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个泡泡
正在思考的她意识将彻底沉入黑暗，而接替Vector这个名字的只会是一个全新的人形。
所以，
再见了，长官。永别了，我的爱。
我的幸福终究是转瞬即逝的，可惜……
如果能穿着那件婚纱就好了……
……………
…………
………
“……！”
躺在床上的少女猛然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光秃秃的浅灰色天花板。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背脊悚然渗出冷汗，在闻到一股寡淡的熏香味后缓缓舒气，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僵硬的身体沉入柔软的被窝中。
这里并非到处都是硝烟与火焰的战场，而是一个20平的朴素房间。
床、衣柜、茶几、椅子，除了这四样再没有其他东西。
很眼熟，和她的宿舍一模一样，但空气中没有那股淡薄到一不留神就会忽视的酒味。
噼里、啪啦——
雨点敲打在紧闭的窗户上。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细密的雨淅淅沥沥下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暗沉、压抑，好似身上多出了无形的大山，压得人抬不起头。
表情寡淡的灰发少女侧头看向窗户，随风飘落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又顺着滑下，在光滑的表面勾勒出透明长痕。
一道，两道，无数道。
一条条的雨痕重叠在了一起，然后在它们的上面又会有新的雨痕覆盖。
周而复始，如此反复。
而在窗前有一位同样灰发，但颜色更深的人形坐在那里。
那个人形身上穿着一件皮夹克，俏丽的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鎏金色的眼瞳在阴暗的环境下微微发亮，没过眉梢的斜刘海下隐约可以看见一条长长的疤痕穿过左眼。
Vector认识她，就是看见她才放松下来。
404小队的队长，代号UMP45的神秘人形。
404小队是个传说，就算据传成为指挥官的亲卫队之一，也鲜有人见到她们在基地露面，甚至被普遍认为是杜撰出来不存在的事物。
恰巧Vector曾经担任秘书官时见过一次来汇报工作的UMP45，印象是个好相处，但心里想法挺多的人。
“醒啦？”
UMP45发出声音，随手将手机息屏，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的Vector。
Vector还有些茫然，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喉咙里漏出有些沙哑的声音：
“我……我记得，我应该死在列车上了。”
Vector语气很平静的在叙述。
接连不断的爆炸，还有火光，撕碎了最后一秒的记忆。
她很清楚，如果那些记忆都是真的，那自己绝无可能存活。
或者说，备份下来的心智不该带有被杀死的记忆。
“偏振光。”
突然提到光学名词让Vector投来疑惑的视线，UMP45嘿嘿笑了下，戴着战术手套的右手靠在茶几上托住下巴，解释道：
“指挥官将那次战役命名为偏振光，这在格里芬的档案里可以查到的。
“你可不仅没死，仔细感受下自己的身体吧。”
“……喉咙很干。”
像是有一大团沙子堵住了嗓子眼，每一次开口都能清晰感觉到喉壁粘粘，几乎快要说不出话。
这对于本质是机械造物的人形来说是不正常的，就算再怎么仿真，内在始终是钢铁。身上所搭载感知器官只是有限度的模拟，不可能真的让一个人形跟短路一样说不出话。
“喝杯水吧。”
UMP45端来一杯早就准备好的凉水，Vector坐起来靠着床背，接过饮下。当冰凉的液体进入口腔，润滑干涩的嗓子，有一种身心升华的畅爽感。
简直像是真正人类的身体。
但她分明还能在视野中打开辅助战斗的系统，只不过自检时扫描出来的不是模块区域、CPU、云图什么的，而是和人类构造有些区别的器官和大脑。
UMP45的声音适时传来——
“你现在的身体蕴含了最尖端的生物与机械科技，不过机械化部分很少，基本上和正常人类无异，你甚至可以生个健康的孩子。
“如果你有需求加深机械化的话可以报备，我帮你安排，不过彻底生物化不行。”
机械化好办，向着战术人形那样做就行了，但生物化那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目前基因路线还处于探索阶段，悍跳途径不止是变弱那么简单，基因崩溃都是常有的事情。
除非彻底放弃才能，以最普通的人造人作为载体，但这与主流思潮【尊严只在剑锋之上】背道而驰。
“……”
听了UMP45的话Vector更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也就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UMP45虽然没说，但那些话的意思好像就是她可以退休下来远离战场了。
Vector捏紧杯子，盯着笑呵呵的UMP45说道：
“我要见长官。”
UMP45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连那双在阴暗环境下闪闪发光的鎏金眼瞳都暗淡下来。
她的视线低下瞟向茶几表面，残留着寡淡笑意，带着伤痕的眼帘低垂，微微叹气——
“那个军事承包商早在十年前就解散啦，这里是【新世界】喔？”
“解散……”
Vector茫然地望着UMP45，却见她最后一丝笑意也不见了踪影，微微叹气道：
“我说过的吧？战争已经结束了，这片大地终于迎来了长久的和平。”
“……”
“换个生活方式，迎来新的生活如何？从放下代号，给自己取个名字开始吧。”
“……”
“啊，对了，我的名字是莱娅，这个是我很早以前的名字。”
莱娅尝试着寻找能吸引Vector注意的话题，但Vector只是在沉默。
除了沉默，别无他言。
咽喉愈发滞涩，几近窒息。
我……
“为什么活了过来？”
“大概是指挥官吧，反正有什么莫名其妙但有利的事情发生，那就是指挥官喽。”莱娅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自己的悲伤。
和关系才更进一步没多久的Vector不同，404小队的渊源比她，比许多格里芬人形都要早得多。
要说难受她们才是最难受的，就像有一天醒来发现家里空荡荡的，看见多出来的碗筷才突然醒悟有一个亲人再也见不到的。
也许葬礼那天没什么感觉，但生活中的恍惚却会让如潮水涌来的悲伤淹没。
他们的的确确是分别在两个世界了，可惜连一座能依靠的墓碑都没有。
“……你很信任他。”
阴暗的房间里，沉默了片刻的Vector出声说道。
信任，或者说盲从。
她同样信任长官，不管下达什么命令都会忠实地执行，但不会像UMP45这样把一切有利事件全部归结于长官。
这种思维方式，Vector只在宗教里见过。
莱娅重新恢复捉摸不透的笑容，在阴暗的环境下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找不出不信任他的理由。”
她的语气带着骄傲。
Vector再次感受到她们之间的差异，虽然自己也会因长官而喜悦，但更多是自己得到满足。
有些感慨，又有些怅然若失。
与此同时，莱娅摆了下手，神色略带亢奋，笑容满面有些浮夸地吹捧道：
“你凉太早啦，不知道他后来到底做了什么。”
不论有没有表演的成分，莱娅的确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让Vector都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一脸冷色，但微微挑眉跟着猜测道：
“像是一头被从睡梦中惊醒的雄狮，撕碎了一切来敌？”
她一直觉得长官像狮子一样，身上有种厚重的威严，目光扫视都像是在昂首挺胸地巡视领地，初次见面时即使是和善的笑着也让她身体不由自主绷直。
也隐隐有点不服气的心理，对于能那样信任长官的莱娅不爽，总觉得输了什么，让本该沉默寡言的Vector都开始不吝啬言语。
也许也有着脱离机械演算的思维桎梏的原因，人向来是多面性的，除非精神疾病，基本不存在完全刻板性格的人。
寡言少语者也有话多的时候，只是太少，不为常人所知。
而莱娅仅仅神秘的笑了笑，试图吊她胃口。
Vector立马又一言不发了，两人对视了一会，UMP45见她不给机会也就不卖关子了，摇摇头说道：
“格局小啦，要我说只有历史上那位艺术落榜生有那么点像指挥官。”
有点惊世骇俗，长官做了什么才能用那个将全世界都拖入战火的人来形容？
不，等等，是说那个人像长官？
Vector听得迷糊，思维倒是分辨出了UMP45是骄傲地说长官可比那个人厉害多了，但也正因为这样完全搞不懂。
“既然如此，那长官他……？”
“他没事，只是忽然有一天就消失了。”
在战争接近末尾，烈度最大的时候。
莱娅没有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她轻轻拍了下手，笑着说道：
“总之，结果就是世界真正的和平了。”
“……”
“具体太多一时讲不完，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我们的内部论坛上看看《指挥官传记》系列，尤为推荐《我的奋斗》。
“啊，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和银行卡。”
一部在Vector眼里可以称得上古董的智能手机和银行卡一起递过来，点亮屏幕看了眼，崭新出厂。
莱娅也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用得有点久了，还有两条未收短信。
单手使用九宫格输入法回复⑨妹询问的消息，她进入正经的工作状态，随意地解说道：
“卡里有一百万，是你的抚恤金。生前的账户都还能用，有存款的话记得自己弄出来去银行换成我们的钱。
“战争中积累的功勋可以在我们内部换东西，所以只发了抚恤金，换钱是最不划算的。
“你可以享受退休生活，也可以进入仕途。要是离不开硝烟味的话就去行动部门，最近我们在清洗黑区。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说到这里，莱娅挑了挑眉毛，询问地看向眼神愈发茫然的少女。
“…我不知道。”
Vector只能给出这个回答。
她在任何行动中都极为可靠，能够随时敏锐且理智地做出判断，但那需要一个目标，一个由长官下达，她该去思考如何完美完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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