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猞猁子
苏宏听到这番说辞的时候，按在剑柄顶端的左手猛然攥紧，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与凶暴——却没有让他像是以前那般随意倾泻自己的愤怒和怨恨，仅仅只是在数个呼吸间便将自己心底陡然涌现的情绪压抑了回去。
苏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吐出自己内心因为陡然升起的情绪被自己压回内心而出现的胸中积郁，低声反驳着重村彻大。
“如果将我的出现当作是上帝送给你们这个时代的礼物，那你们这个世界的未来必定糟糕透顶……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他妈的救世主，也不是靠着吃斋念佛顶礼膜拜才让人类的文明诞生延续至今的。”
“那你究竟从何而来？又是怎么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的？”重村彻大终于问出一直萦绕在他内心中久久无法散去的疑惑，“我和茅场晶彦都试图查过你的来源，但是我们至今都一无所获，也没有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其他人在【数字灵魂】这方面的研究比我们更加超前——你究竟是谁？”
“只是路过的电子界降临者而已，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值得说道的地方。”
苏宏说完这番话以后便向重村彻大拱了拱手。
“既然我所有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在你这里得到了解答，再聊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也就不再继续叨扰你——告辞。”
重村彻大并没有回话，只是目视着苏宏走入到电梯当中消失不见，而后便抬起手划开OS的系统，确定了苏宏已经离开大楼的消息。
“即便是老师，也还是没有能够从苏宏先生的口中得到有效的信息么。”
茅场晶彦平静的声音也在身边响起，让重村彻大关闭掉眼前的OS荧幕，而后才转身望向茅场晶彦，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我至今还是不明白你想要做什么，茅场晶彦。”
“我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茅场晶彦依旧是维持着将双手插入口袋的姿势，无比平静而理性地回答着重村彻大的问题，“决定这份技术的归属和未来，并且想要再看一次当初那份足已扰乱Cardinal管制系统的力量。”
“桐谷和人吗？”
“当初扰乱Cardinal管制系统的不是桐谷和人，”茅场晶彦平静回复道，“苏宏先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法改变了Cardinal管制系统的代码，而桐谷和人只是Cardinal管制系统被修改以后的直接受益者。尽管他们两人同样掌握着足以超越Cardinal管制系统的力量，但是苏宏先生更加合适来决定这份技术的归属。”
“原来如此。”
重村彻大只是点了点头，也理解了茅场晶彦的想法。
因为【摇光技术】最起初是因茅场晶彦在SAO时期，对于苏宏存在形式的研究而提出的理论框架，也是因苏宏而发现的【奇点技术】。
这份【奇点技术】运用在绀野木棉季的身上并获取数据，验证摇光技术的理论框架并且不断修正，推陈出新，最后在摇光技术的理论框架内，将苏宏的数据和绀野木棉季的数据进行比对修正，也就从真正意义上完善了【摇光技术】。
如果说有谁有资格决定这份技术真正的归属，或许也只有苏宏这位仍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电子幽灵有资格决定其归属，也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
“这就是你在当初ALO的玩家们送别绀野木棉季的时候故意激怒他吗。”
“没错，但是我对这件事情本身也很意外，”茅场晶彦此时皱起眉头，“以苏宏先生曾经在SAO时期的表现来说，他应该是不会受到激将法的挑衅的，而且激怒他的整个过程、乃至于带起玩家节奏的过程都太过顺利……”
重村彻大只是低声复述道，“太过于顺利。”
“我觉得是不应该、也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茅场晶彦摇了摇头。
“从他在第四十层时现场的表现来说，他应该能用我意想不到的方法阻止我的——不管是再度展现出他那足已超越系统的力量，还是用他在第四十层攻略战里就展现过的极其突兀、令人意想不到的控场能力来阻止我煽动玩家情绪的。”
重村彻大只是对茅场晶彦的说辞思索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他也没有就此提出自己的疑惑和看法，与茅场晶彦一起将这个问题刨根问底。
他只是转过了话题。
“那在你看来，在四月三十号那天，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但我对此很是期待。”
茅场晶彦难得笑了起来。
“或许像是第四十层的时候那样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挑战【不可能】；也可能想办法联系网络厅的菊冈以自己为代价抛砖引玉，让我们的计划暴露在政府和世界的目光里；也有可能用我们意想不到的方法展现出超越系统的力量，从源头阻止计划的实行……但不管是什么，我都很期待他的表现。”
“你对他的期望可真高。”
“因为我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直接受益者，”茅场晶彦笑了笑，“尽管你和你的女儿也是，我创造出来的精神状态管理支援用程式也是，从SAO的幸存者都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直接受益者。”
重村彻大只是点了点头，“对这点我的确对他尤为感激。”
茅场晶彦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而是化作湛蓝色的数据光流消失在重村彻大的视野里——而重村彻大也仅仅只是伸出左手，摘下戴在左耳的Augma。
“超越系统的力量……”
虽然他的确看看过《SAO全事件记录》，也在收集苏宏信息的时候从其他玩家的口中收集到这种描述，但是他对此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感。
或许只有亲眼所见，也才能够知道这份力量所能展现出来的破坏力。
——因为这实际上是很天方夜谭的事情。
如果说人类强烈的精神能够影响到Cardinal的管制系统，那也意味着只要这一类人稍作训练，就能够成为新时代的网络骇客，以完全潜行的方式潜入政府网络的数据库并且大肆收集信息并破坏。
这个世界上任何防火墙和病毒都没有用。
因为防火墙和网络病毒终究也只是网络程序，而拥有攻击并破坏、修改Cardinal管制系统的人类天生就高于强智能AI，不受代码的束缚，自然也百无禁忌。
——就如同现在的茅场晶彦一样。
茅场晶彦作为完全数字化的【人类】，其本身就生活在网络中，发现程序漏洞的方式也必定和【排查程序漏洞】有着不同的视角和方法。
而且这也是茅场晶彦和苏宏的不同之处。
苏宏作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完美的数字生命】，也本应该拥有茅场晶彦这种能够修改数据的能力，最起码，也不会比强智能AI更加差劲。
可是直到现在为止，苏宏作为【完美的数字生命】所表现出来的特征和能力，与普通玩家并没有太过于明显的区别——仅仅只是【活在网络中的人】。
……是太过于【完美】，所以是他才是【人】，而是不是【数字生命】吗？
“还是说，仅仅只是‘救世主尼奥’至今为止还没有觉醒？”
——只是还没有选择吃下红色亦或是蓝色的药丸？
78.人 类 屹 立 在 大 地 之 上
如果对比起SAO时期和冬木市的片场的话——
苏宏先生所承受的压力是比前两次旅途要小得多的，直到现在为止，苏宏先生觉得要解决的问题，也并非像是SAO时期亦或是冬木市时期的、涉及成百上千甚至数万人存亡的事件。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宏先生才在这个世界平静地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直到现在才展现出——较为认真的那一面。
“让你久等了，悠那。”
帆坂朋落座在了对面的座位上，也让重村悠那的思绪回归现实。
“没有，我也是才刚刚到这里不久，”重村悠那向帆坂朋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了，朋。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生活相当的平静，没有什么波澜，”帆坂朋抱着脑袋靠在沙发上，“毕竟ALO在近期发生的大新闻都是关于【有纪】和【OS联动】，对于一般的玩家而言也只是有了新的游戏可以玩而已，也就和之前差不多。”
“虽然是这样……”重村悠那犹豫片刻以后还是开口说道，“现在你有关注过苏宏先生最近的消息吗？”
帆坂朋挑了挑眉毛，“在OS里当BOSS和野怪的狩猎者？”
“……是事出有因的，”重村悠那低声解释了起来，“朋，你应该还记得前段时间你在LINE上和我说的……有纪送别仪式的事情吧。”
“还记得……怎么了吗？”
“我的父亲现在正在和茅场晶彦研究【有纪】的复活计划。”
重村悠那尽可能的汇总重要情报，长话短说。
“我的父亲和茅场晶彦打算以OS的游戏为载体，让玩家在游戏过程中死亡，让Augma扫描玩家的大脑并收集有纪生前与她有联系、甚至只是和有纪见过面、对有纪有所印象的玩家大脑中记录着的有纪相关的情报和记忆，以此来复活有纪。”
帆坂朋瞬间就皱起眉头，“茅场晶彦和你的父亲打算通过OS来收集玩家的记忆来复活有纪？”
“没错，”重村悠那认真地点了点头后说道，“苏宏先生是在昨天的夜里突然找上我，让我向父亲询问后得出的这份情报，而且父亲也猜出是苏宏先生托我来向他询问的，现在……大概也正是他们才刚刚见面的时间。”
帆坂朋再度追问道，“那个神经病在面对你的时候态度有变化？”
“……有非常明显的变化，而且表现得意外的平静，”重村悠那犹豫片刻后也还是点头说道，“和曾经苏宏先生曾经在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狂躁、愤怒、神经质和胡言乱语不同，倒不如，更接近于我父亲那样的、理性的研究者。”
“理性的研究者……”
“正因如此我才想要与你在现实里见面，好好地聊一聊这件事情，”重村悠那低声说道，“尽管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但是他展现出来的平静和理性，就像是当初他在第四十层的攻略战的前夕，在没加入到攻略组前那样。”
当初的苏宏默默无闻在攻略组前往圈外的路线上默默等候，直到茅场晶彦率领的攻略组出现的时候，他才抽出法棍从玩家外围一路打入玩家内围，并且在他的嬉笑怒骂中理所当然地加入到了攻略组。
在无人干扰也无人在意的情况下，平静而且充满理性。
“……我大概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帆坂朋放下抱住脑袋的双手放在桌上，也让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因为她实质性见过苏宏展现出的【平静而理性】的状态。
而且是亲眼所见。
当初在SAO时期结衣第一次提出想要和那个神经病交谈的时候，他就已经展现出过这种平静而理性的状态。
只是当时这种平静而理性的状态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的时间，也让他在表达完自己的看法以后就借故离开，不再和结衣交谈，在私下就‘原形毕露’。
冬木市时期的这种【冷静而理性】的片段在他的身上出现过，只是也如同他和结衣交谈时候那样，仅仅只持续很短的时间就重归于‘正常’。
那是在冬木市最后一战开始的时期，他在冬木市的大桥上喝着酒吹冷风的时候表现出过这种短暂的理性和冷静。
“他有跟你说过他现在的目标是什么吗？”
“说过，”重村悠那认真地点了点头，“苏宏先生他现在的目标就是阻止茅场晶彦和我父亲想要复活有纪的想法，让这个计划失败。”
“茅场晶彦和你父亲的计划会让被收集到记忆的玩家……造成危害吗？”
“我也很认真地向我父亲询问过这个问题，但是我父亲说……这种从玩家大脑里收集信息的行为不会造成任何危害，是完全无害化的技术。”
“……完全无害化？”
“嗯，”重村悠那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向苏宏先生说明了这一点……可是苏宏先生似乎不太相信我父亲的说辞，也不太相信这份技术是无害的。”
“还说了什么？”
“他说即便这种技术真的是完全无害的，也是……颠覆了生死观念的技术，让生命的意义和死亡的意义必须得重新定义的技术，颠覆世界现有规则的技术。”
“颠覆了生死观念、重新定义生死、颠覆世界现有规则的技术……”
帆坂朋低声重复着重村悠那的话。
因为苏宏看待这份技术的看法，就是他对于生命与是死亡的【看法】，而在冬木市的旅途时——他也曾经回答过两仪式有关于【生命与死亡】的问题。
“【熵增理论】……”
虽然帆坂朋说出来的话与这个话题毫不相干，甚至堪称莫名其妙，但是重村悠那的眼睛似乎在瞬间就亮了起来。
“你也是吗？”
帆坂朋本来刚刚找到了一丝曾经被亚丝娜的干扰而丢失的灵光，也再度因为重村悠那突然说出口的、眼前不搭后语的话拖回现实中，也让她在片刻的迟疑过后顿时想到重村悠那说出这番话的意思，也难以置信地望向重村悠那。
“你也是吗？”
重村悠那只是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因为就算说出口也会被【涉嫌剧透】的理由而【禁言】，也让她尽管作为观众知道苏宏先生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去到了什么地方，经历怎样的遭遇，遇到了怎样的人也无法将这段故事复述给其他人听。
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涉嫌剧透】的禁言功能也仍旧在生效，也就让她和帆坂朋直到现在为止才机缘巧合发现彼此都是被系统选中的【观众】。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很多话可以说了。”
帆坂朋此时坐直身子摒弃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态度，摆出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怀疑他们的【剧本】早就写好了。”
重村悠那迟疑起来，“你是说……”
“你还记得《回到未来》所要讲述的蝴蝶效应吗？仅仅只是在过去做出一些微小的改变，就足以让未来发生巨大的变化。”
“我知道。”
“理论上而言，拥有这种穿越过去和未来的这个能力，可以通过不断改变过去和未来而决定出被选定的时间线，让拥有这个能力的人能在大量的世界线中选择出符合他想法和被他所认可的过去世界与未来世界。”
重村悠那此时沉默片刻以后认真地发问道。
“拥有这种能力的主角们回到过去改变未来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例如拯救自己的母亲，拯救自己的家庭亦或是改变过去让未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这个剧本的主角……”
“尽管我并不知道这个主角的遗憾是什么，但我大概知道他想到做什么，”帆坂朋特意顿了顿便说道，“你有留意过这个主角战胜过多少人吗？有名有姓的。”
“……”
“我们所关注的这个剧本的主角在历史上真正战胜过的人很少，完全属于是掰着手指头数都能数出来的人数，”帆坂朋补充道，“在这个主角与大多数有名有姓的角色发生的战斗里，最常见的情况是战败和战斗不了了之，只要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通过各种方式取得战斗的胜利——这是已经被确定的【剧本套路】。”
重村悠那迟疑了许久。
因为除了茅场晶彦和自己的父亲，也着实想不到其他的选项，而苏宏会在茅场晶彦和自己父亲的‘战斗’中失败，现在又为什么以阻碍【特修斯之船计划】为目标而搜集情报、以阻碍【特修斯之船计划】为目标而行动——
这完全是前后矛盾的。
既要以阻碍计划为目的而行动，又要确保计划会成功执行。
除非……
“除非他本来就想要让自己的行动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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