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难之相的端木同学 第44章

作者:仲夏夜之梦

*

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了六点半。阴沉沉的天幕笼罩下,窗外的光线暗淡到伸手不见五指。与深夜无异。

雨水的阴冷和潮润,正在慢慢地侵入房间里。班长将房间内的吊灯和加热器打开,很快驱散了这股寒意。然后又从橱柜里拿出了三条毛毯,将热水瓶中的水倒在他们面前的杯子里。比起藤岛同学或者香织小姐,班长大人的表现更像正在招待客人的主人。

“对了,说起来,这种事情可以来打发时间呢。”

将温暖的毛毯裹在身上,美沙绪的情绪似乎很高涨。

“好像很有气氛!就像合宿一样――啊,当然,要是没有男生就更好了。”

狭小的卧室,昏黄的灯光,坐在地毯上的少年少女们,围绕着桌面上的笔记本。窗外是连绵的单调雨声。偶尔有闷雷炸响,除此之外,房间内的气氛出奇的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如果不考虑事前事后的麻烦,小说家还蛮喜欢这种天气的,特别是能一个人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看书的时候。

“这是我的记录。”

藤岛美沙绪捧起茶杯,“呼呼”地吹着热气,同时开口说道。

“记录,是指……”

在小说家提起“偷窥”的事情后,对方是一副突然间想起什么有趣之事的表情,拉着他们坐下来。话虽如此,藤岛同学没有打开手边的棋牌盒,搞不懂她的想法。

“隔壁一共五家住户,他们的生活、作息和特征。”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看样子完全是乐在其中。

“本来是为了游戏的真实性和代入感来考虑的。没关系吧?真帆酱觉得难以忍受的话,可以当作虚构的设定。”

“……游戏?设定?”

班长的表情更迷糊了。

这时候,小说家已经打开了桌面上的笔记本。在翻阅了几页后,他开始有些明白藤岛美沙绪的想法。

“……藤岛同学,你看过希区柯克的《后窗》吗?”

思考片刻后,小说家询问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咦?不会啦,才不会变成那样。只是桌面游戏而已,一切都是虚构的喔。”

藤岛同学的惊讶只是一瞬,很快她就理解了小说家的担忧,笑眯眯地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这样的话,倒是没关系。”

他身为推理小说家,原本就对类似性质的社交游戏很感兴趣。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啦?”

班长看着面前像在打哑谜的两人,稍稍鼓起脸颊,露出有些不满的神情。

“这种事情,班长大人看过就明白了。”

小说家准备将笔记本递过去。

“不一定唷,要是真帆酱完全没接触过这种类型的游戏的话,就算看了也不一定会明白……嗯哼哼。”

美沙绪清了清嗓子。

“就让我来开个头,进行示范吧。”

“总之,那是上周周末的事情。我因为腿部受伤,不得不在家修养。通过望远镜,我能从游戏室这里,偷窥到隔壁五家与花园毗邻的窗户。因为是落地窗,能很清楚地看见居室里的人,和他们的行为。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是依靠这种事情来打发时间的。”

“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栋,居住着一对母子。这是妈妈在和邻居们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提起的。话虽如此,在我看来,这对母子在年纪的差距上,大的有些异常。儿子应该是和我们同龄的高中生,但母亲起码有七十岁以上。不过,老来得子或者是收养关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并没有在意。直到某一天……”

马尾少女的语气停顿了一下,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

――“我看见那个男高中生,将一位陌生的年轻女性带回家。之后她就再也没出来过。”

第13章 虚构推理游戏

“……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咦?咦?!”

正在喝茶的班长大人,吓得差点把手中的杯子扔出去。

毕竟刚才的事情,怎么听都像是什么诱拐杀人事件。

“等、等一下!刚才那是意思……居然有那么危险的人住在附近……美沙绪已经报警了吗?”

因为过度的惊讶,少女的话语也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大概就是因为反应意料之中的很有趣,才会被人戏弄。

小说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班长大人,冷静一些,刚才那个只是游戏而已。”

藤岛同学似乎在为恶作剧成功而感到心情愉快,忍不住窃笑起来。

*

就以“游戏”的领域而言,除去体育竞技、电子游戏、棋牌类和桌面扮演类之外,还有一类常见的聚会游戏,例如狼人杀,不必强求道具的事先准备,只要集齐一定的人数就能开始,而且强调思维和互动性。小说家参与过几次学谈社举办的作家聚会。而如果是较为私人的场合,就会进行类似于“叙述故事”性质的推理游戏。

举两个例子,例如Lateral Thinking Puzzle(水平推理游戏),俗称“海龟汤”。规则是首先是题目本身,可能是一个故事、事件,短的可能只有头跟尾,玩家(推理者)藉由向发题者提问,来获得线索。但是发题者只能回答:是、否、没有关系,通过不断获得的讯息,进行组合猜测,排除其余选项,最终逼近答案。

另外还有“OnceuponaTime”。准备一些要素牌(一般是人、地点、事件或形容词)和一些结局牌(固定好的结局套路),每个参加游戏的人抽取一定数量的要素牌和一张结局牌。挑选一个人开始讲故事,所有的故事都以“Onceuponatime开头,通过不断地涉及到要素,丢弃手牌,直至将整个故事引到手中的结局。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其余玩家也能半路“拦截”:一旦他人的叙述提到手牌中的“要素”的时候,就能直接出示手牌,打断对方,然后由自己紧接着继续讲述故事,因此既考验大脑的即时反应,又必须在不被他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埋入通往手中结局牌的线索。

类似的思维游戏不适合抬杠和较真,而需要在阅读、电影、游戏之类的爱好上相相近的人。由于故事接龙类游戏的乐趣在于“一个有趣的故事”,而不是功利的胜负心,因此更适合像“作家聚会”这样的场合,也不容易产生争锋相对的气氛。

至于在刚才的交谈中,小说家之所以提到希区柯克《后窗》,是为了确认藤岛同学的真实想法,因为在这部在1954年的经典悬疑电影中,男主角同样是腿部受伤在床,为了消磨时间,才开始监视自己的邻居,偷窥他们每天的生活,结果却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一起杀妻分尸案……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最近男主角引火上身,差点被对面后窗的凶手干掉。不过,藤岛同学却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说真的,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回去啊?他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班长大人,小小地叹了口气。

刚才在翻阅美沙绪笔记本的时候,小说家就意识到她的想法了。藤岛同学已经将偷窥得到的邻居们的特征,人物,以及行动记录下来。既然是游戏,之后便可以转化为可供组合的故事性要素。

“一号楼住户,自称母子的男女。”

“男性岁数在十五到二十岁,女性年龄在七十岁到七十五岁。”

“6月26号下午两点十分,有一名陌生的年轻女性进入一号楼。”

将笔记本上的这几项记录结合起来,就能形成藤岛同学作为范例来讲述的那个“故事”。不过……

“之后当然是瞎说的。那位女性访客其实很普通地走出来了。我只是为真帆酱举个例子而已嘛。”

藤岛同学进行了补充说明。

“那么,规则呢?”

“很简单。上面的记录全都可以使用,然后进行虚构的叙述,让剩下的人进行推理。在这个过程中,其他人可以提出合理性上的质疑,而且故事本身不能有与记录相违背,所以我刚才那个例子不能算数。”

“……只是讲故事吗?”

班长似乎松了一口气。

“没错,真帆酱不觉得现在很像去年在林间学校合宿的气氛吗?我会想到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合宿的时候大家在房间里一起讲鬼故事,是绝对会有的保留项目嘛。”

小说家喝了口热茶。

外界是狂风骤雨的深夜。从气氛上来说,确实很合适。而且这种推理型的聚会游戏,他也蛮喜欢的。就不知道班长大人她……

“呜,好像……”

伊东真帆的瞳孔开始闪闪发亮。但她还是转过头来,询问着小说家的想法。

“良同学呢?”

“……我没有意见。不过事先要提醒一下,我们用的可是现实中的人物。藤岛同学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吗?”

“哼哼,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代入感啊!”

美沙绪挺起发育良好的胸/部,完全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仔细想想,距离身边很近的普通人,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邻居们,其实很可能有着隐藏起来的秘密……不是很刺激吗?大家也一定幻想过类似的事情吧?”

因为是近在咫尺,同时又深知不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危险妄想,才有这种独特的魅力。

邻居家的上班族,其实是隐藏身份超能力者;学校里教书的老师,其实是一到晚上就会到处袭击人类的食人怪物;路上不小心撞见的陌生人,其实是身怀绝技的杀手……诸如此类。

……本人的话,倒是用不着妄想。小说家心想。因为身边确实正在被这样的危险分子们围绕着。

“……”

班长大人的表情有些微妙。大概是想起丹羽孝人的事情了。

“如果同意的话,就由我开始,你们先准备一下吧。”

她清了清嗓子。

第14章 第一个故事(出题篇)

回想起来,我在这个房间内,开始利用天文望远镜来偷窥他人的生活,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

正对着这座房子的是一号楼。于是那里也成为了我初次尝试的目标。每一个区域内的六栋楼房,全都是隔着绿化带和花园彼此矗立相望。从这座房子里,只能看到洋房一楼的落地窗和二楼的卧室,

在没有开始偷窥前,通过平常的观察我就已经知道,一号楼的住户,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两人平常的表现很亲昵,应该是夫妻。

从男主人使用的车辆,和夫妻的穿衣打扮上来看,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丈夫很疼爱自己的妻子。

男主人平时较为忙碌。大概是工作性质的原因,一周内只能在家停留两到三次。平常见到夫人的时间更多。她的日常生活单调枯燥,深入简出。没过多久,我就放弃了继续偷窥的打算,因为实在太过无趣了。

妈妈和她很有共同语言的样子,经常一起聊天。那位夫人的长相年轻漂亮,眉宇间却时常萦绕着忧愁和寂寞。

某一天下午,我从望远镜里,无意间注意到有陌生的年轻男性,偷偷摸摸地进入了一号里。我不禁吓了一跳,以为是入室盗窃的小偷,打算报警……可是,后来洋馆里却很平静,什么异常的响动都没有传出来。第二天,夫人和妈妈见面聊天寒暄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不像是家中失窃的样子。

我放弃了报警的打算。结果那个年轻男人,之后又来过一次。既然没有钱财上的动机,或许他和那位夫人是“那种关系”吧,只能这样认为。

……

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那天下午,一号楼的男女主人都在。落地窗,人影不断地闪动。就算听不见声音,从动作和肢体举动上,能轻易地猜出夫妻间正在激烈地争吵。

这样说当然很不好……可是,我的心情变得稍稍好了一些。而那位夫人的平淡乏味生活,就此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凌晨两点的时候,我将望远镜拿到床边,产生了想看星空的念头。

然后,我在对面洋房外的花园里,看到了正在忙碌着的男人的身影。

很奇怪,明明是深夜,他没有入睡,身上还穿着西装。过了一会儿,在黑灯瞎火的客厅里,突然亮起了火柴擦出来的火花,这倒让我吃了一惊。为什么不开灯呢?

他肯定是打算忙完之后,直接躺在那里,打算在沙发或别的什么东西里过夜。

男人不断地在花园和客厅内的过道阶梯上来往行走着。双手抱着影影绰绰,看起来很轻的物品。

是什么呢?

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猜想那大概是女人的裙子。他正在收拾一只箱子,将女人的东西收拾进一只直立的大箱子里。

不一会儿,他又出现在落地窗前,在那儿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我看见他抬起胳膊掠过前额,不是一次,而是好几次,然后往空中一甩。诚然,在这样的夜晚干这种重活也真够累的。

在搬运完后,他走回房间顺着墙住上摸,拿下了一件东西。既然他是在客厅里,我的想象力告诉我,那可能是什么挂饰。借着外界的微微光亮,我看清楚他正戴着手套。

男人的表现很戒备,总是在沿着街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行走,就算是在凌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所以我尽管能看清他的举动,却看不见他的脸。

他又走近窗子,站在窗帘旁边,所以他的脑袋和肩膀都只露出一丁点儿。他凝神向外窥视黑乎乎的花园和更远处的别墅群落。扫视那一排排窗子,这会儿,大部分窗户里都没点灯。

可能是错觉,他总是从我这边看过来。

……他不可能注意到我。

这边用的是天文望远镜,距离又很远。窗帘也被拉起来了,只留下一点点空隙。外人根本察觉不到异常。

他不可能发现我。

*

“我烤了饼干,给邻居们送去吧。”

第二天,妈妈对熬夜一宿,完全没有睡着的我这样说道。

我很快答应了。事实上,我一直很在意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停地回想着偷窥到的景象……那绝对是异常的,所以决定着到对面周围查看情况。

我提着饼干,心中想着那对夫妻认识我,应该不会有事。现在还是白天,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应该都不会对我做什么。通过言语上的旁敲侧击,说不定会发现线索。我的心脏碰碰直跳,就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期待着这一刻。

这种行为,会给我和妈妈带来危险吗?可是,已经没办法停下来。不如说,正因为潜伏着危险的可能性,才应该去追求真相。

我故意没有按响门铃,而是先走进花园。在湿润柔软的泥土上,果不其然看到了拖拽重物才会留下的痕迹和脚步印。

沿着痕迹,我还注意到了一大块和周围土壤颜色相异的土地,大概六到七的长方形,呈现出被人翻动过、更加新鲜和深色的痕迹。这片土地的面积比我预想的要大,几乎占据了半个花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