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英桀 第180章

　　“发生什么了，林——”

　　林听到樱的惊呼转过头去，看到了令他瞳孔缩小的一幕。

　　樱的整具身体都在极速的消失，不稳定的信息流从她的身体中穿过，带走了她自身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林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住樱伸出的手，可还等他的手抓住那只脆弱的手臂，樱就如樱花飘落一般溃散在了他的面前。

　　“……”

　　铺天盖地的数据流，将呆住的他淹没。

　　……

　　在林重新恢复知觉时，他身处的环境和能够看到的色调都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林很难用言语去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从看到眼前的景色的那一刻起，某种升腾的情绪就已经在心底酝酿，强迫他睁大眼睛去观察所能看到的每一个细节。

　　荒芜、破败、冰冷、科技、欣荣。

　　这些词汇同时出现在了他所看到的这个“世界”里。

　　一望无际的废墟和残骸，能叫上名字和不能叫上名字的机械造物、建筑物、怪物废弃物铺满了地面，使得他连一寸的原本的土地颜色都无法看到，而在这些末日景象的中心点，一个毅然伫立的金属高塔如同这个阴暗世界的灯塔一般，在世界的正中心散发出明艳柔和的光芒。

　　林本能的，迈出脚步，去追寻那束光芒。

第二十五章 终焉

　　他在闲庭信步？

　　林又试了一次结束模拟，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对外的联络也不起作用。

　　想要结束模拟就只有通过外部强制关闭系统的方式了，可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没有人会注意到模拟室里的情况了。

　　在模拟系统中死亡并不会造成脑死亡之类的问题，就算是身体数据重组了也不会对大脑造成什么影响，但是正如之前所说的，樱这种武者对身体的依赖和掌握能力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差别也会引起不适的反应，如果她的数据重组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甚至是物体，那排异反应恐怕就会当场发生……

　　只能够等了，但愿有人发现模拟系统的错误。

　　在此之前，这个诡异的世界出现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模拟的环境中应该没有这个地方才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更别提这些机械残骸的科技水平似乎比当前的逐火之蛾还要高，而且那些怪物残骸……

　　林停在一具有五十米高的大型怪物身下，他皱着眉头用头盔里的扫描系统对这具尸体进行分析。

　　很快，一个“果不其然”的结果，就摆在了林的眼前。

　　这具怪物尸体内部有着极为大量的崩坏能反应，而且在身体结构上与崩坏兽基本一致，也就是说……

　　这是没有记录过的崩坏兽种类。

　　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这体崩坏兽的崩坏能含量已经超过了普通崩坏兽的水准，要知道这可只是一具尸体，在生前这只崩坏兽至少也达到了下位崩坏兽的顶点崩坏帝王级别。

　　最关键的一点——这种崩坏兽的尸体，在这个由尸体残骸组成的世界里，比比皆是。

　　林粗略估计此处发生过与崩坏兽的大战，最终以使用机械造物的那一方惨胜，崩坏兽被全歼，而这些机器和驾驶员的伤亡也与崩坏兽不相上下。

　　他从那些金属铁块下，看到了人类的骸骨。

　　越是向那座高塔靠近，周围的景象越是惨烈，林至少看到了七头以上的帝王级崩坏兽的尸体，而更多的尸体则是没办法保持完整的样子分辨不出来，与崩坏兽尸体相比更多的还是人类的尸骸。

　　这比经历的任何一次大型崩坏都要更加惨烈，这是“人类”与“崩坏”的货真价实的“战争”。

　　不知不觉，林已经来到了高塔的脚底下，只有在离近之后那种远处观望的感受才愈发的强烈，这座连接天地的高塔散发出的蔚蓝色粒子就像是在阴霾的世界里唯一拥有光源的物质，未知的金属中如同血管一样的管道运输着淡灰色的液态能量。

　　林此时想到的，是神话中所提到那艘承载着最后人类的方舟，这片尸山血海仿佛就是那个神化中吞没世界的大洪水。

　　高塔的塔底有着一扇大门，并没有关闭，林从入口望去，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连一滴血水都没有沾上，哪怕是离得最近的尸体，都距离正门相当之远。

　　林没什么好犹豫，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了进去。

　　静悄悄的建筑物内看不到任何活物存在的样子。

　　林越是深入其中，他越是对这座塔的科技水平感到惊讶，这不是简单的数据错误或是某个人脑门一抽就想象出来的那种空泛概念科技，而是货真价实的科技水平领先后的造物。

　　来到了一个应该是电梯的地方，林走入其中，他发现电梯中所用的数字语言都是他认知中的，按下了顶楼的按钮，电梯关闭，然后往着顶楼飞速升去。

　　“叮——”

　　电梯的门，在停顿了一秒半后，缓缓向两半打开。

　　呈现在林面前的，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监视着能够看到高塔外和高塔内所有画面屏幕的背影。

　　“……”

　　“……”

　　林就那么站在电梯里，一言不发的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而对方，似乎也没察觉到他似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直到电梯自动关门的时间到了，向中间合拢时，林才走出两步，从电梯里走到了外面。

　　而随着他这一动，坐在椅子上的背影，也发出了声音——

　　“你就是，‘终焉’吗？”

　　“……”林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什么，只是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最后的律者居然会是这种模样。”那个人转动着自己的椅子，将自己的正面，转向了林，“要喝点什么？人类的咖啡和茶可以吗？”

　　那是一个高度机械化的“人”。

　　林甚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算作是人类，他的全身都只剩下了金属的光泽，机械的纹路遍布每一寸能够看到的身体，两眼的色彩都是林熟悉的监视器的样子，一眼看去只能把他当做是一个机器人。

　　可林从他那双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里，看到了只有人类才有的光芒，那或许，是这个“人类”剩下的唯一属于“人类”的地方。

　　“……你是谁？”林的头盔的可视窗光与男人的金属光泽交相辉映，他摊开一只手前伸问道。

　　“真是奇怪的问题啊，我们不是已经被你快要歼灭殆尽了吗？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听的话，我告诉你也没关系。”

　　那个“机器人”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站起身行了一个林没见过的礼：“我就是地球上最后的人类。”

　　“……”即便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但在这个机器男人把真相盘托而出时，林还是锁紧了他的眉头。

　　在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对机械男人冷道：“我不是律者。”

　　“嗯？”机械男人怔住了，他瞥了一眼屏幕，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好看到了其中一块检测屏上显示的画面，自己的样子赫然在其上，并被标注为“律者”。

　　又是那次的影响吗？

　　“那还真是奇怪啊，是检测系统出错了吗？还是说你这个律者在最后这一刻都还打算戏弄人类呢？”机械男人无所谓的微笑，“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就当你是偶然幸存下来的人类吧，怎么样，坐下来聊聊吧，让我们享受人类的终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来到了桌前坐下，他淡然道：“林。”

　　“咦？那还真是巧啊。”

　　机械男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叫Lin。”

　　他看不出任何人类色彩的脸上笑容是如此的温煦，如乌云中破出的一束黯淡却又无可替代的光。

第二十六章 哪怕是虚假……

　　“该从什么时候讲起呢……既然是人类的终末，那就从这段短暂的终结史开始之初讲起吧。”

　　Lin在桌子上按了一下，中间的桌面向外张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被托盘装好裱上奶油，送到了林的面前。

　　“别客气，这是我在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前亲自设计的咖啡装置，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些自信的，只不过当时大家都觉得毫无意义反对我用资源做这种装置，所以直到只剩下我一个人之后我才把这个装置重新装好。”Lin那光滑的嘴巴应该是尝不出味道了，他饶有兴致地盯着端起咖啡的林，“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品尝到这杯咖啡的人。”

　　林沉默地讲头盔抬起一点，将热乎的咖啡凑到嘴边，小泯了一口，醇厚香熟的味道瞬间占据了他的口腔。

　　“……好喝。”林说出了他最真实的感受，他自己泡咖啡手艺也不错，梅比乌斯想喝咖啡的时候他就会帮她泡上一杯，可比起这精准到温度和每一粒用料的科技咖啡他都不得不承认做出来的味道更好。

　　“哈哈哈，是吧？其实我还有很多引以为傲的东西，可惜没人帮我试用啊。”

　　林放下杯子，他沉默无言的注目着这个毫不遮掩的欢笑着的机器男人，Lin的那张光滑没有毛孔的脸上用装置模拟出的快乐，没有任何的做作，是Lin最纯粹的欣喜。

　　这个人，在只剩自己一人的末日里，也可以笑得如此轻松吗？

　　“咳咳，跑题了，那就说回正题吧，你应该也知道的吧，象征着人类世界崩坏的起点，被称作‘第一次崩坏’的爆发。”

　　“……”

　　“在那时一无所知的我们，面对的是犹如雷鸣之神掌控着操纵电磁场的雷之律者的降临，和世界十分之三的人的死亡。所以第一次崩坏爆发的那一天也被叫做神罚降临之日。”

　　林在听完这句话后，他冷不丁的打断道：“第一律者……是雷之律者？不是理之律者吗？”

　　“……你在说什么呢？”Lin的机器眼不解地望着林，语气理所当然，“第一律者当然是雷之律者，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理之律者这个代号的？那是我刚刚才想好的第十二律者的代号，就是她摧毁了人类这最后的根据地，我用崩坏能卫星转化炮杀死她之后就只剩下了我这最后的人类。”

　　“……”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没再反驳什么，而是让Lin继续说下去。

　　“在那时，为了应付接下来还会继续出现的崩坏和律者，由世界一百二十三个国家组成的‘流星之逝’组织成立了，人类社会的顶尖人才汇聚一堂，为了一个共同的伟大目标而战斗。”

　　“很不好意思的是，最后在那些顶尖人才中脱颖而出的是一个本来还只在上高中的家伙，也就是我。”

　　Lin在说这话时没有多少的得意，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他能成为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类，就说明了他的地位在流星之逝中确实超凡。

　　他仰起头，从嘴角呼出一口气，恍若在回忆着过往那段人类繁荣的历史，在顷刻间，大厦倾塌，在灾难过后，一切都不将留下。

　　“我不断地制造出各种武器和科技与崩坏对抗，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计算出大型崩坏的总数共有十三次，也就是说人类扛过十三次大型崩坏也许就能彻底的不被崩坏侵扰，可是……无论我制造出什么科技，崩坏总能够变得更强，每一次的攻势也更加猛烈。”

　　“在后来我利用起了崩坏能，人类的科技出现了飞跃式的爆炸增长，但我没想到的是，等待我们的却是……滋……”

　　林的心头一震，他盯着在刚才发出错音，却没任何察觉的Lin。

　　这是数据损坏导致了关键部分没办法模拟出来吗？利用起了崩坏能，人类的科技飞速增长，可却导致了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因为利用了崩坏能，所以招来了更加恐怖的东西？

　　“你刚才，说的什么？”林厉然质问道。

　　“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那可是人类与崩坏战争的转折点【滋————】啊。”

　　不行，这段数据出现了损坏！

　　林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当即询问道：“除了理之律者、空之律者、雷之律者、风之律者、冰之律者、死之律者，剩下的律者都拥有什么样的权能！”

　　“你在说什么……”

　　“告诉我！”

　　“好吧，滋——滋——”

　　可当林准备将Lin说的一切都记录下来时，Lin的身体却开始发生了数据崩溃的现象，周围的高塔之景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溃，Lin说出的话也变成了电流音。

　　这种现象无疑将林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已经明白了这段模拟恐怕是前文明留下的数据，很有可能就是Lin留下用来给以后诞生的文明帮助的遗产，然而这段数据有可能在漫长的时间中出现了损坏。

　　林想至此，顾不得再追查前文明的情况，樱还在这个地方的某处，若是数据模拟出现崩溃，那她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在模拟装置中的人可以互相查看对方的坐标，林之前查看樱的坐标时显示的是错误乱码，他只能够再试一次看可不可以找到樱的所在位置。

　　这一次，对话窗上出现了樱的坐标，就在这座高塔的内部，他立刻甩下Lin，飞奔而出。

　　樱的所在位置是……高塔从上往下数的第三楼。

　　他很快就来到了那一层楼，面前紧闭的大门自动打开，他走入其中，看的景象却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樱，就在这里。

　　她的数据没有很大程度的重组，基本维持了原本的模样，只有装备被转化成了一套正常的衣物。

　　可现在，她却闭着双眼，脸上没有血色的躺在一尊透明的长方形容器中。

　　仿佛，置身于透明的棺材里。

　　“嗒、嗒、嗒……”

　　不知何时跟来的Lin从林的身边走过，来到了樱的旁边，机械关节的手掌扶在容器的边缘，他冰冷的金属脸颊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神色。

　　林看到这个机器人脸上的柔情，他明白了。

　　他看向樱的左手，在无名指上，有一枚不起眼的戒指，上面没有镶嵌任何的装饰物，只刻下了一个不易看清的名字。

　　LIN。

　　“滴————”

　　刺耳的警报在高塔内响起，林猛然抬起头，房间内降下一块显示屏，在高塔外的远方，一个渺小的扭曲身影漂浮在空中，缓缓地向着高塔的方向飞来。

　　“理之律者……看来没能彻底杀死她。”Lin平静地注视着屏幕中的那个身影，他摇摇头，垂下视线望着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