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低维叙述者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的眼睛，察觉到那一缕渐渐凝结起来的淡漠孤凉。
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于是站在那里，看着，如同看一只黑猫举头望月。
看着月亮，恶狼会长啸不已，黄鼬会双手在前仿佛祭拜；
而一只黑猫，它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蹲在那里，静静地瞪大眼睛，就好像亘古如此一般。
爱莉希雅一直觉得眼前这个金发小弟弟好像一只猫，披着黑夜的珍贵毛皮藏匿深沉的过往。
那举手投足的优雅神秘，是岁月积淀下来的基本礼仪，但他的内心，却是承载见证无数罪恶的灵魂。
“啊……”
粉发少女试着发出一个语气词。
“其实……其实在过去，在我所位于的时空，他们也是这个样子的。”
她有些神情黯淡地说。
“所以我一直很敬重你啊，爱莉希雅，”
仏金发男子接话，
“我对你，对大多数女武神们都抱有敬意。
你们都是英雄，都是知道世间苦难重重，却依旧选择去保护的人儿。
我喜欢你们，喜欢你们昂扬的姿态，因此我会在自己利益得到满足之余将女武神保护，满足我一点小小的精神需求。”
自己利益得到满足之余？
这是真的，还是你故意这么说的？
粉色妖精小姐眯了眯眼睛，并不想要当即发难，而是问道：
“那么，奥托先生——我记得您刚刚说了‘反叛’——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知何起的希冀。
第三百五十一章 你饿了么？
爱莉希雅其实很清楚，奥托之所以如此明晰，那定是亲身经历。
在天命与符华战斗的战场上，也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他就是贵族中的一员。
——不，不止是一员，还可能是最终的既得利益者。
毕竟他现在的位置，就是在万人之上。
但少女依旧忍不住心中存在一丝侥幸——当然，这侥幸不是希望他纯良。
说实话，尽管金发男子一直在表达自己的内心黑暗，一直似乎在故意贬低自我形象，但爱莉希雅，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
他将她的灵魂重新凝聚，并暗示了自己可以也愿意复活其他英桀——只要她付出代价——这一点少女看得出来他在疯狂暗示这一点；
此外，少女还从乐土自己的记忆中知道，他还是世界第一大组织——天命的领导者。
制衡无数磨牙吮血的野心家，让五百年来绝对多数女武神信服敬仰。
这样的人绝非良善，爱莉希雅自然明白；
没有绵羊能够统御豺狼虎豹，因此她自觉非常能理解他的冷漠与私信。
只是粉发少女还是藏着一丝希冀，希望他得到这个位置不是因为那一时代的正常接替，希望他口中的“反叛”是将黑暗的过往打得粉碎，希望他……
能与那些贵族，有更多、更多的不同。
也许平时他自曝时她却双标一般地觉得很可爱，也是这个原因？
——也是希望，他是她所期盼的样子？
你可是……救出爱莉希雅的大英雄呢……
她在心中默默地说。
“反叛？”
奥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对没错，我参与了对抗旧日天命的反叛军。”
他的眸底愈发幽邃，更似怎么也激不起波澜的水潭：
“但那并非由我发起，只是他们举着我曾经故人卡莲·卡斯兰娜小姐的旗帜，我不愿这旗帜被人砍断，才决定出手帮助。”
“然后呢?？”
粉发少女问道，心中的侥幸似乎在萌发成喜悦的新芽。
“然后？”
金发男子耸耸肩，
“然后，我就窃取了最终的胜利果实啊。”
“……？”
在那一瞬间，新芽被扼杀。
爱莉希雅又一次愣住，呆呆看着身形优雅的金发男子。
她突然觉得他的形象变了，须臾明灭的碧色在他眼底流淌，平淡的目光威仪具足。
“OTTO”不再只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还有承载着厚重如山海的，整个文明的决绝与黑暗。
透过他，透过他的眼睛，少女仿佛能看到五百年来的尔虞我诈，血腥杀伐。
那文明的纯黑色让她心跳加速了，碧绿的火焰在夜晚的卡斯兰娜领地跳动，凛冽着彻骨的寒意。
“从古到今欧洲都如此，混乱只是上位者的手段，他们用权力腐蚀顽强的意志，用财富冻结燃烧的生命，”
奥托缓步走到爱莉希雅对面，伸手构造金座，坐了下来，
“在欧罗巴，无论是慷慨激昂的起义、抗击崩坏的壮举，还是英雄远征的传奇，到最后都会有那么一群上位者手持刀叉，分享名为利益的盛宴。
唇边，则是理想主义者的血。”
他翘起了二郎腿，从容不迫地轻笑着。
而粉发少女抿唇，垂眸不去看他。
周围静静的看不见一个人，只有微微的风声。
爱莉希雅的心有些乱了。
纵然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是文明的选择，纵然她一直认为他只是个傲娇的猫咪小弟弟，但在他不断自污下，她还是忍不住有些茫然。
这不是价值观的碰撞，对方摆出的是血淋淋的事实，他说的是千百年来人类斗争的经验，粉发少女无从辩驳，因为……
过去的逐火之蛾，又何尝不是呢？
真是的……这么在爱莉希雅面前张牙舞爪……我会哭的哦……
她在心中叹息。
这样的你，又怎能与爱莉希雅心意相通，在那据说要契合度非常高才能一起应对的污染里共处呢……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只洒然地笑笑，他随意地坐着，身上宽大的白服在风中鼓起。
“唉……”
“呵。”
奥托注视那略显低落的身影，眼眸中闪过得逞的了然。
呵。
轻度PUA就要受不了啊，人之律者。
对于爱莉希雅，他不使用谎言，最多进行一些选择性隐瞒；
因为像她一样的存在，想要去找什么除非用心提防，否则很容易找到。
而且，谎言可不只是对他人的欺骗，还会要自己进行伪装。
麻烦。
奥托才懒得做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但他所用的，是更加阴险的方法。
PUA常用手段，价值摧毁。
他将她绑定在自己身边，然后，不断说出挑战她道德底线的话语，告诉她身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不好事迹，令其纠结。
当然，奥托并不是打算击碎其原本的价值观，迫使其人格受到扭曲，精神受到控制；对八重樱他都没有这么做。
金发男子并不喜欢，女武神们被他牵拉行动的模样。
她们会是棋子，但他不喜欢毫无生机的傀儡之棋。
这是他一直以来持有的理念。
只因现在情况非常特殊，而爱莉希雅这种存在对他而言又重要又难测。
所以，他才会下足猛料，将行径夸大，令其感到强烈的窒息。
身为梦境之主，金发男子有把握不让她离开；为了人类不被他的污染侵害，她也不会离开。
而等到她接受这一切，自己继续去挖掘、发现其实没有奥托说得那么残酷时，粉色妖精小姐就会心态平衡，接受他的行为。
再加上一点成就，他在对方眼中的评价很容易飙升。
人总是这样的，直接说交作业可能会被拒绝，先说要做一晚上再去讨价还价，效果会好很多。
至于那些原主做的、真正难以饶恕的事情？
【那也好办。】
潜意识海洋之中的被污染者低笑。
【假作真时，真亦假。】
“这场名为利益的盛宴是世界的规则，凡人、融合战士、圣痕战士、律者，在它面前都没有区别，”
月光照亮奥托苍白的脸，那随意的身形诡异妖谲，
“现实吃掉理想，黑暗侵吞光明，得益者吃掉失败者；
薄情的人风生水起，诚挚的人挫骨扬灰。
所以现在，我亲爱的朋友——”
他碧绿色的眼眸闪烁，嘴角像是被固定似的上翘，
“你饿了么？”
金发男子恶劣地笑着，舌尖舔了舔锋锐的虎牙。
……
第三百五十二章 爱莉希雅的宣讲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很久没有对话。
他们一起在卡斯兰娜的领地宫殿走了很久，走过亚当等历代家主的画像，也走过如今家主的房间。
奥托随意对其观测了一下，不由得讥笑一声。
少了他专门培训的几年，少了他故意给出的目标，那个十五岁离家出走寻求自由的家主如今依旧痴迷于阿拉哈托动画，在去年，才成为S级天命骑士。
虽然相对于几千年来卡斯兰娜的战士而言，这也算正常发挥，但对于律者、对于末世而言，这根本不够看。
爱莉希雅也在他的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在夜晚听着里面传出动画打斗声，以及那人疲倦的哈欠声。
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反应抑或是表情。
只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迈步离开。
奥托跟着她穿行卡斯兰娜的领地。这里并不算大，很快，他们就走到了一所教堂。
这所教堂并不供奉神明，只乘放着一位女子的衣冠冢，无数艺术家齐心协力打造的圣女雕像立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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