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难之相的端木同学 第340章

作者:仲夏夜之梦

“会不会是因为没有绑上石头?”

“崖壁需要清理了!”

“这件事不是渡边家负责的吗?”

“嘘,别说那么大声,万一被他们家的人听见了,被报复就不好了。”

“唉,真不知道神代大人他们为何还没有将那群野蛮人赶出村子......”

尽管讨论声稀稀疏疏、且很快便平复下来,人们又很自觉地将声音压得很低,但小说家却依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止是他,真小姐和须贺先生同样一脸茫然。

因为,所有人的口吻都习以为常,就像是在谈论一件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能发生的小事。

“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真小姐无法平息内心的恐慌,身体激烈颤抖着,她下意识用双手抱住肩膀,手中的提包掉落在地上,整个人都在试图缩成一团;她的身体摇摇晃晃,随时有可能摔倒,直到倚靠在同伴的身上,才松了口气。

“......”

她身边的须贺先生没有说话,但男人的表情同样变的极为严肃和阴沉。

“是,是一场意外吗?”

这位年轻姑娘的大脑,还无法完全接受刚才在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喃喃自语。

她原本就并不渴望有谁来回答,但她的同伴却毫不留情地将这份幻想打破了。

“不是。”

主编先生摇摇头。

“这很明显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坠崖事件。只是,我没有看清楚是自杀,还是被人推下来的。”

“这......无论哪个都很奇怪吧?!”

真小姐的情绪突然间变得异常激动,一把抓住了同伴的胳膊,眼角有泪花飘溅。

“小真,你说话别那么大声。”

须贺先生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提醒道。

“这里不是在城市里,还能打电话叫警察。所以,多观察、少说话。”

圆脸姑娘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她显然同样注意到了身边这群村民身上的不对劲之处。

就在这时,前面却又一次喧闹起来,一时间摩肩擦踵,人头起伏,宛如闹市。有人高声喊道:

“他还没有死!”

“真可怜啊,快让他们下来处理!”

“是谁家的?”

“东村头的佐藤先生。”

“唉,今年怎么这么多问题......祭典还能不能成功举办?”

“要是大家都知道了,想要取信人可就难办了。”

“外面的人都已经来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伴随着窃窃私语般的议论声,人群像潮水般向前流动,小说家等三人在村民们的裹挟下,不得不向前移动。

尽管因为震惊过度而没有彻底回过神来,但他们还是很快发觉到,自己正在越来越靠近山崖底下。

换句话说,他们正一点点、一点点,离事发现场越来越近了。

真小姐不知道是感到害怕、还是在感到痛惜,脸色苍白,将眼睛紧紧闭起来,不愿意见到那凄惨的一幕。

小说家却不一样。

他努力睁大自己的瞳孔,直到面庞在飒飒寒风中变得僵硬。

所以,他亲眼看到了――

看到了从破开的头盖里流淌出来的红的白的粘稠物;

看到了静静躺在地上,正在发出缓慢而微弱的呻吟、却顽强得还未彻底死去的支离破碎的人体。

第63章 滩涂

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的是,在那片猩红与惨白黏黏糊糊交融在一块的的滩涂中,还夹杂着几缕花白色的头发,如今自然被渐染开来的体液所打湿,更添几分凄凉;坠崖者的脸庞只剩下半张,能看得出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密密麻麻的皱纹叠成一张苍老的脸。

他本该是处于呆在家中被子孙们孝敬,悠闲的颐养天年的年纪,现在却像是被打断了脊椎的动物一般在地面上凄惨蠕动着。

在人群的裹挟下,三人很快来到能看清这一幕的地方。

小说家的视野两侧肆意生长的灌木丛所包围;而位于中央的,则是背靠山崖的一处缓坡。

坡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否还能称得上是“人”呢?从扭曲的体型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常人的体态,正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里。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大家却仿佛都能听见从那团灰暗的影子口中所呼出的微弱喘息。

须贺先生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而真小姐拉着他的袖筒,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快!快点来啊!”

“太惨了......”

“为何今年会出这样的事!”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人不忍直视,偏过头去;有的人则掩住脸庞,遮挡住眼睛。

小说家沉默不语。

他看着从老人摔断后弯折的手脚裂口中凸起的峋峋白骨,就像是一枚尖锐的刀枪从血肉之躯内侧戳穿出来,难以想象此刻对方正忍受着何等强烈的痛楚;而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像小说家这样共情能力超越常人的人,便很快察觉到,有一种如潮水般的冰冷,正迅速席卷和充盈整具身躯――就像是打开水龙头后再往玩具里倒入冷水,很快便能沉甸甸灌满每个角落。

理论上,已经快要走到人生尽头的老人,随时都有可能被衰老的内脏、虚弱的疾病夺去性命;他们体内燃烧着的生命之火就像在风中摇曳的烛焰,随时有可能熄灭,他们是无比脆弱的一群人;

然而,人的生命力在真正面临绝境时,却又能表现得如此顽强,明明遭遇了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活下来的猛烈冲击,在这种最紧要的关头,这个人爆发出不亚于幼童或是年轻人的惊人生命力。

――他还没有死。

尽管正一点点朝着最深层和阴暗的深渊滑落,却依旧在挣扎。

可是,这一点都不值得赞叹和高兴,因为那只是让难以忍受的痛苦在他身上继续徘徊、令折磨持续得更为漫长罢了。

就在此时,有几个穿白袍的人影出现在丛林的尽头。

小说家抬头望了一眼山崖顶端,上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是从上面跑下来的吗?

他还注意到一点:这群人身上的白袍,并不像聚拢到此处围观的村民们那样,其实穿着的都是寻常衣服,只不过挑选的是偏向素净和白色的材料罢了――那是一种经过特制,显得宽大和轻飘飘的长袍。

其中一个人手中拎着一把木槌,正朝着躺在地上的坠崖者靠近。

木槌有一根长长的木杆、以及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实心锤顶所组成;因为颇有分量,那个人只能将它放在地上,拖拽着行走。

“来了!”

有人这么说。

“来了!”

人群中零散的声音渐渐融为一体。

“那是......”

“神代大人!”

“会是哪一位呢?”

那个高大的人影一言不发,走到那团灰色的人影旁边,然后双手使劲,将木槌高高举起。

“不会吧......”

小说家听见身旁须贺先生的喃喃自语。

他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张茫然的脸。男人正常的思维和头脑,被现实中一幕又一幕袭来的古怪画面所吞噬了。

真小姐紧紧闭拢的双眸,刚刚才勉强睁开一道缝,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怪异凶狠的一幕,吓得她又赶紧闭上了。

当然,白袍人的行动还算在预料之中,小说家倒是没有显得过于震惊。况且,他认为这对于坠崖的老人来说,是一件好事,能够尽快结束他身上徘徊不去的痛苦。

......只是,这种事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

小说家注视着白袍人用双手将长杆木槌高高举起,积蓄全身力气,往下重重挥落。在整个过程中,他和他的眼睛皆是一眨不眨。

鲜红而粘稠的液体到处飞溅,将那个人身上的白袍沾染;与此同时,小说家的眼球既干又涩,几乎要流下泪来,就像是从那具破破烂烂尸体里的浆液飞溅进了他的眼球一样。

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努力让自己注视着这一幕。

荒诞无稽、且毫无逻辑的,小说家联想起有人使用这把木锤捣面时的场景。

那个人敲打头颅的姿态,与敲打石臼中的磨面如出一辙。

小说家有些恍然。

他从一开始起就觉得这把凶器的样子有点眼熟,原来是之前在村落中央的时候,从准备宴会场地的厨房人员手中看到过……

小说家觉得自己不可能再有享用午餐的胃口了。

......

杀人的过程并不漫长,很快便落下帷幕。

起初,坠崖者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但数个呼吸间,面目和五官因头骨被打碎而只剩下扭曲的抽象轮廓,彻底看不出原貌了。

人类的生命力就算再顽强,终究不是昆虫――就算失去了头还能继续抽搐扭动,所以很快便变得悄无声息了。

一个看起来身材略显佝偻,上了年纪的白袍人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杀人者的肩膀,大概是在提醒他已经结束了。

于是,那个高大的人影吐了口气,直起身来后,将木槌丢在一旁,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没有再去看地上被敲打到惨不忍睹的“肉团”,而是朝着聚拢在身边的人群举起双手。

不久之后,村民们中传来了鼓掌的声音,甚至还夹杂着欢呼声。

小说家置身于渐渐热烈起来的鼓掌声里,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64章 冒险?

“我说,小兄弟,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里......?”

须贺先生颤颤巍巍走过来,身上还趴着如同抱着树干的树懒般紧紧抱着他的真小姐,低声对小说家问道。

然而,小说家却没有回答。

他静静注视着站在尸骸旁边,高举双手,接受着村民们欢呼和鼓掌的白袍身影。

宽大的白色罩袍遮盖不住此人的高大身材;他的脸上还戴着一张木质面具,上面用油墨重彩绘出一幅抽象的狰狞面容。

那大概是某种猛兽的象征?还是说,是“鬼”呢.....?

不止是他,那几位刚才在崖顶“主持仪式”的白袍人都佩戴着面具;面具上所描绘的怪异五官,看得出来属于同一种画风,只是在样貌和颜色上存在区别。

他直勾勾地观望着对方的行动,一边朝着面具男人方向靠近,一边随口回答道。

“两位可以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去做。”

“喂......喂!等等,你疯了吗!你现在要去哪里?小心被他们盯上!”

须贺先生完全没有料到,这位少年的胆量竟然是如此之大――

他们三人都是眼睁睁看着那悲惨一幕发生的,又同时注意到了村民们的麻木不仁,对这种残忍的事司空见惯的神态举止;而事情到这个地步,任谁都应该明白,这个村子中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在发生,这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可是,他居然还敢主动去和这群人接触;而且看样子,他的目标甚至就是那个亲手杀人的家伙――此举可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须贺先生自认为没有那么勇敢。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阻止小说家“冒险”后,他咬咬牙,不再犹豫,准备带着同伴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须贺先生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在他近在咫尺的耳畔响起来。

――“跟上去。”

那是真小姐的声音,却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活泼。她的嗓音沙哑模糊,甚至有种“阴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