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辉夜凝
两人走进夏莱的办公室，罗林把头盔摘掉放在桌子上，顺手给七神琳拉开一把椅子，自己也在办公桌前坐好，从数据刀的刀柄处扯出连接线，接到电脑上。
窗口弹出，里面浮现大串大串的数据。
罗林握着鼠标上下翻了翻，点开最后一份记录，旋即给七神琳让开位置。
“看看这个。”
“这是……”
七神琳靠过来，视线一目十行的在屏幕上快速扫过。
“凯撒贷款？阿拜多斯自治区的部分土地用于抵押债务？”
“对，这是我从凯撒集团某一位理事的脑子里挖出来的情报。”
罗林嘴里轻描淡写的吐出了让一般人为之胆寒的话语，但七神琳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微微颔首，静静的听着。
“你知道，我今天在忙阿拜多斯高中的委托，虽然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物资匮乏，但在详细了解情况之后，我觉得背后可能另有隐情。”
“所以我去试着查了查，就找到了这些东西。”
“简单概括一下吧，凯撒集团试图通过用‘合理’的手段逼迫一所学校转交自治区土地的所有权，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琳。”
七神琳眼睛眯起，稍稍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把自己想到的可能性说了出来。
“……一所以灰色企业为主体、被企业在背后操控的学院诞生。”
“是的。”
罗林点点头，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我想这应该不是联邦学生会愿意看到的事情。”
“呼……帮大忙了，老师。”
七神琳昂起头，伸手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压在胸腔里的浊气。
“我们接下来会着重处理这件事的，但这份记录完全合理合法，只要凯撒集团咬住‘没有建立学院的想法’不松口，以他们的规模和学生会现在的力量，一时半会……”
“不，琳，不用这么着急。”
罗林微微一笑，屈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颇为清脆的叨叨声。
“既然凯撒集团暴露了自己对阿拜多斯的渴望，那我就能大概猜到，他们到底想通过什么符合法理的方式来占有阿拜多斯。”
“我有个办法，能拿到他们犯下更大罪行的证据。”
“而且，琳，凯撒集团的势力遍布基沃托斯的灰色地带，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手笔与投资，不可不谓是富得流油。”
“现在的联邦学生会……难道不想从这个庞然大物身上，啃下一块肉来吗？”
第二十七章 我会说服其他人的
“……虽然很心动，但我必须要认清现实，老师。”
七神琳薄薄的樱唇抿起，平放在裹着黑色裤袜的浑圆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目前的联邦学生会，没有实现这个想法的能力。”
“这么大一块肉是没法独吞的，琳。”
罗林笑笑，调整了下椅背的角度，让自己靠的更舒适一些。
“现在的学生会最需要的是支持自己从困境中走出来的养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哪怕分润出去一些利益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您的意思是……联合？”
七神琳的眉头微微蹙起，“可即便用从凯撒集团身上砍下来的利益作为报酬，我们又该怎么让所有人合理合法入场？”
罗林摇了摇头，对着七神琳竖起一根手指。
“不用想那么多，琳，实际上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多么精密的计划，越是复杂、越是无微不至的谋略，就越难以承担一步错步步错带来的盘外风险。”
“看似简单粗暴的以不变应万变，很多时候才是最无解的选项，我们只需要从最根源的位置卡住凯撒集团的想法就好了。”
“老师指的是……”
七神琳推了推眼镜，小手虚握，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压在唇前，略略沉吟了片刻，“守株待兔？”
“没错。”
罗林微微颔首，“据我所知，阿拜多斯高中的学生会已经解散了吧。”
“您稍等。”
七神琳重新拿起鼠标，直接用着罗林的电脑连入了联邦学生会的中央网络，仔细的确认了一遍之后才开口道：
“没错，但被阿拜多斯学生会正式登记在册的学生还剩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任副会长，小鸟游星野。”
“既然如此，凯撒集团后续会做什么就很好猜了。”
罗林耸了耸肩膀，忽然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疼痛，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带着伤。
“他们不想用超出规则的方法引发额外的争斗，那么就必然会选择用某种手段让星野离开阿拜多斯。”
“没了星野的阿拜多斯高中就等于真正意义上失去了在基沃托斯的合法地位，哪怕凯撒集团强行动用武力占领学校区域，也没人能指责他们什么。”
七神琳秀气的眉毛微挑，主动出声接着罗林的话往下说。
“所以，只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现在阿拜多斯高中里唯一一个社团升级为被联邦学生会承认的官方组织……就等于造成了凯撒集团袭击拥有合法地位的学院官方的结果。”
“对，但单凭阿拜多斯还不太够分量。”
罗林微微一笑，竖起第二根手指，“我们可以让凯撒集团袭击的并不只是阿拜多斯。”
“比如……一场正好在进行中的、隐秘的、跨学院联合的沙漠环境专项战术对抗训练。”
“您想把格黑娜或者圣三一这种级别的学院也拉上？”
七神琳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看上去似乎有些顾虑，“这种威慑会不会让凯撒集团先一步自我切割，把责任全部甩给一个人呢？”
“顶尖学院的震慑力是必要的，但不一定非得出现这个阶段。”
罗林摆了摆手，“基沃托斯这么大，处境类似阿拜多斯的学院我相信肯定是存在的。”
“既然缺钱，那就跟他们提前讲明可以得到的利益，然后邀请他们来参加战术训练，配合我们做一出戏。”
“因为学校小、装备差、训练不足，在凯撒集团的袭击中每个学校都出了‘伤员’，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这些规模不大的学院人言轻微，形不成太大的舆论，轻微的压力只会推着凯撒集团加快步调，因为尽快完成仅差临门一脚便能摘取胜利果实的计划，才是他们最好的止损方式。”
“而一但在这个节点上凯撒集团开始急了，无论从武力还是舆论上来讲，都是圣三一、格黑娜，以及联邦学生会站出来的响应的最好时机。”
“直到这时才察觉到自己侵犯了诸多学院官方正统主权的凯撒集团，即便想要切割脱身，也不是简简单单开除一个人就能就此揭过的事了。”
“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考量，基沃托斯绝大部分学生们都会开始重新审视凯撒集团，这对他们明面上积攒起来的口碑与风评是致命的。”
一口气把话说完，罗林轻笑一声，伸手调整着背后的靠垫，坐姿显得更随性了些。
“借着闹大的档口，利用格黑娜和圣三一的威势，该接手的人员兵马强势接手，该握在手里的产线死死握住，该监管的地方派人入驻监管，最好能用些凌厉手段控住凯撒集团的股。”
“至于怎么和圣三一与格黑娜分配利益，又该分给那些小型学院多少东西，就看学生会自己的本事了。”
七神琳脸上的顾虑神色更重了些，手指快速的点在桌面上，发出如马蹄一般的清脆“哒哒”声。
“既然您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不干脆想办法直接拆掉凯撒集团呢？”
“凯撒集团在基沃托斯遍地生根，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根除。”
罗林捏了捏鼻梁，放下手后坦然的直视着七神琳海蓝色的双眼，眸子中闪过莫名的神采。
“就算把时间线拉长，付出的精力和最后能分润到联邦学生会手里的东西，也绝对成不了正比。”
“而且啊，琳，你觉得像凯撒集团这种灰色性质的企业之所以敢猖狂到图谋学校的地步，到底是因为什么？”
“联邦学生会长的失踪固然是导致了局面失控的一大导火索，但归根结底，在基沃托斯这样一个武力难以被限制的地方，无处不在的灰色地带才是这些企业和集团能够滋润生长的土壤。”
“想要杜绝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只是拆掉凯撒集团没什么用处，空出来的市场很快就会被其他企业抢占，最终养出来第二个凯撒。”
“联邦学生会要做的，是想办法把看似不法的灰色地带也纳入到自己的控制中啊。”
“……原来如此。”
七神琳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胸膛里莫名沸腾起来的情绪，又缓缓的吐出来。
“所以您才想把凯撒集团留下一部分，不是觉得拆不掉，而是想趁着这次动荡过后，扶持凯撒集团内部某个派系上位，将他们变成学生会在灰色地带的代言人。”
罗林伸手打了个响指，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少女。
七神琳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忽然感觉面前坐着的人就像个真正的老师，而自己是在上课时被点名提问的学生一样。
“因为学生会长的失踪，联邦学生会原本拥有的已经失去了不少，再加上摆在明面上的一切已经被瓜分干净，想要重新将失去的补回来，就必须从无人涉及的三不管地带入手……”
她顿了顿，接着开口：
“……对吗？”
“至少我是这么考虑的。”
罗林拍了拍自己脸颊，站起身来稍稍活动了下腿脚，向着七神琳伸出一只手，微笑道：
“这个方法确实有风险，联邦学生会要试试看吗？”
“……”
七神琳默然无言。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规律的呼吸声。
看着少女沉默下去，罗林神色不变，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淡淡轻笑。
“……心思完全被您看穿了啊。”
半晌过后，少女无奈的叹了一声，伸出柔嫩的手掌与罗林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握在一起。
“我会说服其他人的，老师。”
第二十八章 异变
针对凯撒集团的计划大体上已经确定，但在执行时所需要注意的诸多细节仍然有待进一步推敲。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这已经不属于夏莱需要负责的工作范畴，但罗林本着自己作为计划提出者的职责，还是和七神琳开始了讨论。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等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已然银月高悬。
“那么，目前大概就是这些。”
七神琳站起身来，精致的脸颊上流露出些许遮掩不住的疲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辛苦您了，老师。”
“彼此彼此吧。”
罗林笑笑，同样站起来挺了挺脊背，扭头看了眼外面缀满繁星的夜空。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先到这，我送你出去。”
少女没有拒绝罗林的好意，只是把手边写了满满当当几页纸的草稿珍而重之的对折收好，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您。”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办公室，直到夏莱办公楼的大门口，罗林的脚步才停住。
“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放心吧，老师，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
七神琳洒脱的笑笑，抬手扶了下眼镜，最后朝着罗林微微躬身，便转身离去。
目送着少女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罗林自己也打算回去睡觉，可扭头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忽然注意到旁边的电线杆后有道人影动了动。
他脚下一顿，侧过身子扫了一眼，敏锐的捕捉到几缕露在外面的金色长发。
‘啊，是在夏莱对面便利店兼职的那个孩子，这是躲什么呢？’
罗林失笑，开口喊了声：
“小空。”
“噫？！”
突然被人叫到名字，人影猛地一哆嗦，随后才怯生生的从电线杆后小步小步的挪出身子来，磕磕绊绊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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