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辉夜凝
“呃…”
少女这在某种意义上过于坦率的回应，一下子把罗林弄的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年轻的铁驭迟疑了下，咧着嘴在自己贫瘠的爱好范围里想了好半天，在排除掉诸如“铁驭竞速训练场刷成绩”“大气层外空降舱速降”等各种奇奇怪怪的选项之后，才终于勉勉强强找出来比较合适的一项：
“要不你…多唱唱歌？我觉得你声音还挺好听的，应该会很合适。”
“也就是说…音乐吗？”
美咲跟着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却突兀的沉默下去，就像在脑海中构想着那副场景一样，旋即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伸手搓着自己手臂上浮现起来的鸡皮疙瘩，动作却在指尖触碰到手腕肌肤的一瞬猛然停住。
“啊…总感觉会变得奇怪起来的样子…而且老师，阿里乌斯的条件和环境您是知道的，这方面的内容对我来说是完全的空白，所以别奢望我可以唱的有多好听。”
“什么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积少成多的过程。”
罗林耸了耸肩膀，把便当放在腿上，对着身前的女孩双手一摊。
“更何况这只是个爱好，不用用多么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开心就可以了。”
“而且对你来说，去试着唱歌这件事也只是过渡而已，在逐渐熟悉该怎么分辨‘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过程里，你总归要有摆脱我提供的建议，做出自己的选择的时候，能明白吗？”
“嗯。”
美咲的小脑袋上下点着，原本悬空僵住的手却一点点的落下去，最后盖在手腕绷带内侧系出来的结上，轻轻的来回抚动，仿若在怔怔的出神，却又像在思考着、决定着什么。
罗林起初并没有注意到短发少女这小小的动作，只在又端起便当格外随意的扒拉几口饭之后，眼角的余光边缘才瞥到了一抹随风轻舞的洁白。
那洁白的布从低着头的美咲手边飘走，打着旋在半空中转了小半圈，很快就落进地上的尘土中，隐匿进了漆黑的夜幕里，再也看不见了。
男人笑笑，抬手摸了摸身边女孩的头发，满是老茧的手指捋过她耳边被风吹的稍显凌乱的发丝。
“好了，吃饭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意料之外的访客? 二合一
在夜幕下的小小插曲过后，美咲情绪中那一直隐藏的很好的不安消散了不少，反而进入了似乎在认真考虑着什么的状态。
注视着她那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宵夜，一边低着脑袋沉思的侧脸，坐在旁边的罗林想了想，却也有点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刚刚那一番蹩脚的开导达成的效果。
美咲解开了绑在手腕上的绷带，不再在自己面前遮掩曾经留在身体上的伤痕——或许从贝阿朵莉切死后，她就早已经想过这么做，只不过到了今天恰好才鼓足了勇气。
但无论怎么猜测，这样的行为都毫无疑问是件好事，不仅象征着这个在贝阿朵莉切的控制下与绝望相拥而眠的姑娘重新睁开双眼，也意味着她可以开始直面自己那永陷在所谓“虚无”之中的过去了。
连她本人也许都没意识到，接受过往，本就是向着未来前行的第一步。
这是个需要不断积累的、肉眼可见的会相当漫长的过程，但等到她跨越时间的阻碍，真正找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那一天，她的命运也会彻底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年轻的铁驭笑了笑，视线从美咲的侧脸上移开，略过她耳畔随着微凉的夜风轻舞发丝，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低头扒了口饭。
代表着无数可能性与创造性的未来啊…对于基沃托斯中这些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们来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了。
没准在以后的哪一天，也有机会看到美咲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最中央，迎着所有人的欢呼放声歌唱的样子，亲眼看看热情澎湃的人群和性格本身比较偏冷淡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说不定会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事。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偶像？应该是没记错吧。
罗林“哈”了一声，抬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即便如此，他唇角边勾起的那一抹笑意也没有消隐下去。
“…老师在笑什么？”
就像是注意到了男人的神态，原本还沉浸在思索中的短发少女也回过神来，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托着便当盒底部的掌心感受着那明显已经变凉了不少的温度，扭过头去，目光落在罗林明朗的五官线条上。
“难道…很期待我唱歌给您听？”
“怎么可能不期待呢？”
罗林耸了耸肩膀，没注意到美咲那忽然之间眯起了些许的眼睛，打趣般的开了句玩笑：
“毕竟除非有正事，你平常连话都不怎么说，而且既然已经谈到这件事了，我对你未来会在这条路上做到什么程度还是很感兴趣的。”
“我就当您是在关心我好了，老师。”
美咲叹了口气，停住的筷子再次动起来，把先前罗林夹给她的牛肉递进嘴里，仔细的咀嚼了好一会儿，等到将食物咽下后才抿了抿嘴，粉嫩的唇在路灯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晶莹。
“您认为…我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如果你后面发现自己真的喜欢音乐和歌唱，我想你会一直不停的钻研到底吧。”
罗林砸吧砸吧嘴，托着下巴短暂的沉吟片刻，发出声浅浅的鼻音来：
“嗯…到了最后万一变成全基沃托斯知名的明星也说不定。”
“…您是不是对我产生了什么误解，老师？”
美咲被罗林那完全放飞自我的不切实际遐想噎了一下，似乎感到有点无语，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话音稍稍停顿几秒后，才低低的叹息了声：
“那种注定会引人瞩目的职业，和我差的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虽然目前看来的确如此，但就是因为时间会带给所有人无法预料的变化，所以你们的未来才值得期待。”
罗林还是在笑着，把已经吃完的便当扣上盖子，重新装回手边便利袋的塑料袋里，旋即抬手揉了揉美咲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脚踏实地一步步的走就好，等你在未来真正有所成就的时候，我会去为你鼓掌的——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可以活到那一天。”
“…？”
美咲忽然愣住了。
她没有抗拒罗林的动作，只是怔怔的抬起脑袋，暗红色的瞳孔和他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忍不住一字一顿的问出声来：
“老师，什么叫‘应该可以’？”
“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罗林的胳膊收回来，颇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只是个普通人，和你们这些有‘神秘’保护的学生不一样，真被子弹打中了是会死的。”
“而且我的家乡那边…哈，情况比较复杂，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总的来讲就是还有不少稍微有点危险的事在等着我去做，还有其他责任也需要我扛起来，等把那些事都完成了，我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吧。”
“…我多少能够感觉到一些，老师。”
美咲略略沉默，伸手捋过飘在眼前的发丝，低头盯着还剩下一小半的便当，明明饭菜的味道还算不错，但她在这一刻却突然有些没了食欲。
“您以前应该也体验过吧？类似阿里乌斯那样的生活？”
“嗯。”
罗林点点头，尽管措辞方面有些含糊，但却没什么想要遮掩事实的意思，平静的点了点头。
“算是吧。”
“………”
美咲轻咬着薄薄的嘴唇，默然半晌没有说话，手中握着的筷子放下，拿起一边便当的盖子，重新将剩下的饭菜扣住。
她的动作很轻，轻到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神情也很专注，视线紧紧的锁定在便当盒的边缘，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却忽然间张了张嘴。
“那么，来拉钩。”
“来什么？”
罗林的眉梢在这一瞬间颇为诧异的挑起来，感觉自己像是没听清楚——
美咲这种性格的姑娘，也会相信拉钩这种约定的方式吗？
“…我说，来拉钩，老师。”
美咲闭了闭眼睛，脑袋略微向后仰起，恍若感觉到了有些疲惫似的，抬手轻握住罗林的手腕，纤细的手指向前展开，搭在他的手背上，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粗糙关节触感。
“我知道这种行为有些太像小孩子，但…我也不认为您是会违背和学生约定的人，所以无所谓了。”
“这么信任我啊。”
看着身侧仿佛快要睡着一样的女孩，罗林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拒绝美咲的提议，抬起一只手，交叉进她半伸开的掌心里，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
“好吧，我答应你。”
“嗯。”
美咲的小脑袋以一种微不可察的幅度上下点动着，从鼻腔里挤出声轻哼来，大拇指略微犹豫了下，随即朝着前方屈起，主动按在罗林的大拇指上。
“在我唱歌给您听之前，就请多为自己想一想吧，不然失信于学生的老师，可就没法再算是个值得大家向往的人了。”
“这下场真严重啊。”
少女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罗林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来，十分配合的感叹了一句，然后轻轻晃了晃美咲，示意她站起身来。
“好了，夜宵吃完了，外面的气温也越来越低，该准备回夏莱了。”
“嗯。”
女孩低低的应了声，很是乖巧的从长椅上站起来，下意识的摸着明显已经有了饱腹感的肚子，跟在罗林的身后，沿着街道一步一步的朝着夏莱大楼的方向走回去。
一高一矮两道背影就这么迈着步，时不时偏过头交流上几句，暖黄色的灯光的映照下，他们的影子却被拉的很长很长。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纱织、亚津子还有日和三人分外利落的整装完毕，站在夏莱居住区的门口，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在洗漱过后依旧显得有点犯困的美咲，互相无声的对视着。
“美咲，昨天休息的不好吗？”
纱织的眉头略略蹙起，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但语气里展露出来的关心却是藏不住的。
“可能…还是会有些不习惯吧？”
旁边的日和也缩了缩脖子，拽拽自己夏季衬衫的领口，然后把手指屈起来，像模像样的细数着：
“比如说因为床太软了反而睡不踏实，或者床太大了一直控制不住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忘记了睡觉，又或者干脆是因为察觉到这一切都不是梦境，太开心了想要站起来蹦几下却担心吵到大家所以很纠结…”
“看来日和对夏莱的寝室很满意呢。”
亚津子的眼睛弯弯的，明红色的瞳孔弯成纤细的月牙，在旁边掩着唇轻轻的笑，任由两个酒窝在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来。
“不过，不能一直这样哦？”
“诶？啊哈哈…那个…我确实比较兴奋嘛…毕竟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睡过真正意义上的‘床’呢。”
被察觉到事情真相的日和也不掩饰自己，只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忍不住傻乐了一声。
“虽然昨天晚上其实是第二天了，但还是有点…”
“…睡床确实要比睡在地上舒服很多，但我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事而高兴到睡不着觉。”
美咲揉了揉眼睛，刚把手放下来却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由得晃了晃脑袋，伸手蹭掉眼角边本能溢出来的几点泪花。
“昨天是有其他的原因。”
“是吗…”
亚津子清澈的眸子眨啊眨的，犹如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微微颔首，眼底泛起的笑意却绽放的越发明媚了些。
如果真的就像自己猜测的一样，那对于美咲来讲，说不定会是件好事呢～
“哟，都到齐了啊。”
脑海中的念头还没有落下，罗林的话音就先一步传进了浅紫发少女的耳朵里，她转过头去，望向在大家身前站定的罗林，眯着眼睛静静地笑起来。
“今天是大家去义务劳动的第二天，该有的规则什么的应该都熟悉了，所以也就不用我再多强调什么。”
罗林抬起手腕，扫了眼电子表上的时间，眼看着差不多快到约定的时候了便大手一挥。
“去吧，联邦学生会的负责人在楼下等着你们，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别冲动，记得随时联系我——手机都带好了吧？”
“都准备齐全了，老师。”
纱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看着罗林对自己稍稍颔首，也不再多犹豫什么，等到特殊小队的少女们挨个和罗林道别之后，就转身带着她们大踏步的朝着居住区之外走去。
随着特殊小队的离开，夏莱的居住区也逐渐内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罗林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提前体验到了当父亲的感受。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失笑，干脆的摇了摇头，把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都从脑海里甩出去，拎着什停之匣走到办公区，屁股才刚挨到椅子上，就看到右上角一直冒着鲜红“99+”数字的momotalk图标忽的震动了下。
一条好友申请从消息框里弹出来，还附带着个临时建立起的会话。
好想摸鱼：还记得我吗？老师，我是格黑娜学院万魔殿的枣伊吕波，麻烦通过下好友申请。
好想摸鱼：虽然从伊甸条约以后好像就很长时间没在现实中和您见过面了，但没想到您居然又成为社交论坛里的红人了啊，那种讨论热度真是夸张。
“？”
罗林的头顶跳起个大大的问号来，盯着momotalk的对话界面，一时间有点没回过味。
社交论坛里的红人？我现在不一直都是吗？为什么要说“又”？
而且伊吕波啊…不得不承认，这姑娘那一头蓬松的枣红色长发，哪怕看上一眼就确实很难忘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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