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难之相的端木同学 第350章

作者:仲夏夜之梦

“这……这家伙是谁……?”

老猎人一时感到愕然。

靠山吃山的人群里,往往大家都是熟人,不可能认不出来。

难道是外来者?可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然后,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很快,猎人便看清楚了对方的行动:

那家伙整个人俯下腰,脊背弯曲成佝偻到夸张的幅度,同时还用手拼命抓挠着地上的泥土,露出底下已经腐朽大半的棺材,就连森森的白骨都能看见些许轮廓――它们在周围暗淡的光亮里隐隐若现。

“这混蛋……是来刨坟的?!”

猎人一时间又惊又怒。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谁派来的!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彼此间偶有仇隙,也不该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像他这样的老人,脾气往往比年轻人还犟,还保留着老一辈人的道德观念。

该说是顽固也好,说是天不怕地不怕也罢,就算是邻里哪儿吵架了,老人都会主动上去劝,路见不平更是要管上一管,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选择退缩。

“喂!那边那个家伙,赶紧住手!”

老猎人不再躲藏,从草丛里站起身来,同时怒喝一声,希望制止这家伙的恶行。

远处的人影果然不动了,就像被这喊声吓懵了似的。

猎人才刚松一口气,准备走过去好好教训对方的时候,那家伙突然间将脖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扭过脑袋来。

此时,天上的月亮正好行过乌黑的云团,向人间洒落清辉,于是,那一幕便清晰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老人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有一桶冷水从天灵盖径直往下浇。

他想错了。

对方……根本就不是人!

苍白的面孔,光滑的皮肤,头顶光秃无毛,竖直的瞳孔像蛇类一般狭长;它张大嘴巴,面容极为狰狞,下巴与上唇间的距离是常人的数倍,口腔见不到半点红色,宛如一个漆黑的洞穴,惨白色的渣滓自牙齿缝隙里纷纷掉落。

直到对方调整姿势、并朝这边狂奔而来的时候,猎人才回过神来。

好在,常年的狩猎经验已经让老人的身体成为了本能。他慌慌张张的举起枪,在极为短促的时间内打开保险,扣下扳机。

“砰!”

伴随火药的硝烟和刺破夜幕的尖锐响声,那个身影在老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

――“等、请等一下!”

能如此活灵活现描述传闻的,显然不是年幼的小孩子。事实上,原本围绕在小说家身边的孩童,现在全都害怕地蜷缩到角落里躲起来了。

现在讲述故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三日月静流。

被打断的姐姐大人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歪着头,静静地盯着小说家;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沉淀着比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内部更阴晦的黑暗。

第83章 与“鬼”对决

“请等一下,静流姐,我有个问题,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到底是谁?”

小说家越是听越是觉得,姐姐大人的表情和声音都在开始变得吓人起来,突然间展露出这副姿态,本身就奇怪;而更重要的是小说家察觉到的氛围。狭窄牢房内的温度,好像是在骤然间下降了好几度,孩子们全都因为害怕而蜷缩着躲到一起。

如果说这仅仅是一个恐怖故事的功劳,未免太过高看话语的能力了。

他忍不住干咳了一下,轻声问道。

“有没有名字之类的?我说不定还可以拜访一下他的家人后代……”

“我不清楚,毕竟是发生在好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不过我知道,他本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此人在经历事件之后,有活下来吗?”

“不用着急。”

姐姐大人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个故事,我还没有讲完……”

*

怪物的样貌,毋庸置疑,只能用“鬼”来形容――

当扣下扳机,枪声响起后,老年人觉得眼前一花,那头浑身皮肤苍白的、手脚畸形的“鬼”便彻底失去了踪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感到困惑不解,心中的不安更是徘徊不去。

猎人没有将枪放下,而是以身旁的某块墓碑为中心,小心翼翼在原地转起了圈,他努力瞪大眼睛,目光逡巡四周,想要找到“鬼”的去向――

可是,入眼所及之处去却只有沉沉的黑暗与冷飕飕的风声,墓碑、树根、林木,尽皆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里,什么都看不到。

冷汗从老人布满沟壑的额头上缓缓淌下,自睫毛一点点滑落至瞳孔。

盯得久了,猎人开始觉得眼睛发疼,于是闭目恙神。他不打算休息,马上就会睁开来,可正是在这稍纵即逝的几秒钟内,他却突然听见呼啸的风声。

老猎人福临心至,用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反应速度朝前一滚,差点没一脑袋撞在墓碑上。

他已经不再是年轻人了,靠着一把老骨头做出幅度剧烈的反应,要是一口气没跟上来,说不定就得去掉半条命;此时此刻的遭遇,甚至要比他青年时期在山林间与野熊搏斗时的经历更加刺激……

老猎人头晕眼花,却不敢停下动作,他姿态狼狈地站起身来,步伐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这才敢回头。

那道影子又一次在视野尽头消失了,只剩下烙印在眼角余光中的半块白斑――

老人的手指一个劲儿地颤抖,枪柄往下滑,他好不容易才保证猎枪没有自手心掉落。

猎人将枪抱在怀中,呼吸粗重,只觉得喘不上气,他站在原地,等待不堪重负的心肺功能一点恢复,又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那并非错觉。

他的手指,确实触碰到了一滩湿漉漉的玩意儿。

倚靠在墓碑旁的猎人有种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脚下没站稳,几乎要躺下来。

但是,现在的他显然不能有片刻放松。

某种极为尖锐的东西,刚刚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与他的后脑勺擦过,差一丁点就能为他做个开颅手术。

等现在回过神来,当他真正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之后,那种挣扎于生死边缘的大恐怖,令老人一瞬间汗流浃背,后襟湿透。

……不行。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是那个鬼的对手,想要活下来,只能逃跑,抑或……寻求援助。

或许是生死刹那的精神升华所给予的契机,老人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捷。

他再一次举起枪,不再试图寻找那道看不见的白影,而是果断朝天、朝身畔发射。

一枪、两枪、三枪。

火药燃烧带起的烟雾和硝烟味弥漫在附近。

停留在上个时代的火药枪,每一次使用的动静大得惊人,无论是发射还是装填弹药,都显得既迟钝又笨拙;它最大的用处就是惊走野兽,有时候遇见皮毛厚一点的――诸如熊之类的猎物,甚至无法打穿它们身上的脂肪。

而且,因为服役时间过长,就算猎人平日里有在精心保养,仍然会出现偶尔卡壳的状况。

但就以眼下的状况而言,却正是最适合它发挥的时候。

一时间,林间惊起无数飞鸟,老人的耳畔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所充斥。

直到枪声熄灭,墓地才再度被寂静所笼罩。

他用发抖的手指摸了摸衣兜,确定身上再没有多余的弹药。老人顾不上尊敬死者,一边叹着气,一边神情疲惫地坐在墓碑上。

有一段时间,入眼所及之处,再没有任何响动。

就和他预想的那样,用老式猎枪伤不了对方,可是接连不断的枪声,却能使对方产生戒备心理,一时间不敢靠近。

不管是人类、鬼还是野兽,只要是活物,都有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

既然它在自己开抢的时候试图躲闪,就说明对方仍然畏惧着枪械的威力;或者……哪怕是因为第一次撞见枪,被这玩意儿所发出来的巨响所吓倒。

无论如何,对方有段时间不敢靠近,这就能为自己带来一点点喘息之机。

老人望向天空。天际的尽头放出来一点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会来山上打猎的不止自己一人,这片墓地又是必经之路,只要有人能听见此时此刻传来的声音――

猎人正在默默祈祷的时候,他的表情却突然凝固在了苍老的脸上。

距离他十数米外的一块坍圮墓碑后方,一颗白森森的头颅正慢慢扬起;一只长长的手和一只瘦瘦的脚,像八条腿的蜘蛛似地蹬在地上。

鬼“咔咔”转动着脖子,由于没有眉毛头发的缘故,那对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的瞳仁,便显得尤其凸出;它的嘴巴正在一点点张大,大到吞下一个人的头颅都绰绰有余的夸张程度。

“咕咚”。

老人能听见不自觉吞咽唾沫的声音。

他还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正在愈演愈烈。

他又一次握紧猎枪。

……他并没有全部打完。在枪膛里,他给自己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

第84章 渡边

他不再有选择的余地。

白色的恶鬼朝猎人扑过来的姿态,远比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野兽都要快速、凶猛和敏捷。

猎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举起手中的枪,他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便用僵硬的手指扣下扳机――

“咔嗒。”

凌空滑翔的怪物以惊人的反应速度大幅度逆转脑袋,子弹从他的耳边擦着飞过去,这一枪打空了;

子弹恰到好处地命中目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半空中的恶鬼宛如霎那间被一枚重锤砸中胸口,发出尖锐的惨嚎往后跌倒……

然而,以上都没有发生。

因为,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猎枪的子弹卡壳了。

老猎人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一点。

起初,他只觉得茫然;当猎人意识到,竟然是陪伴自己数十年时间的老伙计在生命危急的关键时刻背叛了他,老人不禁发自内心地这样认为:是命运给自己开了个玩笑。

或许是他命数已尽,这不过是死神将自己时所选择带走一种……稍微刺激点的方式吧。

毋庸置疑,他正在面临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候。只不过,由于心还未来得及滑入深渊、迎面而来的大嘴巴却已然扑到了老人的脖子附近,眼看着便要命丧此地――这在某种意义上能称得上幸运了。

那张黝黑的嘴穴深处,传来一阵阵刺鼻的腥臭。老人感到遗憾,心想自己没来得及晕过去,恐怕还要承受被吞咬的痛苦……

*

“……结束了?”

说到这儿之后,姐姐大人却突然不开口了。小说家等待了一会儿,随后才表情惊讶地反问道。

“是的,我讲完了。”

三日月静流微微颔首。

“所以,最后老猎人死了?被吃掉了?”

“你觉得呢?”

小说家想了想,回答道。

“就算他真的死了,起码会有尸体留下来,或者现场留下了被吃掉的线索,比如血迹,残骸,还有猎枪――”

思忖片刻,他又觉得不对。如果只是剩下被啃咬过的尸骸之类的话,哪里会联想得到“恶鬼”呢?人们只会觉得他是被山里的野兽拖走了。

“如果姐姐刚才所叙述的一切,都并非凭空虚构的话,人们能得到如此详细的情报,这应该是当事人在事后叙述的吧。所以……”

“故事只是故事而已,我想猎人确实是死了。”

静流姐摇了摇头。

“不过,你说的没有错,之所以情况会被描述的如此清晰,是因为就在当时,目的里还有第三者。”

“你是说,有人在旁观?”

“是的。并且,此人选择将整起事件记录下来,回村后传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