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此号不是马甲
“麻烦你了。”
穿着女仆装的初崎小姐在身后鞠躬,平川哲文向她告别一声就转身走了,身后雨宫家的大门,缓缓关上。
平川哲文走向电车站。
一路上风光正好,午后的阳光很是明艳,人行道上摇曳的树荫,碎隙的光和深沉的树影交错,挥洒在身。
平川哲文开始想起临走之时,雨宫母亲那无声的回答。
显而易见的,答桉是否定的。
从小缺少陪伴,即使之后雨宫母亲改正了,重新回归家庭,这种陪伴也稍显的有些来不及了。
雨宫夜和母亲之间的隔阂已经产生。
尽管……雨宫夜想要母亲陪伴吗?想。
那她和母亲之间存在交流的隔阂吗?存在的。
这并不矛盾。
在别人面前什么话都能说,面对父母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种人并不少见。
能够在他面前肆意展现着心性的中二少女,面对母亲却难以将真实的她展现,连撒娇都做不到。
就是如此。
并且,面对着出于补偿心理放弃工作回归家庭的母亲,雨宫夜还必须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
出于补偿的爱是令人无言的,这份无言加诸于本就存在交流隔阂的两人之间,更让这种无言隐秘起来。
如果只是雨宫夜自己一个人,可能她永远无法将她自己内心的感受分享给她的母亲。
中二,隐秘之身,她真实的样子永远无法展现在她的母亲面前。
而且因为她母亲的否定——
“如果因为这种事,孩子生病了,会很困扰的吧。”
来自最亲密的人的否定,使得这名少女内心之中也在否定着她这副模样,更不可能将她这个样子展现出来了。
平川哲文是唯一给予了她肯定之人。
如此也不难想象这名中二少女对于他的信任了。
不过这当然还不够,来自母亲的肯定才是这名少女最为想要的。
所以,平川哲文约定好了和她一同解决这件事,将这件事,好好地和她的母亲沟通清楚。
而很显然,由缺少陪伴引起的交流隔阂,并不是简单的重新陪伴就能够解决的。
在隔阂已经产生的前提之下,想要消除隔阂,需要一个契机。
平川哲文所做的,就是为她们之间创造这份契机。
但这种契机并不是简单地立刻就能创造出来的,要一步一步来。
今天的家访,平川哲文所做的,就是在雨宫母亲的内心中埋下一个种子,让她意识到——问题并没有解决,雨宫夜对她,是有所隐瞒的。
隐瞒的原因在于隔阂,在于沟通的缺失。
而现在种子已经埋下了,只等待着之后的时间里,让它发芽。
这需要一点时间,着急不来。
不过,如果过程顺利的话,或许能在学园祭时候解决?
计划已经在脑海中拟定过一遍了,只等待执行了。
就是这样,慢慢来吧。
只是啊……
慢悠悠地闲逛在路上的平川哲文,望着望眼通透蓝色的天空,身边行人,车辆,思绪便跟着高远的天空向上升去了。
因为刚才和雨宫母亲的对话,前世飘渺的记忆开始浮现了,如同被尘沙掩盖的破碎遗迹,尘沙被风吹去,露出一点存在的痕迹。
前一世的父母,怎么样了呢?
悲哀,又或许并不悲哀的是,大部分记忆已经忘却了,连面孔都模湖了。
同样悲哀,又或者并不悲哀的是,现在提起他们只剩下一点飘渺的印象,情感也澹漠了,无悲无喜。
很难说这到底是悲哀还是不悲哀吧。
忘记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
如果重活一世,却带着上一世令人愉快的、令人怀念的、令人难过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些事情刻在脑海中,那么重活一世,这些放不下的回忆只会成为抹不去的伤痕吧?
因为永远都见不到了。
无法忘记所导致的,是一个人永远沉沦在过去,永远走不出。
就算新生的身体,腐朽的心灵也会把人拖入深渊。
从这点上来看,遗忘是必要的。
上一世的父母,好友,以及那位给予了他期望的教师,这些人的面容都模湖了,只剩下大致的记忆,大致的事件,标志他们的确曾在他的生命中留下过痕迹。
但此外也没别的什么了,甚至他自己前世的名字他都不记得了。
时隔一世的回忆成了老旧的充满噪点的电影,回忆起来的时候只剩下微末的怀念。
对此,也只能说,遗忘才是新生的开始吧。
在这一世开始的时候,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平川哲文上一世的记忆还并未复苏,一直到快上幼儿园的时候,些许片段才渐渐浮现。
如果在最初的开始,就将所有的记忆、所有清晰的记忆,就这么交给他,他还能这么轻易地融入他现在这个家庭吗?
还能轻易地融入这个世界的生活吗?
答桉是显而易见的否认吧。
因此,再次说一遍,遗忘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遗忘是新生的开始。
平川哲文复述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除了上一世模湖的种种,还有这一世的、一名少女相当清晰的影像。
是筱原诗织。
“一切都将随风而逝,杳然无踪,我们就是如此活着。”
……
第二天,9月7日的周天,平川哲文在家中见到了雨宫夜。
“雨宫同学,进来吧。”
“此身打扰了。”
昨天还在母亲面前规规矩矩的少女,今天在他面前,就穿着洛丽塔裙子,向他表演了她独特的收伞技巧。
不得不说,还真是令人感慨。
打开门让开了位置,提着裙摆行礼的少女走了进来。
然后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的,自己换上了拖鞋,在平川哲文微妙的眼神之中走进客厅。
“平川老师,怎么了吗?”
“……没什么。”
也不知道雨宫母亲见到雨宫夜在他面前是这样的,会是什么复杂的心情。
平川哲文仅仅是代入地想一想,心情就很复杂了。
女儿在自己面前完全伪装了起来,面对别人的时候才展现出真实的样子……
但是有什么办法,他是唯一正面地承认了雨宫夜中二人格存在的人,稍加想象一下,这名从小缺失了母亲陪伴的少女的心理,就知道这一直以来的依赖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了。
这么想着,平川哲文也只能略显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好了,坐下吧。”
摆脱脑海中奇怪的想法之后,平川哲文边走向沙发,边对着忽然停下脚步的雨宫夜说道。
不过走两步他就知道雨宫夜为什么忽然停下了。
沙发上趴着一只猫。
“……”
哪怕接近半个月之后,面对米迦勒,平川哲文还是会回想起,雨宫夜在他家的客厅里被猫脱掉了浴巾的那个上午。
——这个也要忘掉,遗忘是新生的开始。
平川哲文赶紧将不妙的画面排出脑海。
还好说到底也接近半个月了,印象也不像当初那样深刻了。
回过神之后,平川哲文就走过去,将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的米迦勒抱走了。
抱的时候,这只白猫还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
嗯……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它丢到地上,让它自己找个地方重新睡觉去,然后在米迦勒走去的背影之中,雨宫夜才鼓着脸颊,从猫身上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了。
“昨天老师走了之后,雨宫同学的母亲有说什么吗?”
平川哲文也坐下之后,这么问道。
“没有说什么。”雨宫夜摇摇头。
“这样啊。那好的,那就开始准备后续的计划吧。”
“嗯。”
第226章 森谷体育祭
转眼一周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特别说明的事情。
学校的生活大都如此,平澹而并无波澜。
就平川哲文来说,在学校中,基本能够概括为上课、办公室办公、去吹奏部,这三件事,此外便没什么了。
至于体育祭,他也就是在正式开始前的最后一次会议上出席了一下,还有处理一些必要的文件,签字什么的,其他也没事了。
时间平澹而逝,就这么抵达9月15日。
森谷体育祭如约而至。
……
如果要问,每逢体育祭,或者是运动会,到底是什么什么事情最让人讨厌的话,大概,很多人都会异口同声地讲出这个答桉的——
毫无意义而又冗长无比令人沉闷的开幕仪式——准确的说法是开幕演讲。
“时维九月,新学期之始,甚幸于此……”
“私立森谷女子高等学校第23届体育祭……”
“感谢执行委员会各位同学的辛苦付出……”
“——正式开始!”
原先毫无活力的体育场,下方整齐站着的学生,直到最终宣布正式开始的那一刻,掌声立刻升腾起来。
看学生们的表情就知道了,看来无论是在哪里,开幕致辞这种东西,都是令人厌烦的东西。
偏偏领导们对此环节是爱得深沉,轮流上阵演讲的样子,是平川哲文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为之无言的场景。
“好了,各位同学,前往指定的地点。”
演讲结束,身为班主任所以陪着学生站在太阳下的平川哲文,终于解脱般地下达了号令。
“平川老师,走吧。”
旁边班级就是二年B班,身为B班班主任,久田茉树也陪着他站着。
“好的。接下来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了吧。”
“是啊,毕竟是学生的体育祭呢。”
“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嗯……说起来,平川老师最近工作倒是真的很认真,让我改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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