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人群就在顷刻间开始逃散，他们重新逃回了监牢刚刚拆毁的大门之内，先前是混乱的蜂群，此刻又仿佛害怕荒原狼的温顺绵羊。
绿毛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他再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尽管他一向骄傲的过分，但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存在，此刻小腿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能够通过炼金矩阵来感知着监牢里的一切，但此刻在炼金矩阵里，司命就仿佛不存在一样，分明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可炼金矩阵却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力量。
该死，这就是传闻中的司命？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能够完全无视炼金矩阵？
当司命将目光挪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发觉他的手臂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就连声音都下意识的压抑，“司命……”
66 屠龙的少年
司命打了个响指，于是整个草坪此刻便被光线点亮。
他能够更清晰的看见绿毛眼眸里的恐惧，而绿毛也看清了他的鬼脸面具，他的眼镜本身也是一件炼金设备，他试图看清面具下的脸，看见的却只是一片模糊，为什么？
“我的面具也是炼金器具。”司命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淡淡的为其解释道。
绿毛下意识都认为司命是否拥有读心术了？截至目前为止记载的资料里，司命起码使用过十几种以上的能力，没人清楚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这种未知才是让人恐惧的根源。
更何况……他还去过深渊，并从深渊中全身而退，身为【深渊行者】中的一员，他要比其他人更了解深渊，所以才更恐惧。
“我……有些事要和您说。”绿毛在此刻用上了敬语。
司命不言不语，只是就这么安静的凝视着他。
“联盟的这所监牢里的炼金矩阵，明面上是封印这些罪犯的能力，更好的管控，实际上炼金矩阵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悄悄的偷走他们身上的能量，供给上面的某位大人物。”
司命没有说话。
“并且，这所监牢本身里就藏着许许多多的阴暗面，先前有不少能力者罪犯被悄悄转移出去，说是换到其它监狱，实际不过是交给了联盟的实验组用于对能力者的实验，绝大多数都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手里有确切的情报与证据。”
司命还是沉默着，眼神仿佛也完全漠不关心。
“或许当年您还在联盟的时候……联盟是为了维护民众安全的组织，但当您退役后，天灾被您亲手终结，而联盟的贪欲也开始无限扩大，他们早已不再是当年的联盟，所以……”
“这不是你放他们走的理由。”林澄终于开口了。
林澄转身看向了此刻躲在监牢里观望的那些人，说，“他们中的有些人，是当年的我亲手抓进来的，他们所犯下的罪过，说是十恶不赦也不为过，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了解一些，可这与他们无关，你无法赦免他们的罪。”
绿毛安静听完了司命的话，他推了一下眼镜，轻声问道，“那应该交给联盟来判定谁有罪，谁无罪吗？”
“偷换概念无意义。”林澄轻声说，“放他们离开，会有更多的人流血。”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无数人正在流血！”
林澄摇了摇头，“我不代表联盟，我只代表我自己，我说不可以，那就不可以。”
“您说的对。”绿毛低下头，无奈的笑，看向他，“那我能离开这里吗？”
“就算我杀死你，你的记忆还是会在培养好的炼金载体里重生，所以杀死你无意义。”
绿毛最大的秘密就在此刻被揭露，他望着司命森冷的眼眸，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恐惧。
“你应该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喜欢杀人。”司命仿佛很轻很轻的叹息了一声，“回去吧，替我向你的首领问声好，告诉她我的一切都好，顺便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窥探深渊，不要试图借用深渊的力量，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绿毛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轻声点头，“好。”
他的手再次触碰到左肩的纹身，拿出一瓶绿色的药剂，“可以用于治愈冥司伤势的药剂，您知道的，我没有敢欺骗您的勇气。”
司命接过了那支药剂，接着便转过了身，走到了此刻坐在草坪上的冥司面前，他也在草坪上坐下，他将那支药剂递给了冥司，冥司接过，看向此刻正快步离开监牢的绿毛。
“不抓他是为什么？”冥司缓缓问道。
“这不是他的本体，他把他的记忆储存了，这个身体只是承载了他的记忆而已，身体就算死了，记忆还会再下一个炼金身体里重生，杀了他也没什么意义。”
“炼金科技还能这么用？这家伙倒还真是个天才。”
“只要无法毁掉他储存的记忆，那他就约等于永生，算是个难缠的家伙。”林澄的口气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淡然问道，“你听到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了吧？”
冥司将那支绿色的药剂打开，灌进了嘴里，他的伤势果真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片刻后，他轻叹一声，“我老了。”
“老了不是逃避的借口啊，老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司命转头认真看他的眼睛。
冥司沉默了好几秒，“我只知道，这所监狱的炼金矩阵，确实会窃取他们的能量，用于联盟的一些科研，但真的不知道，那些被调离去别的监狱的犯人……是被送去了做实验。”
尽管他们已经被判处了死刑，尽管他们本就十恶不赦，但这触碰到了道德的底线。
冥司也在看司命的眼睛，他很认真的说道，“明天我会去亲自见他一面。”
以他的资历，当然有见联盟现在这位首领的资格。
林澄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没说话。
好一会儿以后，冥司忽然幽幽开口，“忌惮联盟的民间势力很多，想要将联盟毁灭取而代之的势力也有很多，过去天灾降临的时候，所有人自顾不暇，所以只能联手抗敌，但如今天灾已经近乎结束，一切开始重新洗牌。”
“嗯？”林澄转头，温和的看着面前的冥司，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所以联盟迫切的渴望力量，力量与强权相辅相成，只有获得力量才能震慑那些民间组织，只有力量才能维护秩序，才能让世界一直维持稳定，拥有特殊力量的人不悔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但联盟所能给的就只有那么多，所以他们更倾向于选择民间组织，这是人骨头里的劣根性。”
“他的愿望是将世界上的所有能力者都归于联盟的管辖范围之内，他的野心很大，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所以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当初你留下了十支进化之血，不也是认为世界需要这么一个维护稳定的存在，所以选择了联盟吗？”
“我知道你是个理想主义者，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可后来还是难以避免的向现实妥协，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实现我的正义，但是你有……当初以你的权威，你完全可以接管这整个联盟，贯彻你的正义，但你没有这么做，不也正是因为……你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是正确的道路吗？”
“他在尝试他的道路，尽管这条路未必正确，但正因为试错过，才能找出更好的选择，我希望你……也能理解他一些。”
林澄沉默了好几秒，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要在联盟留下那十支进化之血吗？”
“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吗？”冥司一愣。
“其实也算是吧，当年他也是愿意为了守护人类而甘心赴死的人，所以我相信他的正义，可这些年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奇怪。”
“他是掌权者，但未必真的能够顾虑到那么多底层的事情，在他的身后也有无数人传递着他的想法，但难免会有错误，他的想法难免被误解，被扭曲，但我相信他的本意是好的。”
“谁知道屠龙的勇者会不会终成恶龙呢？”
林澄其实一直都很容忍那位存在，他本来有更轻松的方式来解决他对他的试探，可在林澄的记忆里，过去那位存在也是可以为了他的正义而不顾一切的人，可那天打在他脑袋上的子弹让他清醒了不少。
少年历经万千艰难险阻，终于杀死恶龙，看着满地的金银财宝，他的身上生出晶亮的鳞片。
“有天你会变成那只恶龙吗？”冥司忽然看向他。
光线里，司命脸上的面具似哭似笑，他似乎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
那位也是因为害怕司命有天会成为贪婪暴虐的恶龙吗？
“不会。”林澄回答的声音很坚定，“我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如何，但现在的我很坚定的相信着，我不会成为长满鳞片的恶龙，我的愿望就只是做个普通人，去感受那些被我错过的，本该属于我的轻松生活。”
“好。”冥司轻轻叹息，“明天我会和他好好聊聊的。”
司命站起了身，他看到了远处的大熊已经从监牢里走出，来到了两人的身边，司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你要走了吗？”
“嗯，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见吧。”司命轻声回答着，他朝着远处的黑暗里走去，身后的冥司朝着他轻声说，“这一次……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
“谢谢。”
“不客气。”
司命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里。
………………………………
炼金矩阵已经被拨回原本的模样，监牢里的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林澄一个人安稳的睡了一觉，直到次日清晨，他再一次见到日冕，日冕来到了他的监牢里，坐在了椅子上，“先说好消息，很快手续办完你就可以出狱了。”
林澄朝着他轻笑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本，“麻烦了。”
日冕的眸子认真的凝视着他，“昨晚你有见到司命吗？”
林澄摇了摇头，脸上反倒出现几分困惑，“司命？”
67 你不明白
林澄一五一十地把绿毛和他说过的所有对话，都转告了日冕，日冕轻轻点头，问，“所以……你就这么在这里 睡了一晚？”
林澄的笑容透出几分无奈，“不然我还能去哪？毕竟我又没有越狱的必要。”
“倒也是。”日冕轻轻点头，很快他从耳机里收到了消息，“走吧，去拿你的手机，换回你的衣服，可以出狱了。”
于是林澄跟着日冕去拿回了属于他的物品，日冕的车就停在监牢门口，他刚想问林澄准备去哪，他可以送他一程，但林澄却看见了此刻停在监牢的另外一辆车。
那是辆白色的敞篷跑车，男人对于跑车都没什么抵抗力，他的视线被那辆车吸引的一瞬间，也自然而然的被驾驶座上，穿着淡绿色包臀裙的女人所吸引。
“上车。”路潇潇的眸子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看来有人来接我了。”林澄朝着日冕轻笑了一下，“那我就先走咯？谢谢你照顾。”
“不客气。”日冕轻声回答，于是林澄来到了那辆跑车的副驾驶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路潇潇已经点燃了油门，跑车以极快的速度狂飙出去。
虽然林澄骑摩托的时候也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坐车速度太快就是会慌，这里是郊外的马路，一路都很畅通无阻，所以路潇潇开的尤其快，林澄开始大喊大叫，“慢点！”
路潇潇没说话，像是在赌气，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车停靠在无人的路边，树上的鸟儿被惊起。
路潇潇转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澄苦着脸看她，“这得看你都知道什么。”
“你不止是一个普通人，不止是二十岁的无业游民，你还是这两年风头最盛的民间组织水果店里的一员，代号西瓜，和水果店那几个女人都有纠缠，并且是S级的体力系能力者，你杀过人，会用枪，刚杀死了一头S级别的掠夺者，并且和我的闺蜜许挽月也认识，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林澄朝着她靠近几分，眼眸里带有笑意，“之前不是说，想要自己慢慢探究这些秘密吗？只要你认输的话，我就亲口告诉你我的所有秘密。”
反客为主。
路潇潇的表情凝滞了一瞬，她轻咬嘴唇，伸出手按在林澄的胸口把他推开，“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的所有秘密。”
“开慢点……求你了，真会晕的。”
路潇潇冷哼一声，但开车的速度总算慢了些，轻柔的风吹在两人的身上，路潇潇忽然问，“你所在的监牢里昨晚司命出现了，你见到他了吗？”
“我也是今早上才知道这件事……”林澄幽幽的回答，“昨晚我那个刚进来的室友带人越狱，我又没必要跑，就没出去，结果刚好司命就在那出现了……后悔死了，早知道跟着出去要个签名什么的。”
路潇潇沉默片刻，“你知道司命昨晚杀人了吗？”
“司命杀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过去他从不杀人。”路潇潇很认真的说道，“可昨晚他亲手斩杀了一个能力者。”
“人都会变的嘛，都说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呢？”
“为什么你一出现在监牢里，司命就恰好也出现了？”路潇潇的口气仿佛漫不经心。
“坏了，这下瞒不住了，其实我就是司命！”林澄一脸骄傲。
路潇潇将车停了下来，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林澄脸上的骄傲都有些尴尬的程度，路潇潇才淡淡回答，“冥司说过，是因为司命感知到了那个人造的空间通道，但联盟能够解决，所以察觉到不对的地方，感受到了冥司的SS级力量波动，所以才赶到了那里，只是个巧合而已。”
“唉，你宁愿相信这个都不愿意相信我是司命。”
“司命绝对，绝对不会是你这种……”
林澄本以为她的嘴里还会再度冒出什么人渣，混蛋之类的话，可意外的，路潇潇卡壳了一两秒，最终别过脸，小声嘀咕，“讨厌鬼。”
林澄凑近，“怎么感觉语气好娇？”
“没有。”路潇潇声音很快又冷淡下来，她继续开着车，问，“你说……司命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呢？”
“鬼知道。”
“昨晚他的出现证明，似乎他的力量并非像他当初所说的完全耗尽了，毕竟他以一人之力轻松解决了两百多个S级的能力者。”
“我听日冕说他只是杀鸡儆猴把人都恐吓回去了，实际上没表现出过去那么恐怖的力量，但所有人都怕他。”
“也是。”路潇潇轻点了一下头，“也只有司命能做到这样的威慑力了。”
“害，那张面具确实怪吓人的。”
“面具？”
“赫赫，你听说过兰陵王吗？”
“知道。”路潇潇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兰陵王，传闻中兰陵王因为相貌过于俊美，在战场之上缺少些威慑力，于是他戴上狰狞的鬼脸面具，每当敌军见到这张面具，便已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司命这么了解？”路潇潇总觉得她的直觉在给给指向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可这个方向本身就反直觉。
“司命的所有资料我都研究过了，作为他的狂热粉丝无数个夜晚推测着他面具下的身份与行为动机，最近正准备写本小说，书名就叫我当司命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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