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江离的手端着酒杯，遥遥望着台上的两个女孩，杯中酒落了薄雪，微微冷冰，可入喉却又变得异常炽热。
今日的宴会气氛要比昨日更加热闹几分，昨日来给江离敬过酒的今日又纷纷来了一遍，江离仍旧来者不拒，渐渐便醉意熏熏的靠在了椅子上，眯着眼睛，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走回位置的是竹桃枝还是竹秋棠。
那个女孩走过来，一下子坐在了他的怀里面，江离这下便知道是竹桃枝了，竹桃枝转过头，漆黑的眸子明亮认真，“我和她的舞谁跳的更好看？”
“我觉得都是一样的好看。”
“不行，你今天必须说出个谁更好看来。”竹桃枝微微撅起嘴。
“说不出来。”江离醉醺醺的回答。
“你就不能说句哄我的话吗？”竹桃枝似乎有些不开心，转过头不再看他，可江离却仍旧只是躺在椅子上，望着灰蒙蒙天空的大雪，像是喝醉了。
竹桃枝望着对面座椅上的竹秋棠，竹秋棠安静的坐在那里，她面前的酒杯还是空荡着的，竹桃枝索性站了起身，来到了她边上坐下，接着拎起酒壶，将两人的酒杯斟满。
“我陪你喝两杯。”竹桃枝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竹秋棠望了她一眼，也将酒杯举起，只是她并不常喝酒，脸颊很快便晕染出一抹酡红。
竹桃枝很快便又给她续上了下一杯，她小声的说着你随意，然后把杯子里的酒又全都喝掉，她就这么一杯杯的喝着酒，直到她自己都记不得到底喝了几杯，在她眼中雪花的影子仿佛都开始重叠，她的手轻轻搂着竹秋棠的脖颈，凑到了她的耳边，声音同样也醉醺醺的，有气无力，但却说不上来是否带着恨。
“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男人？”
竹秋棠的眸子有了一两分错愕，她下意识想要辩解，可听着竹桃枝那笃定的语气，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微微低垂下眼睫，说不上来。
竹桃枝也没有再逼问，只是手仍旧搂着她的脖子，声音越来越低。
“我……明明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好姐姐。”
竹秋棠望着视线里少女瓷白的脸颊，却许久说不出话来。
竹桃枝从小在蜜罐中长大，性子从来都天真烂漫，她总是很喜欢来找竹秋棠一起玩，可因为厄运，竹秋棠不得不将其远远推开，可竹桃枝有好多好多的耐心，不管她再怎么冷落竹桃枝，竹桃枝总是能凑上来，因为在她心里，她真的是她唯一的姐姐。
竹秋棠从小就一直都很嫉妒竹桃枝，所以她尤其的努力，努力的想要抢走那些属于竹桃枝的东西，相较于竹桃枝的天真烂漫，她才是那个自私卑劣的女人。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竹桃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
竹桃枝醒来的时候，江离正用热毛巾在擦拭着她的肌肤。
她缓缓睁开眼睛，问，“什么时候了？”
“你刚在宴会上睡着了。”
“我怎么回来的？”
“我抱你回来的。”江离用手上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她的锁骨，竹桃枝身上还穿着那身舞裙，江离褪去了她身上舞裙的外纱，竹桃枝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问，“姐姐呢？”
“她当然是回了她的寝宫里。”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找她？”江离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竹桃枝，竹桃枝别过脸，声音透着委屈，“你别想再瞒我，我都知道了。”
“嗯？”
“你每回从她那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有她身上的脂粉味道，哪有什么秘法会染上她身上香味的？”
“这倒是我疏忽了。”
“你哪是疏忽，你分明就是故意让我知道的。”竹桃枝终于又将脸颊转了回来，她一下子坐起来几分，精致浮凸的锁骨随着她的呼吸而颤动，屋子里的灯光并不明亮，竹桃枝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我不明白。”
“你问。”
“凭什么……我们认识了三年，你都不曾那般爱我，可你和她只认识了三天。”竹桃枝咬着嘴唇，呼吸变得有些不那么匀称。
她当然会觉得委屈。
从小时候起，她一直都觉得很委屈，她是两姐妹之中享受着好运的那个，可因为这个原因，她就要被冷落吗？为什么大家都更偏爱姐姐呢？为什么她去找姐姐一起玩，从来就不被搭理呢？她一直都觉得尤其的别扭，所以她和母后吵了一架，然后离开了北域，一个人跑到了中州散心。
这三年里她见过了很多人，也见过了许多事，她渐渐长大，她以为她开始和过去的一切和解，可偏偏她又认识了江离，所以她愈发觉得委屈。
为什么她和江离认识了三年，还在爱与不爱间反反复复的拉扯，可竹秋棠和江离不过才认识了三天，他们就已经相爱了呢？
江离将手上的热毛巾暂且放下，他伸出手轻轻攥住了竹桃枝的手，很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柔声说，“喜欢上一个人，从来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和时间没有关系，或许就在某一个瞬间，你看到她身上闪闪发亮的地方，于是那一个瞬间你忽然就爱上了一个人，你开始幻想和他的一切，你开始为他钩织所有的美好形象，你开始为他而心动，开始学会想念。”
“我们认识了三年，前面那三年我戴着面具，所以我从来都没想过喜欢，直到摘下面具那天，我才真的看清你的眼睛。”江离轻轻的攥着竹桃枝的手，“和你的姐姐，是因为那天在万花谷……”
江离把当初在万花谷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竹桃枝。
两人误入紫幽秘境，在紫幽秘境的引导下相拥在一起，后来竹秋棠倔强的离开，恰好遇到她的天劫，两人一起渡劫，他在心魔劫里陪着竹秋棠看完了她的一切，于是他们之间似乎就有了些喜欢。
竹桃枝静默的听着江离口中的故事，等江离讲完了，她抬起头，“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两个原因，一是怕那时候的你会生气……”
“你迟早都要告诉我，所以我迟早都要生气，你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还有第二个原因嘛。”江离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竹桃枝的脸，他迟疑了一下，轻声说，“我和她在那之后就将要分别，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或许我再来北域的时候，我对她的喜欢已经渐渐冷却下来，或许她对我也是一样，所以我想着，等我下次来了北域，等确定了一切，我再将这件事告诉你。”
“说的好听。”竹桃枝微微咬牙，“那你这几日和她的吞噬厄运，所以就是在，在……”
江离的手轻轻抚摸着竹桃枝的脸，他说，“可我现在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那我呢？你把我当做什么？”
“你就是你，你就是竹桃枝，你同样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江离轻声说道。
“那如果我要你在我和姐姐之中选一个，你会选谁呢？”竹桃枝的表情很倔强，“就算你选她，我不会阻挠你们，你更喜欢她你就去和她在一起，你对我没什么愧疚的地方，不喜欢我那就不喜欢我，不喜欢我是你的损失，不是我的。”
“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不喜欢你？”江离很不解的看着竹桃枝。
“她就是更讨人喜欢呗。”
“你们姐妹都各有自己可爱的地方。”江离轻轻的捏了一下竹桃枝的脸，可竹桃枝眸子里的认真却未曾消减半分，“我没有开玩笑，我和姐姐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江离却没被竹桃枝这个问题所吓倒，而是柔声问，“那你想过没有，如果她问我这个问题，我又该怎么对她回答呢？”
“固定答案永远都只有一个，难道还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吗？”
“可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在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呢？”
“那你要怎么样？”
“我两个都想要。”
“你要脸不要？”
“不要。”江离很无辜的回答。
“我不管，你必须做出选择。”竹桃枝的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皮，她就这么死死的望着江离的脸，等待着他的答案。
和女人争论一件事情的时候，不要在乎她现在说的是什么，而是要抓住她核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江离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说，“我不会选的，选了你就是伤害了竹秋棠，选了竹秋棠就会伤害你，我谁都舍不得伤害。”
“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那我就谁都不选。”江离轻轻叹息了一声，站起身，“缘分本就稀薄寡淡，多是清尘浊水后会无期。”
“你要去哪？”
“我想静静。”江离轻轻替竹桃枝关上了房间门。
竹桃枝没说话，看着他走出她的房间里，她的手攥着被子，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第225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坏姐姐
江离跑到庭院外的台阶上坐了会。
院子里的流萤石亮着，风雪飘飘，寒风吹在身上稍稍有点冷，他走出来倒真的只是想静静。
竹桃枝会如此执着于让他选一个，并非是因为她和姐姐之间究竟有多么大的仇怨，反倒她和姐姐的关系实际上并没有多坏，否则在江离告诉她，她的好运会因为竹秋棠的厄运被吞噬以后消失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就不会有那般的轻松。
相较于她的好运，她更希望她的姐姐能够不再被厄运困扰，她的心一直都澄净透明，尽管姐姐总是将她一次次推开，可在她的心中，她还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好姐姐。
而她要问这个问题的终极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很委屈。
一是委屈在江离和竹秋棠一起瞒着她，二是委屈在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任何能够比过姐姐的地方，三是委屈在她和江离认识了三年，可竹秋棠和他只认识了三天，两人在他心中的分量竟然变得一样重，并且姐姐都已经和他……不知道在床上翻云覆雨了多少回。
江离很清楚竹桃枝委屈的点，但是他现在多说无益，所以他决定走出来静一静，或许让竹桃枝自己好好想一想也好，如果她觉得委屈，觉得难过，觉得心底很不舒服，江离说再多好听的也没用。
他就这么坐在台阶上看着风雪，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踩在雪地的脚步声，抬起头，竹秋棠站在庭院门口，看见他，眸子里稍稍有些慌乱。
“你怎么来了？”江离轻声问。
“我……想着桃枝可能醒了……就想着……过来看看。”竹秋棠回答着，却并未走到门里来，她小声问，“你怎么坐在这？”
“想安静一下。”
“怎么了？”
“我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她了。”江离轻声说道。
“嗯……”竹秋棠轻轻应了一声，接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江离的眼睛，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她希望我在你们中间选一个出来。”江离望着面前的竹秋棠，轻声说道，竹秋棠的手轻轻攥着衣裙，她还站在门边，接着她别过脸，“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
“你们姐妹俩倒是都很有趣，她觉得我会选你，你觉得我会选她。”江离无奈的笑，接着他问竹秋棠，“你怎么不进来？”
“我就……不进来了吧，你好好陪陪桃枝。”
“过来陪我坐会儿呗。”江离柔声说。
竹秋棠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拎着裙摆穿过庭院的雪地，来到了江离的身边坐下，两人一起望着面前晶莹透亮的雪，都没有说话。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竹秋棠小心翼翼的问。
“我也不知道。”江离无奈的笑，却又顺手把竹秋棠给搂到了怀里面，接着他看着竹秋棠的侧脸，很认真的问了一个问题，“按你的性子，应该会说句劝我选桃枝才对，为什么这回没说？”
竹秋棠望着江离好奇的眼神，她的眸子变得有些躲闪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磕磕巴巴的回答，“我……本来想说的。”
“然后呢？”
“可我，可我又害怕你真的选了桃枝，到时候……我又会后悔，我舍不得。”
江离稍稍愣神了一个瞬间。
他看着竹秋棠微红的脸颊，躲闪的眼眸，以及她眸子里的愁绪，他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僵硬，可并非因为冰冷，反倒心底好像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一般。
江离又凑到她面前眨眼睛，“还有没有一点原因是害怕我又揍你屁股？”
竹秋棠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脸颊绯红滚烫，额头轻轻的在江离的额头撞了一下，“你讨厌。”
江离笑的很欢脱，他轻轻的搂住竹秋棠的腰肢，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喃喃自语起来。
“我其实是个特别害怕麻烦的人。”
“嗯？”
“我从来都学不会什么叫做深情，享受的只是在一起时候温暖的感觉，所以一旦感到麻烦的时候，我就会想要退缩，我从来都不那么在乎所谓的爱，也没什么道德底线。”
“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没，就是稍稍有些烦闷。”江离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为什么非要逼我选呢？”
“因为……桃枝真的很喜欢你。”
竹秋棠小声回答。
竹桃枝的喜欢就更像是纯粹热烈的小女孩，她爱上你，在你的身边踮着脚尖，望着你的眼睛，笑意盈盈，她那么爱你，所以希望你也是那么爱她，她希望她在你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想用对你独一无二的喜欢换回独一无二的爱，她什么都没做错，如果她不爱你，便直接把你甩开了，哪会忍着眼泪让你选一个？
“啊，不想了，好烦。”江离把竹秋棠给拦腰抱了起来，一只手轻轻搂住竹秋棠的腿弯，“我们去睡觉吧。”
“那，那桃枝怎么办？”
“反正现在和她聊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我们先好好睡一觉。”江离搂着有些慌乱的竹秋棠，朝着庭院外走去，竹秋棠挣扎了好几下，她有些慌乱的说，“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
“你要……哄哄桃枝的。”
江离低头看着他怀里局促不安的竹秋棠，无奈的笑，“反正一时半会也哄不好。”
“你……不可以这样的。”
“那要我怎么样呢？”江离把竹秋棠给放了下来，竹秋棠和他站在庭院里，足踝都埋没进了雪地。
竹秋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江离的话，看着他脸上的烦闷表情，她迟疑了一下，凑到江离面前，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
好一会儿以后，她柔声说，“让我去和桃枝说几句话好不好。”
江离稍稍愣了一下，看着竹秋棠的眼眸，还是轻轻点了头，竹秋棠松开搂着他的手，走到了竹桃枝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门，得到回应以后，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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