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年代还在当传统妖怪? 第18章

作者:青山古时月

只听他开口便骂:

“你个城隍啊!身为一方保护神,为何教这疫病肆虐我平安县城,这是失职之罪!”

“该打!”人群发出应合声。

“昨夜老梁的老子给他托梦,说他染病死了三个多月了,到现在都还没进地府投胎,你贵为城隍有管理我县阴司之职,你又失职了!”

“该打!”老梁带头喊道。

那黑脸汉子一条条数着城隍的罪状,大多数都是谁家的亲人托梦说自己入不了地府成了游魂野鬼,每说一条,人群中都会发出‘该打’的叫声,最后竟是足足数出来七十二条罪状。

最后,黑脸汉子将鞭子拿在手里,宣告道:“城隍,你且听好了,这七十二条罪状可皆属实,因此该打你足足七十二鞭!”

说罢,黑脸汉子挥起鞭子铆足了力气,就要打在那城隍的泥身上,就在鞭子即将落下的瞬间,众人听到:

“且慢!”

那黑脸汉子急忙停下手,环顾着周围,道:“何人叫停!”

“我!”

众人寻着那声音看去,乃是一个道士,那道长身穿一身旧道袍,被着一草席,纷纷把路让开。

不是众人敬仰道士,而是他们看清楚了林虚背着的是一个染病死了的人,故皆要避开他。

林虚把老妇儿子放在地上,对着身后的老妇和陈枣道:“你们等等,我去去就来。”

黑脸汉子见着林虚,道:“你这道士为何叫停,莫不是要为城隍开脱。”

林虚道:“若是城隍当着失职,你们打了便是,可即使是阎王断案也得要让人犯开口辩驳几句不是,你们不由分说就要打城隍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了。”

黑脸汉子哪儿听得林虚的诡辩,道:“他不开口便是认罪了,除非你让他开口为自己辩解。”

林虚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林虚从城隍庙里拿出香蜡黄纸,在城隍的泥身前点上,口中念咒,高声道:“请平安县城隍一见!”

“哪里来的妖道装神弄鬼!”见林虚搞这一处,那黑脸汉子大怒。

可随着城隍泥身上升起一股青烟,所有的质疑声瞬间消失。

在众目下,城隍泥身上升起的青烟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那人身着青炮,对着林虚拱手道:

“小神在此。”

第二十六章 城隍难做

“城隍!是城隍,真有城隍啊!”

人群发出喧嚣,一半的人见到城隍泥身上真的跑出来一个城隍纷纷跪下膜拜,剩下一半则眼中带着份恨意直直看着那城隍。

不过,众人看向林虚的眼神却是一致了,这一定是位高人,不然这平安县百姓拜了几十年的城隍都没见着,哪能他一叫,城隍就出来了。

林虚享受着众人带着些许崇拜的目光,对着那青炮城隍道:“贫道凌虚子见过平安县城隍。”

城隍拱手道:“好说,不知道长唤我何事。”

林虚笑道:“你啊,明明泥身都要被他们拿来鞭打泄恨了,若不是我救了你,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你还问我何事?”

城隍却是无奈道:"百姓受于疫病之苦,是我失职,也是该受这皮肉之苦的。"

“城隍,我问你,为什么整个平安县的百姓向你祈祷了整整三个月,日夜进出这城隍庙,你却视若无睹,眼睁睁看着我们受苦!”人群中有人朝着城隍喊。

“是啊,为什么!”

“还有俺爹,夜夜给俺托梦,说他不得超生,因为你没带他入阴司!”

质问声一阵接一阵,那城隍脸色也苦不堪言。

林虚打断道:“诸位,贫道有一个提议,现在人多语杂,不如就由贫道来盘问如何?”

那黑脸汉子道:“哼,既然是你请出来了城隍,那便由你问吧。”说罢,双手一举,喝止住人群的喧闹。

林虚对着城隍道:“城隍,我且问你,这平安县的疫病是因何而起?是上苍降罚,还是有疫鬼作祟。”

上苍降罚说的是天庭的瘟部受了玉帝之命降下瘟疫,但一般只用来警告凡间的无道帝王,瘟部的正神施法也只会降下可人为把控程度的瘟疫,就算有人要因此而亡,也是那人命数有定,或平生作孽过甚,或上辈子造孽今生来还。

至于疫鬼作祟,疫鬼乃是凡间一场瘟疫之后死者的亡灵与怨气的凝结,疫鬼不同于一般的鬼,无法往生,它只能游荡于阳间,通过死于瘟疫的亡灵来强大自己,只有平息了疫情,它们才会离去。

但疫鬼厌恶草药之味,只要行医得当,寻常的医生就可以驱散疫鬼,若是人力多不能敌的疫鬼,那便是城隍的职责,城隍麾下也有阴兵鬼将,祛除疫鬼应该不在话下。

这两种情况,若是前者则是平安县的民众或郡长干了什么坏事惹得上天降罚,城隍无能为力,若是后者,城隍未领兵驱散疫鬼,是他失职。

但城隍却道:“都不是,小神既没有收到瘟部正神的敕令,也没见着疫鬼。”

林虚眉头一皱,疑惑道:“那就是有妖魔作祟?”

城隍道:“小神法力低微,实在是弄不清其中细节。”

“那好,我再问你,这平安县许多家有亲人托梦说你未能领他们入阴曹地府,导致他们不得超生是怎么回事?”

城隍苦笑道:“那些人皆是因疫病而死的,小神都细细查了,他们的寿命与生死簿上的寿命对不上,阳寿未尽不能往地府领啊。”

林虚道:“那也该领去枉死城,交于卞城王发落。”

枉死城其乃是地藏王菩萨为受无妄之灾而死的鬼魂所创造而于地狱创造的城市,用来收容由于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被害等,含冤而死身亡的鬼魂。

“可就怪在这里了,枉死城的勾魂使者却道,那些人不是枉死,他们乃是寿终正寝。”

林虚忍不住皱眉道:“胡言乱语,生死簿上他们的寿命黑字白纸写着呢,怎么会你这边阳寿未尽,到了枉死城便是寿终正寝了!”

城隍道:“小神也奇怪,于是入了阴曹地府,去向判官核对生死簿,却发现小神所掌的平安县生死簿与地府中的对不上!那些因为疫病死了的人其实都是寿终正寝,可偏偏小神手中的生死簿上他们个个都还有好几年可活。”

“生死簿对不上,小神即刻想到这是遭人篡改了,可这平安县生死簿是归小神所管,出了事情必然是小神的责任,故在地府时不敢直言汇报,只能先回来查清缘由。”

生死簿被人篡改,林虚的记忆里只有猴子干过这事,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也敢来做。

林虚问道:“这生死簿一直都是在你手中?”

“小神忙其他事时,便是由我手下文判所管。”

“那文判何在?”

“三个月前,小神也没了他的踪影?”

“不曾去找?”

“小神乃本县城隍,本县的鬼神也都不能离开本县范围内,所以......”

我!

林虚突然后悔救下这城隍了,他挨打真不冤,出了这么大事,他竟然隐瞒不报,而且后续处理也不当,合该被打!

林虚又问:“那文判是何人,总有个姓名。”

这时那黑脸大汉却道:“我知道!”

林虚疑惑地问:“你知道?”

“是啊,那文判还是当初我们给请进城隍庙的。”黑脸大汉顿了顿,接着道:

“那文判姓曾名奇,乃是本县人士,是本县一位孤儿长大,原本整日游荡在街上不务正业,可突然有一日不知怎地改过向善了,开始帮助乡里救济孤寡了,有朝一日他不幸染病去世,我们念他有浪子回头之迹又在县内名声不错,所以在他死后为他塑了泥身,请进了城隍庙里面做个文判。”

林虚默念:“浪子回头?”

一个街溜子突然就改性了?

城隍也道:“那曽奇在我手下做事也算勤恳,处处流露出对本县民众的关怀,故我才将生死簿偶尔交于他管,不曾想他竟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使了拘法也唤不来他,而他是本县鬼神,又离不开本县地界,我派了日夜游神,又联系了山神土地,日日找寻也不得踪迹。”

“那便是已经离开了平安县。”林虚道:“可本地鬼神离不开本地,他不过一个城隍庙的文判岂有法力能无视这天规?”

思来想去之后,林虚突然又想到了之前那所驿站,那驿站过来的路上必然会路过这个平安县。

于是问道:“那曾奇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的?”

城隍翻开生死簿,道:“若按这上面所写,乃是四十年前生,二十年前死。”

驿站的人是五十年前被害死的,之后那妖道又在那驿站待了十几年,若是那妖道路过这平安时,那曽奇应该只有几岁,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呢?

林虚问城隍,“平安县可有关于外来人的记载?”

城隍摇头道:"只有本县生人的生死簿与善恶簿。"

林虚又对着底下民众问:“往前五十年,可有让尔等印象深刻的外乡人。”

底下的民众大多都是年轻人,要想问五十年的事,只能去问那些老人,只怕难。

果不其然,底下民众纷纷摇头。

林虚见事情难有更多线索,底下民众又越聚越多,当下对着城隍道:“那就先问到这里吧。”

城隍点点头,然后看了眼底下民众,对着林虚说:“那小神可以回庙里面去了吗?”

林虚对着黑脸大汉道:"你们可以继续了。"

城隍愕然不语。

第二十七章 有迹可循

林虚可不想管这城隍了,任由他被平安县城的民众发料,要打要骂都是该受的。

“老人家,我们走吧。”

那老妇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才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又是眼前这位道长把城隍喊了出来,又是自己儿子的死好像有蹊跷。

一旁的陈枣竖起大拇指道:“道长你真神了,不仅仅是山神土地,连城隍都随叫随到。”

林虚微微一笑,再次背上那老妇的儿子,道:“你们若是要先行,可不用等我。”

陈枣连忙道:“等,当然要等道长。”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若是有林虚跟着,这一路也不用怕什么妖魔鬼怪了。

林虚转头对那老妇道:“老人家我们走吧。”

老妇木讷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走在前面。

离开平安县县城十里外,有一处荒山,老妇选择这里来埋葬她的儿子。

像她这样的穷人也找不到什么风水宝地了,再说,她儿子无后,也不必想着尹萌后人了。

林虚帮老妇挖好坑,将她儿子的尸身埋葬了,老妇找来一块烂木头想要给儿子立个碑,可自己大字不识一个,还得林虚帮忙写上她儿子姓名。

“儿啊,黄泉路上要行好,到了阴曹地府不要忘了在阎王面前提一嘴恩公的功德。”

林虚听了只笑笑,也不知地府的生死簿有没有自己的名字,还是只有一个叫“凌虚子”的狼妖。

等到老妇祭奠完她儿子,林虚道:“老人家,我送你回去吧。”

“嗯……”老妇点点头在林虚的搀扶下起身,可又立刻抽开手,对着林虚竟是一拜。

林虚立马扶住,“老人家你这是干甚!”

那老妇眼角婆娑道:“我知不该再麻烦恩公,可是我知道我儿子的死另有蹊跷后,我这心中实有不甘啊!”

林虚勉强安慰道:“老人家你也听那城隍说了,你儿子阳寿只有这些年生。”

“若这是我儿的命也就罢了,可他死的时候那般痛苦,被这疫病折磨得不成人样,天天晚上喊着‘娘我疼’,我这做娘的心中不是滋味啊。”

林虚短暂的沉默后道:“可现在那改了生死簿的文判曾奇已不知去向,想要讨个公道却是不易啊。”

老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道:“道长刚才问过,这往前五十年有没有什么外人来平安县,我突然想起来了!”

“哦,老人家请讲。”

“大概三十年前,我刚生下我儿,我那亡夫也还在,一日,有一位道长上我家讨口水喝,那道长一看见我儿就说他活不长久,我当时慌急了,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他说我儿在娘胎里就伤了胎气,只能活个三十多岁,我问他如何是好,他说除非改了生死簿,不然神仙都难救。”

“当时的我伤心急了,可又别无他法,只能日日夜夜去城隍庙跪拜,为我儿祈福。”

林虚问:“你就见过那道人一面?”

老妇道:“那道人留下在平安县城大概有五六年吧,常常在街头与人看相收些钱财过活,但我不常见着他。”

“那你还记得那道人长得什么模样吗?”

“和恩公你一样穿着身道袍,但道袍是黑色的,用金线绣了朵莲花。”

正是那妖道!

林虚心中一惊,感觉揪到了线索。

那妖道在驿站时,用过路人来炼什么长生丹,到了平安县又貌似动了生死簿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