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在江离的印象里，白笙是个有些怯懦的姑娘。
但她此刻握紧拳头，脸颊微微涨红的样子，还真是颇为可爱。
秦钩此刻才将眼神挪到了白笙的身上，迟疑片刻以后，他歪了歪脑袋，却不搭理白笙，只是看向江离，“你还要在女人背后当缩头乌龟吗？”
江离只是耸耸肩，不说话。
而白笙此刻正凝视着秦钩的脸，秦钩也终于转头看向了她，接着他说，“江离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代为出手惩戒他一次，师妹大可不必趟这趟浑水，这种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缩头乌龟，也不值得师妹为他出头。”
白笙却完全充耳未闻，只是紧握着手中的剑，“我不准你对这片花田出手。”
“那我若是执意要做呢？”
“那便先问过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白笙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起来。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默然修行，几乎从未与人争斗论剑，所以不过才争吵上两句，便已经面红耳赤，面前的秦钩迟疑了片刻，看向了白笙，“师妹……我知道你是谁，极剑山排名第五的白笙，对吧？”
“我已受人之托，所以今日总得做点什么，师妹若是还不愿意让开的话……不如与我论剑一场？”
白笙已经拿出了留影石，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留影石是用于记录两人论剑的，只要两人都同意论剑，留影石记录下来便可，秦钩再次将眼神转向江离，但却不料江离已经坐在了躺椅上，给自己泡起了茶水，颇有种正在看热闹，此刻就缺一盘瓜子的感觉。
但此刻已然箭在弦上，秦钩没有了嘲讽江离的时间，白笙的剑已然袭来。
……………………………………
白笙是极剑峰第五，极剑峰与隐剑峰都是内门五峰之一，所修行的剑术威力不相上下，弟子之间的资质也相差不多。
而秦钩，在上一次的隐剑峰大比中，是极剑峰第六，距离上次极剑峰大比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的修为已从筑基初期迈入中期。
即便他知道白笙的修为是筑基后期，但他仍旧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一定会赢。
但有时候，有太多的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
秦钩不是没有与极剑峰的修士交手过，他很清楚极剑峰修行的是快剑，可他们的快剑一旦被打乱了节奏，那便很轻易就能取胜，他原本想的是先硬接第一剑，不躲不避后再伺机出剑，可他却不曾想，白笙的追光不过第一式刚出，他心中便已然有了莫名的直觉。
他躲不开这一剑，他将会被这一剑刺伤左肩。
即便他很努力的想要去避躲，亦或是抵抗，但那一剑就宛若流光一般落了下来，落在他的左肩，刺出了一道血花，而下一剑就在一个瞬息间，再次落下。
剑意！
剑锋切割开他衣服，切割开他皮肤的声音仿佛都在秦钩的耳边响起，他瞪大了眼眸，怎么都想不明白，不过只是极剑峰第五的剑修，究竟是如何领悟剑意的……明明这整个玄天道极宗上，领悟剑意的同辈修士，也不过十人之数！
怎么会……怎么会？明明她才这个年纪，怎么会领悟剑意？！
但白笙并没有留给秦钩思索的时间，她的剑在下一瞬便落下，并且每一剑都蕴含着剑意的至理，每一剑都让秦钩避无可避，白笙不过出到第九剑，秦钩身上那一身黑衣，都已然被鲜血浸润，地面的绿草都已然染上了猩红。
“我认输！”
秦钩的声音很快响起。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其实没多少人真有背水一战的自信，更何况他只是收了点好处，来帮个小忙而已。
秦钩的认输让白笙停止了出剑，秦钩匆匆忙忙的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颗丹药吃下，勉强止住喷涌的血迹，眸子死死的凝视着面前的江离，声音颤抖，“你……你给我……你给我记好……！”
“慢走，不送。”江离摇了摇手中折扇，笑着说道。
秦钩很快便跑离了这里，脚步看上去怎么都显得有些狼狈，而江离此刻才把眼神挪到了白笙的身上，白笙握剑的手还有些颤抖，她才刚刚回过神来。
“很少与人交手吧？”江离问道。
“嗯……”白笙微微低下头，朝着江离走了过来，还好她身上的衣裙并未沾上血迹，只是左脸上微微有了两颗溅落起的血珠，江离拿出了手帕，替她轻轻的擦拭起脸上的血珠，轻声说，“多谢白笙师妹为我解围。”
白笙慌张的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先前白笙师妹出剑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剑修那么回事了。”江离笑眯眯的说道，他的手帕已经擦拭掉了白笙脸上的血渍，白笙这才回过神，看着江离的脸，过了一两秒，她小声嘀咕，“江离师兄是招惹到谁了？”
“隐剑峰大师兄，钱庭生。”
“江离师兄做了什么？”
“因为月姬来找我说了会儿话，所以他醋意横生，想找人教训我一顿。”
白笙的眸子多了好多的困惑，“可是……这样没用啊。”
“对啊，这样没用。”江离慢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茶水，“就算他教训了我一顿，我和月姬的关系还是会很好，月姬只会更加嫌恶他，但这种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蠢猪是想不明白的。”
“他只会以为，只要拳头够大就能得到女人的青睐，殊不知自己在月姬眼中只是个整日流着口水的癞皮狗。”
白笙被江离的形容给逗笑了，可过了一两秒，她的眸子里又多了些许担忧，“那要是到时候他亲自来找江离师兄麻烦……怎么办？”
“不是还有戒律堂嘛。”
白笙欲言又止，但江离却只是笑，他还伸出手捏了捏白笙的脸，示意她放宽心。
戒律堂腐败不堪这件事，在玄天道极宗上是出了名的，只是人人都知道，却也无人敢说。
白笙的脸颊传来酥麻的触感，她这才反应过来，江离刚才顺手就捏了她的脸，她的身子往后缩了缩，瞪大眸子望着江离，可江离却一脸无辜。
“你……”
“先前白笙师妹出剑的样子好可爱，忍不住就捏了一下。”
江离仍旧是那副无赖的样子，顺势便将话题转移，“为了报答白笙师妹为我出头，我决定再教白笙师妹一剑。”
江离站起身，从一边的桃树下，折下了一束桃枝，转头看向白笙，问道，“白笙师妹可知道，何为剑意？”
第16章: 第十六章 吃饭
江离这个问题一问出来，白笙就忍不住的撅起了嘴唇。
江离师兄是拿她当白痴吗？
身为剑修，自然都知道何为剑意，剑意便是剑技领悟到了极致以后，所衍生出来的，只独属于一个人的东西，是一个剑修对剑的全部理解，剑意会让剑招变得更加玄妙，圆融如意，甚至于单单剑意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便已然可以让对方胆怯。
但并非是谁都能领悟剑意的，想要领悟剑意，既要修行刻苦，也要有绝对的天资，相对而言，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剑意就是剑招领悟到了极致，对于自己剑道的独特理解。”白笙还是耐心的回答了江离的问题，但剑意的概念其实还挺模糊的，毕竟真正领悟剑意的人，实际并不多。
一千个剑修里面，能有一个人领悟剑意，便已经很了不得了。
江离看向面前的白笙，笑起来，“对了一半。”
“一半？”
“剑意是招式已经练到了极致以后，由执念而生的东西。”
“执念？”
“招式到了极致，便不可再往前寸进，而一个人若是执念足够强大，恰好悟性又足够，神魂的力量也足够强大，便可领悟剑意。”
“至于我昨天教你的那些，其实就只是最简单的剑意而已，因为那是招式领悟到了极致，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出来的剑意，实际上也算不得多厉害。”
白笙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昨日江离教给她的那十六剑，恰好便是因为她早早的就将追光剑法烂熟于心，而那十六剑恰好将追光剑法完全脱胎换骨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所以她自然而然就领悟了剑意，尽管使用的并不熟练，可今日用于战胜秦钩，已然是轻轻松松了。
这也是江离没选择出手的原因，早在两人论剑开始的第一瞬间，他就知道白笙会赢，能让他欠白笙一个人情，这种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得有了互相亏欠的人情才能继续牵扯，人情这东西可不是还完了就该结束了的，这次他欠一点，多还一点以后，让白笙再欠一点，渐渐就开始纠缠不清了。
“那什么才算是厉害的剑意？”白笙困惑的看着面前的江离。
“厉害的剑意就是我说的，执念足够便可，我教你的那十六剑，你多加练习半年以后，你也能从中领悟你自己使用追光而总结出的新剑意，它会比单单只是招式领悟的剑意要厉害的多。”
白笙好像有些明白了，但江离的话好像却又不止于此。
江离抬起了手中的桃枝，轻轻握起，接着忽然说道，“剑意本就虚无缥缈，但真要领悟剑意却也算不得难，可剑意之上的境界，许多人穷极一生，却未能触及分毫。”
“剑势？”白笙的嘴唇微动，轻声问询道。
“回答正确。”江离将手中的桃枝缓缓举起，“剑势就是剑意之上的新境界，如果说剑意是剑招的极致，那剑势就是执念的极致，修士修行之中，会自动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我们身处于这片天地，也受制于这片天地的规则，而剑势的意义就是向这片天地借势。”
“借势而为，便可短暂的突破规则，就像……这样。”
紧接着，白笙便看到了一道流光。
很多年以后，白笙都会记得那道流光从江离手中出现的画面，明明他就只是站在那，将手中的桃枝丢出，可那桃枝化作的流光太过于绚烂，以至于她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江，江离师兄……？！”白笙的声音变得有些结巴了起来。
“怎么了？”江离回过身，坐在了她的对面。
“桃枝去，去哪了？”
“所谓追光，追光所追求的不就是最极致的剑嘛，速度太快，自然就被空气阻力化作尘埃了。”江离无辜的摊开手，“这就是追光的极意，你学会了吗？”
白笙好久都没能说话，而江离此刻就温柔的盯着她看，看着她脸上震惊的表情，过了好几秒，江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笙不明白江离为什么要笑，直到江离又重新将那束桃枝给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哈哈哈哈哈哈，白笙师妹好笨，你真信我能领悟剑势啊？”
白笙的震惊这才缓缓回过神，看着面前的江离笑的直不起腰，“我只是用了点小障眼法，然后把桃枝收到储物戒指里了而已。”
白笙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眸子里此刻满是幽怨和鄙夷。
为什么她真的要相信啊喂！
她的眸子就这么满怀幽怨的盯着江离，势必要盯到他惭愧为止。
但江离的脸皮厚度可不是和白笙闹着玩的，他就这么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终于忍住笑，“我说的剑意是我自己的领悟，剑势嘛，是当初一个前辈教给我的，不过我琢磨了很久也没琢磨到一点，所以就干脆不练剑势了，估计那前辈也只是故弄玄虚而已，做不得真。”
白笙的眸子仍旧幽幽，“我为什么要相信江离师兄。”
她大概是在跟她自己对话，江离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今天若不是白笙师妹替我出头，想来我这花田就要被那秦钩毁去了，作为报答，我请白笙师妹吃晚饭怎么样？”
白笙迟疑了片刻，过了一两秒，她小声问，“吃什么？”
“你跟我来。”
江离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竹楼的后院，接着白笙就看到了养着的雪白兔子，尤其的可爱，白笙的眸子一下子便化了，凑上去摸了好几下的兔子，接着听见江离说，“你挑吧，一共四只兔子，今天我们杀两只，好好款待白笙师妹。”
白笙瞪大眼眸，看向江离，江离一脸无辜，“兔肉嫩滑，只要处理得当，可要比鸡肉好吃的多，尤其是做起麻辣兔头，那滋味白笙师妹绝对吃一口就忘不了。”
白笙一下子把四只兔子护在身后，“江离师兄好过分。”
江离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真不吃？”
白笙摇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的，江离只好打消了念想，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那我下回自己吃。”
白笙一下子就有点着急了，伸出手去拽江离的衣袖，“就……不可以不吃兔子吗？”
“可我养它们就是为了吃的啊。”
“江离师兄……”白笙的语调又软了好多，可她又不擅长撒娇，眸子就委屈的盯着江离，眼巴巴的眼神倒真的好难让人拒绝。
江离又恍惚了一个瞬间，此刻白笙这委屈巴巴的眼神，总让他已经沉寂了二十年的记忆，又一下子翻涌出了脑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不行，就要吃。”
白笙的眼圈一下子通红，大概江离要是再说一两句，她的眼泪很快就要掉下来了。
“我养它们就是为了吃肉的，既然你不让我吃的话，那你来养它们吧。”江离拿了个笼子过来，把四只小兔子都给抓了进去，然后递到了面前的白笙面前。
白笙呆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回答，“可是我……”
“哪有什么厄难道体，都是自己骗自己而已，你要是不打算养的话，我今天就给杀了吃肉，那你说你给它们带来的是厄运还是好运？”江离歪了歪脑袋，语气稍微有点蛮横，压根就没给白笙拒绝的机会。
于是白笙接过了那个笼子，匆匆回答，好像生怕江离反悔一样，“那我养。”
“这就对了嘛。”江离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白笙的脑袋，在白笙反应过来之前，就又匆匆的收回了手，白笙刚想说点什么，江离就开口打断她，“那我们吃甲鱼吧！”
白笙思索片刻，呆萌点头。
……所以说女人也擅长双标！
……甲鱼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甲鱼！
……………………………………
要把甲鱼做好可是个技术活。
好在江离平时也没少做甲鱼，白笙今日的剑还未练，所以她干脆就在江离的竹林里练起了剑，而江离则去把先前抓到的没舍得吃的大甲鱼给杀掉了，做了一锅黄焖甲鱼。
他再抓了些螃蟹，做了一锅香辣蟹，这样还不够，他还去竹林里自己弄的小冷库里面，把先前做好还剩下半只的盐水鸭给拿了出来，最后再采摘了一些野菜，包了一盘饺子。
做好这些的时候，白笙已经练剑练到精疲力竭，她的身上微微有了些许的香汗，可此刻却又没法回去换身衣服，江离看着她锁骨上晶莹的汗珠，递给了她一条手帕，来到了她的身后，还未等白笙说话，他的手已经搭在了白笙的肩膀上。
“练剑讲究循序渐进，你的剑法通过练剑获得的进步已经微乎其微，平日里可以多在脑中演练，与人交战时应该如何出剑，锻炼自己的精神以及反应也尤其重要，像你这么练剑容易剑走偏锋，身子也会整日疲惫着，精神不足，那又如何领悟剑意？”
江离的手指在白笙的肩膀开始轻轻按摩起来。
白笙的肩膀几乎是一下耸起，江离却轻声说，“放松，我帮你温养温养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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