回去？已经回不去了 第107章

　　与此同时，另一边，宿舍庭院。

　　刚刚才火急火燎踏出宿舍大门的苏维，在看清了庭院中那名女性的容貌，脸上的神色已然完全凝固。

　　因为，那毫无疑问、是妈妈的脸。

　　只是……为什么，这个魔女，会突然用老妈的模样，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苏维几近宕机的脑海中，几乎本能的浮现出这一疑惑。

　　甚至，这份疑惑中，还夹杂着些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以及厌恶。

　　不过，面前的魔女大人并没有留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

　　“快点出发吧，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看着苏维走出宿舍，伊芙语气平静的这样开口道：“现在外面很堵了，再磨蹭的话，就赶不上了。”

　　“……”

　　听着记忆中那已经足足八年不曾听到过的声音，苏维恍然的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

　　下一刻，他点了点头，本能的朝着庭院外走去。

　　但途中，尽管已经竭力控制了，但苏维的目光依然不由自主的……挪回到了身旁的中年妇女身上。

　　几分钟后。

　　随着苏维与身旁的魔女大人一同来到集训营的正门外，他很快便注意到，正有一辆兽车安静的等待着。

　　在那兽车上，苏维看见了有些意外的一幕。

　　尽管驾车的车夫还带着斗篷。

　　但，姑且是昨天才近距离接触过的人，苏维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对方正是是自己那个疤痕青年。

　　“又停下了。”

　　就在这时，身旁再度传来魔女大人催促的声音：“上车去，动作麻利一点。”

　　“……好。”

　　闻言，苏维愣了愣，也下意识向着兽车的车厢走去。

　　来到疤痕青年面前后，苏维脑海中本能的又一次浮现出了对方昨天那怪异的举动。

　　他想了想，刚要开口，却看见疤痕青年已经伸出了手，将身后的门帘掀了开来。

　　“……多谢。”

　　见状，苏维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本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疤痕青年并未看向自己，只好重新安静下来，径直走进了车厢。

　　不过，刚一坐进去，苏维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虽然刚才从外面看的时候，他就感觉这辆兽车的宽度好像有些太窄了，但实际坐进来后他才发现……这已经不是“有些窄”的程度了。

　　这简直比他以前坐过的那些最低档兽车还要窄。

　　感觉坐两个人都嫌挤。

　　尤其是对曾经坐过王女大人那豪华车厢的苏维来说，此刻对比起来相当明显。

　　正当苏维心生疑惑之时，他便看见妈……看见魔女大人也踏进了车厢。

　　“……”

　　黑色眸子在车厢中略微张望了一番，然后，苏维便看见这位魔女大人小小的叹了口气，缓步来到他身边，勉为其难的坐了下来。

　　似乎，她也没想到疤痕青年会找来这样一辆车代步。

　　就在苏维这样想着的时候，整个窄小的车厢一阵晃动，车轮滚滚，开始向前行进。

　　至此，一阵有些奇怪的沉默，将整个车厢笼罩。

　　苏维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因为此刻，那阔别已久，淡淡的、像是廉价的香皂味正萦绕在他的鼻尖。

　　余光悄悄望向一旁车窗铁栏上倒影的母……魔女大人，几乎本能的，苏维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一个想让此刻的时光永远持续下去的念头。

　　苏维渐渐的有些失神，他只觉得自己原本就不曾缓和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快……

　　本以为自己今后在面对某个魔女大人，哪怕被对方杀掉，大概都不会再有任何心理波动的苏维，竟是久违的紧张了起来，手足无措。

　　但很快，苏维猛然回过了神。

　　虽然目前他还不止清楚，这位魔女大人为什么会突然用母亲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在理智渐渐回到高地后，他便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是母亲的存在本身，还是现在正紧挨着自己坐下的“母亲”，都是假的。

　　他试着提醒自己，别太入戏了。

　　作为一个曾经亲眼目睹过千面符石制作过程的人，苏维很清楚，无论是现在他看见的老妈的样子，还是声音，或者味道……其本质上，都只是一个持续性的幻术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苏维一点一点的，试着让自己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片刻后，苏维默默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身旁的妈……祸国魔女。

　　现在的他，姑且和以前不一样了。

　　至少，他已经明白，什么叫做直面现实的勇气。

　　“嗯？什么为什么？”

　　然而，妈妈……不，身旁的魔女只是歪了歪头，用疑惑的眸光回望苏维：“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所以说，您这副模样，并不是您真正的样子，而且您以前都已经用过很久了，淘汰掉了……”

　　这一刻，注视着原本定格在记忆中的母亲，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极近的距离下动了起来，苏维缓缓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就连原本想要开口说的话，都短暂被他忘记。

　　“……我、我想说的是，您现在……不是已经有了新的面具了吗？为什么、还要特地变回这副模样……？”

　　死死盯着面前的这张脸，苏维用力吞了口唾沫，不断尝试压制内心深处的某种冲动。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呢。”

　　只是，面对苏维的询问，妈妈依然面不改色。

　　她反而用有些困扰的视线盯住他，这般轻声反问道：“这幅姿态，本来就属于我，我现在想用她，还需要再准备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不，不需要。”

　　闻声，苏维彻底沉默了下来。

　　倒也不是被问住了，而是在经过刚才那短暂的交流后，他已经再次意识到，眼前的她，并非自己的母亲。

　　虽然脸一模一样。

　　但，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行……都和真正的老妈存在一些出入。

　　果然，记忆中那样完美的老妈，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

　　想到这里，苏维忽然一点一点安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庆幸。

　　……太好了。

　　只不过……是脸很相似的另一个人罢了。

　　“说起来，你早饭还没吃过吧？”

　　就在这时，耳边再度传来声音，苏维下意识看向后者，却见对方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小饭盒。

　　翻开饭盒的盖子，她将盒子递到苏维面前。

　　盒里，是摆盘十分精致的早餐。

　　苏维见过这个，那是在集训营内的某家便利商铺里售卖的便当早餐。

　　听说还卖得很火。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哦？建议你全部吃完比较好。”

　　用和善的眼神示意苏维接下后，魔女大人又用更加和善的眸光看着他，这样提醒道。

　　“……”

　　然而，随着对方这句话说完，原本松了口气的苏维，再度愣住。

　　此刻他脑海中，面前扭曲事实的中年妇女，与那个曾经在自己睡醒后，将一小袋明显是从外面买来的包子递到自己面前、一本正经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女人……短暂的重叠到了一起。

　　脸上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苏维下意识偏过视线，低头看向饭盒。

　　“为什么……要特地做这些？”

　　沉默片刻，苏维长出了一口气，语气微微有些生硬的这样开口道。

　　说实话，苏维感觉，自己昨天……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他并不怪对方当年丢下了自己，她也并不需要刻意在意自己这边的想法——

　　“哎呀，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现在姑且算是负责你的导师？”

　　不过，就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苏维会这样开口一般，面前的魔女大人只是眨了眨眼睛，不急不缓的开口道：“要是自己负责的学生因为睡过头这样的理由，错过了火种计划的海选……你是打算直接让我被集训营辞退，然后暴露出来吗？”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听到这里，苏维整个人一愣，稍稍低下了头。

　　“没关系，原谅你了。”

　　随着魔女大人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苏维的脑袋上也传来一阵轻轻的抚摸感。

　　浑身一僵，苏维下意识想要挣扎。

　　但下一秒，在迎上中年妇女的眸光后，他沉默下来，偏过眸光，望向了车窗外。

　　疤痕青年驾驶的兽车，此刻正在道路上来回穿行着。

　　就如魔女大人先前所说的一样，现在外面拥挤的有些可怕。

　　不过，尽管看起来很堵，但苏维这边的行进速度，倒是意外的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或许是因为整个车厢的宽度过于狭小的缘故，在疤痕青年的驾驶下，三人正游刃有余的在一处处车缝中穿梭自如。

　　偶尔有擦到邻近车厢的时候，疤痕青年便会轻车熟路的从荷包里掏出几枚大小不一的银币直接丢过去，对方那嚷嚷的声音很快也就小了下去。

　　见到这一幕，苏维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他记得，这次的考核，原本不是封闭式考核来着？

　　可为什么……现在路上这么多人，看起来都正一股脑的朝着第一会场的方向赶过去？

　　“昨天，差不多就在下午的时候，火种计划的考核，被某个女皇下令改了。”

　　这时，一旁的魔女大人看着苏维，似乎猜到了他疑惑的是什么，出言道：“现在整个考核流程，都从封闭式变成了开放式，所有王城的公民，都可以去第一会场近距离观看考核。”

　　“……是这样吗。”

　　闻言，苏维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很快，像是想到什么，他收回停留在车窗外的目光，转头望向一旁的魔女大人：“那……您等一下也要进去会场？”

　　“当然。”

　　迎着苏维的目光，伊芙点了点头，好整以暇的开口道：“而且，还是在前排的位置呢。”

　　“……”

　　听到这里，苏维顿时稍稍沉默了下来。

　　整个车厢也再度变得安静了下来。

　　见状，伊芙也并未再开口。

　　因为这份安静，与她昨天在宿舍客厅中经历的那一抹安静，截然不同。

　　至少这边，她这次完全没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了。

　　将某个小鬼出门后到现在为止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伊芙忽然感觉心情愈发不错。

　　原本，只是本着导师的职责，在宿舍外等某个小鬼起床期间的突发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