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求证。”
林不想在这个时间争论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他同样受到电磁干扰的可视窗上出现闪过一些鲜红的数字，他在一边调整系统适应环境，一边不断尝试连接作战部门的监测系统，现在两眼一片黑，上位崩坏兽就在附近，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对帝王级崩坏兽的作战暂时搁置，我们将幸存人员护送……”卑弥呼在向梅说明清楚情况后，考虑到此时他们不可能带着梅他们与崩坏兽作战，于是想要暂时撤退。
但是林的疾呼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不行！”
林将可视窗上的错误一个一个修正，受损的内脏和大腿又开始作痛了，他微不可查的咳嗽了两声，看向卑弥呼：“队长，目前上位崩坏兽距离最近的就是我们的小队，如果我们撤退，它可能会脱离各个小队组成的包围圈。”
言下之意是他们这个掌握崩坏兽具体坐标，有主动权的小队一旦撤退，它就会继续袭击剩下没办法互相联络的小队，损失的人数就会直线上升。
卑弥呼指着二人：“但是我们必须要护送他们。”
“……”
选择……么？
林沉默的看着这两个好友，屏幕上还在不断地闪过雪花。
大雨拍打在他的头盔上，发出脆响。
选择护送，那么帝王级崩坏兽再度开始行动对剩余小队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选择讨伐，那么就必须丢下梅和凯文不管。
卑弥呼肃穆的盯着他，她没有对林下达命令，她知道只要是命令林一定会照做，但她想知道林要怎么选。
魂也紧张地将镰刀置于身前，她想到那些在通讯频道中惨嚎的士兵们，又看了看这两个被迫让重伤的林前往前线的人，神情不知所措。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无论选哪一边，都会将另一边置于危险的境地。
“我有一个提案。”
一直默不作声的梅，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话。
她的视线看向了林。
两人的视线通过屏幕交汇。
无休止的雷雨敲响毁灭的钟声。
梅不能死，无论是逐火之蛾高层还是第五小队全员都不会放弃两个幸存者不管，她的生死，她自己说了不算。
但有一个人可以自己决定去留。
无需语言，他们二人已经默契的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林转身将手中的步枪交给茫然的凯文：“凯文，你会用这东西吗？就像我们翘课去玩的游戏那样，扣扳机就行。”
“林……”凯文听到这句话便明白他确实是林。
他不知道林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枪给他？
而卑弥呼在见到林的这一动作后脸色一变：“林！你不准离队！这是命令！”
“……”林背对着她，没有应答，对凯文平静的交代道，“有事回去再说，保护好你自己和梅。”
“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救更多的人。”
即便是慢一拍的魂这时也知道林要去做什么了，她甚至比卑弥呼的反应更激烈，直接伸手去抓林的手臂：“不行！如果一定要一个人去那就我……”
“魂！”卑弥呼的怒吼让魂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卑弥呼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走到林的身侧，抬头看着这比她还高一头的人，想看到他头盔内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但什么都看不到，在那头盔之下，或许只有空洞。
她放缓语速，用长辈而不是长官的语气说道：“林，你一个人去没任何意义，而且上层给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救出梅，现在任务完成了，以你的状态根本不需要再继续战斗了。我去牵制帝王级崩坏兽，你们护送幸存者后想办法联络其他小队。”
“你们的装甲都不是速度型，我的机动性比你们更快，我是最好的人选。护送需要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开路，牵制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林拍了拍凯文的肩，他想对凯文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默默地放下手，对卑弥呼道，“队长，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我基于理性判断后的最佳作战方案。”
卑弥呼咬牙切齿，却无法再说出任何话。
林说的是对的。
对的就像那群人渣高层的判断一样，恨不得让人一拳打在他脸上。
没有时间了，再拖下去帝王级崩坏兽会再次开始行动，必须立刻决断。
……
“林。”
凯文看了眼开始往前走的魂和卑弥呼，他犹豫的停下脚步，看向背对着他拔出高周波切割刀的林。
林停下动作，却没有转过身来。
蔚蓝的刀刃，切开雨滴。
大雨滂沱，淋在这两个久别重逢的少年身上。
他们一人还是当初的模样，一人却被厚重的装甲束缚在内。
林退学距今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再见之时，凯文从林的身上感受到了比那时更冷漠的东西。
“原来你一直在做的事，就是这个吗？”
“……没事的话，就快走。”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选择？就算你离开也不会有人谴责你。”
凯文没有那么高尚的理念，他只想保护身边的人，不仅仅是梅，还有林，还有苏，他们对于凯文来说都是无可替代的。
林到底是为什么去与这些怪物战斗？就仅仅是为了所谓的“人类的命运”吗？
那种理由……
“你要怎么想都随便你。”林按下头盔旁的按钮，眼前的世界被信息覆盖，他漠然的回头，看着这位朋友，头盔下的沉重声音响起，“但你如果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就已经告诉你了。”
只为重要的人而战，我做不到。
当我看到他人落下的泪水，我便意识到我不再是个看客。
当我看到他人流下的血液，我便意识到我不能再做停留。
当我见证他人生命的消逝，我便意识到我必须将其背负。
向着光芒尽全力扑扇翅膀，哪怕震碎全身，哪怕将此身点燃，也想竭尽全力的往脆弱而微小的光明前进。
他注定做不了英雄，也当不了道标。
但他希望自己去做飞向光明的最愚蠢的那只飞蛾。
少年林的一切，都埋藏在那天的夜晚，现在，士兵林要出发了。
“吼————————”
帝王级崩坏兽的咆哮，接近了。
林转身奔跑，向着那道雷光。
第八章 以蛇还蛇
帝王级崩坏兽，不是下位崩坏兽的顶点崩坏帝王，而是更在那之上的上位崩坏兽。
这六个字与下位崩坏兽彻底区分开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上位崩坏兽与还属于硅基生命的下位崩坏兽不同，它们的身体全部由纯粹的崩坏能构成，不管是身体强度还是对崩坏能的操控能力都远不是下位崩坏兽能比的。
二是上位崩坏兽的特殊性，它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崩坏兽种类，是只有一匹的单独种族崩坏兽，即便是崩坏帝王和崩坏·重碾继续进化都不可能进化成帝王级崩坏兽。
这也是上位崩坏兽棘手的地方，林对阵过帝王级崩坏兽的经验只有一次，那是一只能力极为特殊的第二律者伴生崩坏兽，但那不能当做参考，因为新的上位崩坏兽与那只绝对是能力和战斗方式都完全不同的怪物。
“哐。”
林甩出钩爪荡到楼顶，蹲在边缘，观察崩坏兽的坐标方向，那里也是咆哮发出的方向。
寂静。
以林所处的位置为分界线，眼前近五公里的区域内，仿佛从长空市中被剥离了出来。
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
没有崩坏兽和死士的低吼，也没有建筑崩塌的躁响，有的只是冥冥之中在视线的死角里贪婪又诡异的目光在注视着进入这片区域的每一个人。
如果说崩坏爆发后的长空市是暗藏杀机的兽笼，死士和崩坏兽在浓郁的阴影蠢蠢欲动，那么林眼前的这个区域就是盘踞着真正危险的兽王的地界。
【通讯连接中……失败】
彻底与其他人断开通讯，这片区域内看来只剩下了他和那只不知在黑暗中何处的帝王级崩坏兽。
看来判断是对的，帝王级崩坏兽把这里当做了狩猎场，第五小队刚才已经属于危险距离，除了袭击其他小队外，如果再慢走几分钟，或者帝王级崩坏兽将下一个目标定为他们，那么最终结果就会演变成第五小队带着幸存者和崩坏兽作战。
现在，是要主动进去，还是继续观察……
“咳咳……”
可视屏上沾了几滴显眼的血水。
【检测到血压下降、心率上升，正在进行内脏检……】
林把打算扫描他身体内部的检测系统取消，上一次着装还没有这个系统，看来是研发部部长新添加的功能。
处于高浓度的崩坏能环境中，林受损的身体每时每秒都在变差，忍耐力强但不代表这些疼痛不会影响他的行动。
“……”
林半跪在地上调整呼吸，他把从梅比乌斯那里拿到的莹绿色试剂全部拿出来，放到装甲的活动单元里去，这样他就可以直接用头盔操控活动单元注射试剂。
“滋！”
一管试剂全部注射进林的身体里，那些颜色异常的液体从血管中扩散。
“呼……”
疼痛消失，同时在可视屏的左上方出现一个十分钟的倒计时，那是注射器上写的药物的持续时间，超过这个时间林就要承担副作用。
还剩下五瓶。
林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在这总共一小时的时间里牵制住或讨伐崩坏兽。
或是相信卑弥呼他们能够在一小时内完成护送并联络其他小队来到这里讨伐帝王级崩坏兽。
无论如何，上吧。
林睁开头盔内变成莹绿色的瞳孔。
……
一个黑点在大楼之间弹跳穿梭，喷气装置辅助他在墙壁的平面上也能灵活移动，在钢铁丛林间，化身一只渺小的蜘蛛。
最后一次确定的帝王级崩坏兽信号是第七小队失去联络的地方，林很快就从用三维模型建立的地图里找到了具体位置，他从天上一跃而下，重重的落在了一堆废铁之间。
血水从脚底的装甲缝隙中淌过。
从身体里拉出的内脏、被压扁的眼球和从孔洞里流出的脑浆，这些东西和雨水一起混在冒着火星的动力装甲之间，显得猎奇而惊悚。
即便没打开头盔去问气味，林也知道空气中弥漫着暴雨也冲刷不掉的血腥味。
这里就是第七小队的失联地点，他们的下场不必多说。
但林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给他们哀悼的，他先粗略的扫了一眼现场战斗波及的范围和尸体之间的距离，然后蹲下身子去观察第七小队士兵们的伤口。
被雷电劈中的烧伤、碾压伤、贯穿伤……
林在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把所有的尸体看了一遍后，他大概确定了崩坏兽的攻击方式和攻击范围。
体型比一般的圣殿级崩坏兽更大，能够使用和第三律者相似的雷电攻击，从几个被从下往上的刺穿的队员死法来看还能够用类似于地刺的攻击能力，好几个尸体之间相隔十到五十米的距离，也有崩坏兽追击的痕迹，也就是说攻击范围也大概是这个距离……
战斗结束的很快，全程应该不到五十秒，速度比他估测的要快的多。
还残留着一些如同黑泥一样的流质物在行进轨迹上，那是……
“滋。”
林的耳边突然闪过了一声极为轻微的，在连绵的雨声中突兀的躁响，像是什么东西的鳞片蹭到了尖锐的边缘。
他下意识的转身拔刀，蔚蓝色的刀刃切开空气，停留在半空中。
身后空无一物，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些粘稠的某种分泌的透明体液溶入雨中，消失不见。
“哗啦……”
只有雨声。
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变得强烈了。
林猛然侧身，将刀口对准一旁的断壁下的阴影，然后心中警铃大作，又一次转身看向不远处高楼下的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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