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蚍蜉之影
偌大的公墓中看不到几个身影,毕竟此时并非大炎祭拜逝者的节日,天寒地冻,也没有太多人会到这里来。
陈晖洁娇小的身躯步履匆匆,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墓碑前。
“妈妈,我来看你了。”
她取出自己在太华山上采摘的小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墓碑前。
记得自己小时候随便在路边摘来的野花,都能让母亲露出美丽的笑容,那么这特意攀山越岭才看到的稀有花朵,应该更能让她开心吧。
只不过……当年和自己形影不离的那道身影,早就已经不在龙门了……
魏彦吾和文月夫妇也来到了墓碑前,但他们并没有靠得很近,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小晖洁把心里的话说完。
“什么时候她能对着你说出这些,你才算是个合格的舅舅。”
“她不需要合格的舅舅,她需要的是严厉的师傅。”
“这并不冲突。”
文月有些不满地看了丈夫一眼。
在很多问题上……尤其是如何治理龙门,文月都和魏彦吾保持着惊人的一致,甚至在他分身乏术时亲自上阵解决问题,但这方面却是例外……
她更心疼孤苦无依的陈晖洁,即便从那一天起,这孩子便坚强的不像是同龄人。
魏彦吾没有搭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给墓碑清理积雪的女孩。
每年的这个时候,夫妇二人都会带着陈晖洁到这里来扫墓,但每一次扫墓,都会让魏彦吾心中的愧疚之心更甚,即便他掩饰得很好。
“我们过去吧。”
“嗯……”
见小晖洁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两人便上前几步,将洁白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
魏彦吾并没有什么想对妹妹说的……亏欠太多,无从说起,而且这么些年过去,他也没能把自己的另一个外甥女找回来。
倒是文月双膝跪地,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她在天之灵,可以保佑陈晖洁健康长大。
三人并没有在公墓待太长时间,虽然陈晖洁还有很多话想和母亲说,但在魏彦吾的影响下,她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多愁善感。
很快,文月就带着小晖洁回到了车上……她并没有叫上魏彦吾,因为她知道丈夫应该还有些话想单独说说。
然而两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便出现了墓碑前。
“……你果然在这。”
“不然呢?你以为当年是谁护着公主殿下一路到龙门来的?”
“是个在朝中混不出名堂的闲散幕僚。”
“你……算了,懒得跟你吵,我是来看公主殿下的。”
鼠王林舸瑞,如果说现在的龙门中,谁的实权要比担任着总督的魏彦吾还要高,那么恐怕非他莫属……
当年魏彦吾从神都出走,辗转几处来到龙门,陪伴在他身边的实际上只有新婚不久的文月,至于向来唯长兄马首是瞻的小公主,其实是在那之后私自跑过来的。
而当时作为护卫和“鼠”头军师的林舸瑞,便是小公主能抵达龙门的关键。
“一晃眼,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好些事情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无可奈何。”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魏彦吾对林舸瑞的态度很奇怪,有种既是朋友也是对手的感觉,具体表现出来是一种干净利落的冷淡。
“你我都一清二楚,又何必说那么明白……只是可惜了公主殿下,她相信了你一辈子,你却……”
“够了!”
突如其来的低喝打断了林舸瑞。
龙门总督的喜怒不形于色声名在外,任谁在和他打过交道之后都必须承认,魏彦吾的城府之深,恐怕放眼这片大地,也没几个敢说一定能看透他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因为鼠王的几句话险些破防……
“你到底是来扫墓的,还是来宣战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有。”
林舸瑞转过身,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只是向你宣战的不是我,是小姜。”
魏彦吾接过信封,却没有立即打开。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你带出来的。”
“对,所以我不想插手……而且这本来就是你手下那些菜鸟搞出来的。”
“他们不是菜鸟,只是需要时间成长。”
“哈……前提是还有成长的机会,魏彦吾,可别说我没帮你,但如果这一次你的近卫局立不起来的话,那今后也就不要指望着管好龙门了。”
……
魏彦吾所创立的龙门近卫局,是负责管理移动都市治安的执法机构,职责是打击犯罪、维持秩序、保护龙门。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从疯狂与破败中被解放的龙门,并不具备自我恢复的能力,当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影消退后,那些失去了威慑的罪恶便迅速“占领”了这里,开始用暴力犯罪庆祝来之不易的“自由”。
于是,一个帮派林立、混乱不堪的龙门出现了。
林舸瑞送来的信封里是新晋黑帮大佬蒋福生的亲笔书信,其中先是抱怨了近卫局的不识好歹,随后是请求老牌黑道大佬一起搞大新闻的建议。
而所谓的大新闻,就是在龙门最显眼的大楼上制造爆炸,然后挂上挑衅近卫局的巨型条幅。
看似鲁莽粗暴,但如果成功的话,那名声扫地的近卫局还能不能担当执法机关的职责,可就说不太准了……毕竟民众怎么也不会信任一个被帮派骑在脸上输出的机构。
魏彦吾,必须要阻止这起犯罪活动……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近卫局的部署不能被敌人察觉到,否则他们有可能会换地方,其次信件中并没有明确说明时间,能做的就只有一直绷紧神经。
最麻烦的是届时真的引发了混乱该怎么办?
近卫局的人手捉襟见肘,就算是和人多势众的帮派正面冲突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况且还得注意执法力度和在场的平民……有这两个限制,魏彦吾对自己的手下着实没有把握。
亲自上阵或派遣影卫的话,那倒是轻松碾压,可近卫局的存在也就没有了意义。
眉头紧锁的魏彦吾,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应该能帮上忙,却肯定会向自己提条件的人。
亚当斯·诗怀雅。
他曾是和自己一同解放龙门的战友,也是老谋深算富有远见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而且与鼠王林舸瑞正好相反,是个会无时无刻不计算利益的人。
在如今的情况下,与这种人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字面和本质上都是。
魏彦吾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了电话。
“亚当斯,我们最好见上一面。”
高高在上的龙门总督和韬光养晦的集团掌舵者,如果这两人之间的会面被记者捕捉到的话,那龙门第二天的报纸头条肯定都是权钱交易官商勾结之类的标题。
这就是为什么魏彦吾深居浅出,一向不喜欢张扬的原因。
当然,他也不怎么喜欢亚当斯·诗怀雅,即便有着接近生死与共的战友情谊。
这个人太过精打细算,凡事都喜欢讲条件,又重视阶级观念,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耍着革新派团团转的旧时代权臣,却又总能全身而退。
最显而易见的证明,就是身为伦蒂尼姆的企业家,能在大革命的洪流中迅速看清自己的位置,将大部分财产迁来了龙门……要知道,那可是就连阿斯兰的老狮王都被斩首的浩劫。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过面了,老朋友?”
“不到一年。”
“哦?但我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别跟我来这一套,亚当斯,这是个机会,但不一定非得由你来抓住。”
魏彦吾很清楚,想和精明的家伙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占据主动。
而亚当斯摊手脱帽的动作说明,他做到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两人见面的地方是一间小酒馆的包厢,很不起眼,所以也没有人会注意这里。
“让我猜猜,是龙辉帮准备给你那可怜的近卫局添点堵,是嘛?”
“你果然知道这件事。”
“他们要的就是逞威风,巴不得让龙门的每个人都知道,不然的话何必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从亚当斯的话可以听出来,他完全没把姜福生的龙辉帮放在眼里。
可惜的是近卫局做不到这一点,至少现在做不到,太过年轻的它既没有力量威慑那些横行无忌的帮派,也缺乏足够的威望成为真正的权力机构。
“说吧,老朋友,你请我过来可不是为了叙旧。”
“你能调动多少人过去?”
亚当斯的表情变了,变得意味深长、难以捉摸。
诗怀雅集团迁来龙门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将伦蒂尼姆的大量资产转换为流动性货币,再注入龙门更换为具体产业,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即便是以亚当斯的精明,也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稳定下来。
而在此期间,树大招风的诗怀雅集团不只在伦蒂尼姆需要足够的护卫,来到龙门后更是得时刻提防地头蛇们贪婪的目光,毕竟根基尚浅的他们仍然会被视作外人。
“这可……不太好办呀,老朋友。”
亚当斯轻轻地捋着自己的胡须,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知道,我手下的那些家伙都是雇佣兵,他们……只认钱,不认人。”
“但你并不缺钱。”
“没错,我缺的是赚钱的机会。”
魏彦吾心底门清,在诗怀雅集团还没有在龙门站稳脚跟的阶段,他们并不能依靠自身的产业来盈利,主要的支柱仍然是贸易。
但为了保护本土居民的权益,独立性较强的移动都市都会设立贸易税,以此来防止生产和经济被架空,甚至于就连移动都市本身也沦为商品的一部分。
所以亚当斯的要求其实很明确,就是想让魏彦吾这个龙门总督在贸易税方面给予便利。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将此形容为“官商勾结”并无不可……
“……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我很喜欢大炎的一句古话,魏总督,叫富贵险中求,不冒一些风险的话,又怎么能拿到想要的财富呢?”
“但大炎还有另一句古话,叫君子不乘人之危。”
“哦?那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显而易见,亚当斯对于大炎文化的取舍,是以对他的用处作为标准的。
双方的筹码均已抛出,魏彦吾需要的是亚当斯的人手来阻止无法无天的龙辉帮,而亚当斯需要的是魏彦吾作为龙门总督在某些规定上的让步,以便他的诗怀雅集团可以迅速将资金转换为实际的产业。
占据主动权的无疑是亚当斯……他可以等,而魏彦吾等不起。
艰难成长起来的近卫局,很难承受这种跳脸的打击,即便不考虑市民会怎么看,警员们还未树立起来的信心一旦遭遇挫败,再想理直气壮地对付犯罪活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在长久的沉默过后,魏彦吾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那么,为我们愉快的再度合作干杯,老朋友。”
“免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并不是一场愉快的会面,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魏彦吾口中的工作不是敷衍……他必须提前制定好计划,并把近卫局的人手部署出去,因此在离开酒馆后根本就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自己那座巨大空旷的宅院。
如今的近卫局,就连个像模像样的总部也没有。
“魏……魏长官?”
负责值夜班的新人警员十分惊讶,他可没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会在这个时间点来上班。
他并不知道,这已经是魏彦吾的生活习惯了。
“打起精神,不要辜负了你的职责。”
“是,魏长官!”
看着斗志昂扬的萌新警员,魏彦吾却暗自叹了口气。
近卫局还需要多久,才能成为龙门真正的执法机构呢……而龙门,又需要多久才能真正摆脱那家伙造成的伤害呢?
罢了,多愁善感毫无意义。
只希望那一天到来时,自己可以安心放下近卫局最高长官的职责吧。
魏彦吾·身陷囹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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