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律
“你见过了吗？”
“见到了，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是普通人？”
“嗯，是个吃过苦的少年。”
“你去神州接的人？”
“不是，帝君安排的，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我家附近了。”
南宫那月回想着与林清洛的第一次见面，忍不住感慨的摇了摇头，明明两人才认识两三个月的时间，就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那个少年人来到这里之后，对什么事情都不熟悉，但是各种事情都学的很快，就是情绪一直绷着。”
“除此之外，帝君有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他……就拜托我好好照顾这位后辈。”
南宫那月之所以那么亲近林清洛，最根本的出发点还是来自于帝君。她是黄泉帝君的第一任契约者，理应照顾自己的同行者。
而且未来，她如果逝去，守护现界的责任，就要交到林清洛的手里，她必须确认他是否有这个资格。
如果他没有，无论帝君何种想法，她都会让他再寻找其他契约者，作为她未来不在后的保险。
幸好，林清洛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从他的身上，南宫那月看到了常人所没有的正直、坚定和决绝。
也许，林清洛未来接替她的责任后，会改变什么都不做的方针，但这未尝不是现界前进的契机。
这么长的时间相处，南宫那月已经确定了林清洛的心性。他做的事情，她不会多做过问，但一定会保证他的生命。
——人只有经历才能成长，南宫那月并不介意林清洛摔倒和受伤，因为这是生命的必要过程，谁也不能例外。
“帝君选的人很好，我……从他的身上，也学到了很多了。”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很好了。”
山澜欣慰的点了点头，看到南宫那月此时的神情，他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用问了，答案已经在两人心中了。
“南宫那月，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如果有一天林清洛的生命受到威胁，你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吗？”
“我会。”
“这么果断吗？”
“因为，这是约定。”
南宫那月的语气异常坚定，她已经活了一千多年，漫长的时光，已经磨去了她对活着的眷恋，她并不介意自己的死亡，她只是担心人类的未来。
而现在，帝君已经选好了她的继任者，既然林清洛合适这个位置，对这种职责交替，南宫那月早就期待许久了。
她……真的累了，千年的时光，沧海桑田，人心更易，她已经疲惫不堪，风霜已经染白了她的回忆。
“我与帝君的约定，从不敢忘。我从帝君那里，获得了太多太多，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
“这样啊……你这种回答，真是让我没办法啊。”
山澜对这种回答太过熟悉，因为帝君曾经向他询问时，他也是这样回答他的。
只是，那时候帝君却说他不对，因为有些事情尽力而为就好，并不一定要搭上生命，付出一切代价更是太残忍了。
“南宫那月，尽量就好，别太为难自己，尽力就好。”
“我……其实还挺喜欢我的继任者的。”
南宫那月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了对林清洛的喜爱，这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作为一个长者、一个前辈，她很喜欢他的热血和朝气。
“我相信，他可以接过我的职责，这些几乎要将我压垮的责任，也许在他心中，反而是可以轻松对待。”
“哈……那还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啊。”
“嗯，很有趣，帝君看人的眼光很准。”
“我也是这么想的，帝君认定的人都很好。”
山澜之前和南宫那月接触并不多，但是今天他和她当面聊天，他才更加感叹帝君的眼光。
那时候，帝君在见到还是小女孩的南宫那月时，一眼就认定了她，将事关两界未来的责任，放到了她的肩上。
山澜也不得不承认，千年的时光，对人类来说太过漫长和煎熬了，但南宫那月始终没有懈怠，她将工作完成的很好，非常好。
“南宫那月，今天和你聊天，我非常开心。现在，不必试探我，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好……”
南宫那月感觉到了山澜的态度变化，两人的交流无疑是成功的，眼下这件事情，真的有可能和平解决。
“山澜阁下，我并不是想让你重新回归沉睡，但你能否撤去冥亡结界，你复苏需要的灵魂源质，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提供。”
“南宫那月，我明白你的忧虑，但事情，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山澜跟在帝君身边，经历了数十个千年，他在墟界是名副其实的巨擘，他在现界沉睡这么久，还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原因当然不简单。
“我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想，也不是因为我需要，而是因为责任……永远无法推卸的责任。”
“什么……意思？”
“很久很久之前，在你还没有走出家乡，还是一个小镇上快乐的魔女的时候，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争。”
“这里，战争？我……好像见过一些记载，但都不是很详细。”
“当然不会详细，因为凡是见到的人类，全都死了。那时的东京比现在小得多，但也是被战斗余波，毁灭了大半，亡者不计其数。”
山澜为帝国征战了超过二十五个千年，他已经习惯了战场厮杀，也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那场战役，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二十五个千年来唯一一次。
“我是那场战争的指挥，失利的原因还是我的大意，我错估了神孽族裔的进攻决心，没有想到他们的创造神会出手。”
“神孽族裔的……创造神？！”
“哈……那场战争，我麾下的军团全灭，仅有我比较难死，一个人苟延残喘。全赖帝君和另一位伟大的存在仓促出手，才消弭了那场灾祸。”
“所以，你才没有回去？”
“回去？我回哪里呢？我的战友、我的爱人、我的士兵们，都死在这里了。我有什么颜面，回去见他们的朋友和爱人？那些人问起的时候，我如何回答？”
那场战役，是山澜心中永远的痛，虽然没有人责怪他，毕竟神孽族裔的创造神出手了，但他却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一切是本可以避免的。
如果……不是他大意，不是他给了那怪物足够的时间。
山澜认定自己的罪责，所以他没有回家，也拒绝了帝君为他治疗的想法。
毕竟，那场战斗让帝君也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甚至山澜都怀疑那种伤能否治愈，在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让帝君消耗力量。
——他可以死，千万灵柩族可以死，无可计数的荒魂可以死，但帝君不容有失！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帝君被说服，他留在了现界，留在了这片战场上，身负重伤的帝君回墟界修养，千年来再未动过手。
“……”
南宫那月听着山澜的讲述，自然听得出来，他隐瞒了很多细节，不过少女也没有打算多问。
毕竟，那场战役是在千年以前，那时候她刚刚与帝君签订契约，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正在与外界隔绝的小山镇里‘为祸一方’呢。
不过，南宫那月怀疑，是不是那场战斗遗留下来的伤势，让帝君不得不减少活动，所以才有那么多空闲经常和她聊天。
“山澜阁下，感谢你的付出，曾经那片战场，能变成现在这幅山清水秀的样子，也是你的功劳吧。”
“呵，不过是净化一下而已。”
山澜说得异常轻松，但殊不知这一句而已，就是一百多年的时间。
一场战斗的后续污染，要一位灵柩族的至强者，进净化百年之久，可想而知，当时的状况有多么惨烈。
不过，一切已经过去了，山澜不想回忆起那份痛苦，所以他描述的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奥特曼打小怪兽’一般顺理成章。
“南宫那月，虽然有点倚老卖老，但是我啊……其实是很强的。即便现在这幅模样，也不是几个人类所能打搅的。”
“……”
南宫那月从不怀疑山澜的战斗力，听到他这样说，少女的心情立马沉到了谷底。
末日协会自以为是的，用某种方法尝试唤醒山澜搞事，常理来说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的，但现在他们成功了。
也就是说——他们用的方法，别说是人类了，可能灵柩族都不应该知道的！
“末日协会的人，和神孽族裔有关联？”
“理应如此。那一战，他们的创造神都受了伤，他们怎么可能还继续硬碰硬，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山澜从最初的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帝君也早有预料，但他们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
神孽族裔早就盯上了这个世界，只是他们开始时骄傲自大，以为轻而易举就能打下来，失败之后自然会转变方式。
“南宫那月，我希望你记住，无论如何，荒魂和人类互为倒影，捕食与猎杀是为天理。但神孽……吞噬的是这个活着的世界！”
第185章：千年前便注定的今日
“您的提醒，我会铭记在心的。”
南宫那月接触过不少的灵柩族，他们或有的心思深沉、或有的喜怒无常、或有的简单易懂，但唯独山澜是与他们不同的。
祂就像一位长者，无论说什么事情，语气间都没有半分苛责，他只是对后辈的未来报以期望。
“南宫那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对未来失去信心。因为帝君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人间……”
山澜的声音忽然有些飘忽，他很明显是有些话想要说，但是他不知道告诉南宫那月会引发什么后果，所以显得有些犹豫。
“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为了封印神孽的一根触须，那是真正神灵一部分，当年战斗结束后，我们没有余裕去毁灭它，只能暂时封印。”
“我守着这份责任，千年不曾变移，神孽的族裔蛊惑了某些人，他们传输的某些信息，让神孽残躯开始异动，我为了压制他，不得不展开冥亡结界，想办法获取一些能量。”
“很抱歉，我的抉择造成了某些人类的死亡，但两者皆害取其轻，仓促之间我也只能如此。这些话，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只想说明事由，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如今我油尽灯枯，已经临近结束了。”
在山澜心中，曾经的自己早在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就死了，他浑浑噩噩的苟活到现在，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错误。
而现在，他完成了与帝君的约定，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已经可以放下这份责任，安心走向自己的终末了。
“南宫那月，灵柩族各有性格，很多人都不那么讨喜，但他们毕竟是我的族人，以后……请你多关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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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那月抬头看着山澜，看着这位古老的存在，渐渐将意识抽离这副躯体，回归自己的本源，心里忍不住一颤。
“山澜阁下，你……我该怎么帮助你？！”
“不，不必了，今日的一切，在千年前便注定了。”
山澜微微颔首，目光中闪烁着期待和解脱，祂真的活了太久太久了，而且这一千年他过得属实艰辛，放下这份责任可实在太好了。
“帝君，我已经完成了你的嘱托！你的子民即将踏上最后旅程，愿您荣光与我永存！”
“……”
南宫那月对这件事情的结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完全没有想到，末日协会搞的小手段，最后会让山澜这种存在，永远的逝去。
祂是帝君的锋刃，是为九狱征战二十五个千年的将军，祂的强大远超南宫那月的揣测，如今祂即将消散，那祂封印的存在，又该怎么办呢？
“时间……不多了。”
南宫那月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抉择，高尾山这里虽然有很多人，可是东京的人要千百倍的更多！
要解救高尾山的游客，就必须让山澜撤销冥亡结界，但如果失去能源的补充，山澜会迅速死去，然后他封印的神孽残躯便会现世。
——南宫那月没有能力去拯救所有人，她必须承担自己身上的那份责任，以绝对的理性去审视天枰的两端。
“高尾山附近的人，要立即疏散了。”
南宫那月转身向着外面奔跑，山澜没有刻意阻拦她，少女轻易的就离开了结界。
然后，作为藏魂院东京区总指挥的南宫那月，发布了高尾山附近区域大撤离的命令，将任务派发下去之后，她才有余裕将情况上报。
没有人会想到，情况会恶劣到这种地步，在藏魂院的记载中，高尾山不过是一个有奇怪波动的点，千年来从未发生异常。
但是末日协会的人，打断了这份脆弱的平衡，神孽的残躯已经感觉到了山澜的羸弱，它的现世似乎已成必然。
——这种事情，大概千年的那场战争中，帝君就已经预见到了吧。
“帝君他……”
南宫那月尝试着给自己的契约者发信息，却没有得到回复，焦急万分的南宫那月并不知道，帝君到底是忘了这一切，所以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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