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风汐
她盯着纸片。
现在的她和以前不一样，如果是曾经的她，看到密密麻麻的这么多字的纸，肯定都没有兴致阅读摆放在一旁。
但现在的她可以非常流畅地读完。
“是这样啊……在这个地下城的确有这样一只炎龙，而且格外棘手？不是专业的人士……没有办法处理？”
“嗯哼？来兴趣了？”
佩芙兰看着伊爱尔比之前好像稍微提起一些的兴趣，笑了笑，继续解释着。
“你知道，我们队伍其实主打的就是应对火属性的情况。不过最近……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需要一名全新的圣盾士。”
“什么时候出发？”
伊爱尔直接站起来，拿起了她放在旁边的巨大的背包。她好像在赴约佩芙兰的邀请的这一刻，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她虽然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女仆装”，但她本人每次作为冒险家的装束可一点都不像是“女仆”。
巨大的背包，由各种从地下城搜刮的材料铸成的盾牌，干练的装备。
除了训练有素的冒险家，没有任何其他形容词能够形容她。
“你……”
佩芙兰发现伊爱尔好像都已经做好了狩猎的准备，根本没有时间听她唠嗑。
这和以前的那只……
总是冒冒失失，异常胆小，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小心翼翼思考，甚至迈出关键的那一步也非常犹豫的小兽娘完全不一样。
“我没问题，完全可以跟着你们。要求是，炎龙的心脏必须留给我。心脏除了少部分药用对你们应该毫无意义。”
她果决的眼神和佩芙兰的仰视对视。
一向大大咧咧决定事情也极快的佩芙兰，却没有立刻开口答应她，而是——
“伊爱尔，你还没有……走出来，是吧？”
“……”
提到这个问题，她的耳朵立了起来，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似乎相当警惕。
“我只是在执行他留下来的任务。”
佩芙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
那个恭恭敬敬的小女仆经常用的“伊爱尔”的自称，似乎在她赴约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了。
她非常坚定地用“我”来作为自称，像是想要执着地表示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的自我意识一样。
不过，这只是和她说话而已……
佩芙兰看着她没有改变的女仆装，在想她是不是会私下里，依然用“伊爱尔”称呼自己，也依然用“少爷”称呼那个威尔。
“执行完这些任务呢？”
佩芙兰并不打算把疯燃之城的情报给出来，她倒了一杯酒，放在了桌子上。
佩芙兰这样特别豪爽的队长，相信一切别扭的事情都可以通过一起痛饮一杯来解决。
这也是为何她要在一个晚上把伊爱尔邀约出来。
“进行下一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佩芙兰停顿了一下，换上了更柔和一些的语气，“如果……如果你真的杀死了那只你想要干掉的炎龙呢？”
“你说的是阿尔？你难道有关于它的线索？”
“啊哈……我倒是不知道你想找的到底是谁。只是从传闻来看，你虽然在疯狂猎杀炎龙，却并不所求它们的报偿，还会特意留下心脏。”
佩芙兰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我们这样和炎龙打交道很多的老冒险家，都知道它们的心脏镌刻了名字。你一定是执着地想要找到特定的某一只才会这么做。”
她说完，把手转了180度，对准了伊爱尔，同样地，指着她的心脏。
“那是你最想完成的任务，是最难完成的任务，如果你做到了呢？”
“如果我找到了的话……”
伊爱尔稍微顿了一下，坐下来。
她用眼睛紧紧地盯着佩芙兰，格外坚定，似乎只是打算用坐下能够平视的视角来表达她的坚定。
并没有任何一刻的犹豫。
她不必思考都可以说出后半句话的答案——
“我会杀死它。然后自杀。”
“……啊？”
“完成少爷的任务就足够了。他所描写的‘伊爱尔’的人生只到此为止，所以我没有必要再活下去。”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
佩芙兰望着以平静到没有任何波动就把这样重量级的话语说出来的伊爱尔，一时间语塞到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答案太让佩芙兰惊讶。
她惊讶的并不是伊爱尔说出这个答案，而是……
她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
让人完全没想到的，她会思考任务完成后自己的去向，而并非停在最后一个任务迷茫。
“……怎么了？”
伊爱尔歪过脑袋，似乎并不理解佩芙兰为何会责怪一样地说完并语塞。
“啊啊啊……威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能够带出你这样的别扭的贴身女仆啊？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我觉得我的答案……挺合理的，不是吗？”
伊爱尔完全没有停顿也没有结巴，佩芙兰已经感觉到了，她和以前那只找到陌生的队伍，千里迢迢跟着追了半个恩塔克帝国，一路从边境找到皇宫的忠诚到不能再忠诚的小狗狗不一样。
她现在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丝毫犹豫，也不会再停留和害怕。
“我是因为他而生的，如果没有他，我甚至现在都不会坐在这里。也不会有炎龙杀手。但即使是这样……”
她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好好地……保护他。在他去面对他……他念了这么久的命运的战斗的时候……我都不能在他的身边……”
佩芙兰感觉到，这可能是伊爱尔第一次感情流露。
她之前一直都憋着，但终于有人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提到威尔的时候，她能够把那些积攒了很久的感情表达出来。
“所以，如果没有他给我写下的未来，我肯定已经不会在这里了。”
“不被他所需要的伊爱尔，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必要。”
“到时候，可以请你为我调查他的墓在哪里吗？希斯特姆家并没有公布。至少我想要睡在他的身边。”
她说完了这三句话，稍微抽了一下微红的鼻子，好像把那些眼泪给憋了回去。
“……”
佩芙兰突然觉得她和之前的那只寻找自己主人的伊爱尔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为了威尔，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她能够为之疯为之狂，她还是字字句句都离不开他。
只是……
现在的伊爱尔……
更像是在主人离世之后，还会每一天守在他会回来的小路上的没有了主人就没人再关怀的小狗狗——只因为他提到过想要在回家第一眼看见她。
她叹了口气，些许犹豫之后，还是把第二张纸条展开了。
上面是恩塔克地图的一角，能够看到一个小小的标记，那里就是疯燃之城的位置。
“疯燃之城在这里，明天你跟我一起坐车过去就行，毕竟我是一个人……唔……作为朋友来找你的。”
“朋友……？”
伊爱尔接过了第二张纸条。
“来？既然答应了，就干个杯吧？庆祝我们的再次合作？”
佩芙兰举起了酒杯。
“不了。”伊爱尔摇摇头，“少爷说过了，犬科动物不能沾酒精。”
第三百八十九章 无解的冰霜
“各位早上好，我是伊爱尔，为了杀掉疯燃之城的炎龙而加入大家，之后请多多指教。”
穿着黑色的女仆装，像是丧服一样的伊爱尔，站在佩芙兰身边，面对白色城堡的众人，深深鞠躬。
“……”
一向会报以热烈的欢迎仪式的白色城堡，在此刻陷入了沉默，面对着如此冷淡且拘谨的伊爱尔，都有些无措。
他们看着这位曾经和他们有过短暂同行但现在完全不同的小女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其是佩芙兰。
“啊……啊哈哈，没错。我们之前疯燃之城的攻略，不是一直不算很顺利吗？毕竟队里曾经最强的圣盾士给抽走了……”佩芙兰站在一旁略有些尴尬，于是站出来解释，“所以，考虑到这层因素。我把大家都知道的，之前最强的伊爱尔给请回来了！有她在，应对那只炎龙肯定没问题了。”
“嗯。我会顺利完成任务，也请大家到时候把炎龙的心脏让给我。”
她说完，又深深鞠躬。
虽然和原来一样过分“彬彬有礼”，确实像是女仆，但说话的语气已经完全失去了从前的稚嫩。
“……”
原本举起了手准备借着佩芙兰说话台阶下的众人，又犹豫和尴尬在了中途。
“攻略的计划是明天开始，我路上奔波，还需要尽快了解炎龙的特征，因此……我今晚先睡了，各位不用担心，我起床一向准时。”
伊爱尔说完，摇晃着自己的尾巴——她半兽人的毛茸茸的尾巴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但，她整个人多了一层冰冷，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的。
“……”
虽然大家都清楚，伊爱尔的魔法主要是冰属性的，尤其是她掌握的独门绝技的素冰列阵……
但这也不意味着，她登场到现在，会带给大家这样完全无法抵抗的冰霜吧？！
光是伊爱尔在场说了几句话，所有人就跟要被冻住了一样。
连阳光四射的队长佩芙兰，都没能让这份冰霜融化。
“大、大姐头？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白色城堡瘦猴一样的剑士，小心翼翼地开口。
“伊爱尔小妹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原来她不是那个说话结结巴巴，而且好像对攻略不太熟练的小女孩吗？！”平日里作为后勤的库房管理小哥也插了一嘴。
“表情和衣服也非常吓人，呜！她……她果然还是没能走出来……毕竟我们也都清楚的，她一直说的那位少爷……”后排的输出法师小妹紧握着法杖，瑟瑟发抖不敢分析。
砰。
佩芙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砸，发出响彻的声音，打断了在场其他人的话语。
“先别说了。对于她来说，那个人的逝去或许真的非常难受吧？”
“那……大姐头，你劝她入我们队伍的计划还能成功吗？”
“是啊。本来我还想着，如果是之前的伊爱尔小妹加入我们，一定要给她最高的待遇，给她身上的装备也换上最好的，还要联系报社那边公告全恩塔克！”
“先试试吧。”
佩芙兰望着伊爱尔最后消失的走廊，把手上的酒喝了下去。
她心思也并不单纯。伊爱尔是一个现在小有人气的新独立冒险家——光小有人气并不够，她的实力很扎实，比很多营销出来的冒险家可强多了。
他们的队伍并不是“因为之前的圣盾士分到了其他地方”，而是因为之前执行冒险家协会总部发布的紧急任务的时候，又遇到了诡异的地下城怪物增强的事情，而葬身在地下城了。
于是，她想到了伊爱尔。
确实抱有私心的，想要看看，伊爱尔如果从悲伤中走出来，如果她能够愿意加入其他的冒险队，能不能加入到他们之中来。
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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