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侧玩家 第33章

老猎人和夜色流亭都是三阶玩家，在判断和行动上都毫不拖泥带水，因此在简单的准备之后，玩家们便再度出门，准备直接去寻找叶白指名的白发少女怪灵。

然而在他们来到楼梯间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大量的巡逻怪灵正在下楼！

每一个楼层有两个巡逻怪灵，而玩家们很快发现，现在每层都分出了一个巡逻怪灵安静地顺着楼梯向下走去，这很明显不是它们正常的巡逻行为。

“这是怎么回事？”老猎人握紧了手弩，“我们刚才的……刚才的散步活动被发现了吗？它们这是准备集体排查凶手？”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概率很小，排查凶手可以直接封锁所有楼层，毕竟巡逻怪灵的数量是完全足够的。”叶笑依忽然碰了下叶白，“瞧，那是你的目标。”

在玩家们的视线中，白发血眸的少女怪灵正在面无表情地跟着队伍下楼，叶白没有迟疑，抬腿便走：“我们跟上。”

“等等，我看看这个时间需要遵守的细则哈，”铁头连忙掏出惩罚手册，“嗯，邻居之间友好拜访时，必须有礼貌，讲文明，不争不抢，共建和谐大家庭……就是不准骂人的意思。”

“大家都是不说脏话的文明人，就你还欠巡逻员一个大比兜子。”老猎人嘿嘿一笑。

于是玩家们混在巡逻怪灵的队伍中一路下楼，并顺着早上的路径直向会场走去，梦梦小声说道：“它们这是要回去听演讲？开小灶吗？”

叶白的心里逐渐浮现出某个猜测：“也许……它们这是要清扫生活垃圾了。”

“什么生活垃圾？”夜色流亭下意识地问道。

“还记得早上演讲活动的时候，那个发疯的住户怪灵吗？”叶白说，“我早上的时候刻意记住了它的位置，它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里，现在应该是处理它的时间，重新封印或者直接杀掉都有可能……我还以为处理时间会放在晚上。”

老猎人疑惑道：“处理它需要动用这么多巡逻怪灵？这得有三十个了吧？”

这个问题无人回答。

演讲会场的主席台上，那只玩偶熊仔依旧坐在话筒后的桌面上，等到巡逻怪灵的队伍在会场集结完毕，它的合成音通过话筒在广场上响起。

“大家好，我是代理公寓长。”

“今天的清洁工作，要继续加油哦！”

随着声音的响起，广场上的秩序之光亮了一下，旋即黯淡。

简短的两句话后，巡逻怪灵们并没有顺着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就在玩家们跟着一起行动时，玩偶熊仔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

“六位临时住户，也同样加油哦！”

“收到。”叶白向它挥挥手。

其余的玩家们都绷着脸，等到走出一段之后，叶笑依一把抱住叶白的胳膊，低声喊道：“你是真的勇啊！连那种……那种东西的话都敢回，谨慎一点行不行？”

“它在给我们的工作加油，要是没有得到回应，会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叶白说道，“那只熊仔是代理公寓长，不会主动对住户出手，我们刚才休息的时候不是分析过了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叶笑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

夜色流亭小声嘀咕：“我觉得正常人不会想和那种东西沾上半点关系，哪怕只是打个招呼……万一它今天晚上偷偷出现在你枕头边怎么办？”

“那得看它想干什么，要是想和我一起睡的话自然欢迎，想吓人就挨揍，就是这么简单。”叶白说。

铁头对老猎人悄声说道：“我偶尔也会觉得白依兄弟的想法不太像是正常人……”

交谈中，巡逻怪灵们已经离开了演讲会场，来到相距不远的另一边空地上。这里的面积比演讲会场要大好几倍，看上去非常空旷，而空地的边界处，矗立着一座红顶白墙的仓库状建筑。

这座仓库的墙壁上刻着大量如同蛛网般的红色纹路，这些纹路曲线光滑，散发着淡红色的微光，它们彼此之间互相连接，组合成一个将整个仓库都包含在内的巨大图案。

“这是一个由法阵为基础构成的阵地，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分析大概的效果。”叶笑依立刻拿出了画本，凝视着仓库墙壁上的纹路，“虽然大部分都看不懂，但是只要收集足够的信息，我可以跳过‘看懂’，直接到达‘理解’这个阶段……”

叶白问：“大概需要多久？”

“四个小时左右。”

“那你不如安静，看它们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巡逻怪灵们身上的“壳子”齐齐消失，数十个人型怪灵在空地上迅速膨胀为各式各样的庞大怪物，多头蛇、血肉巨人、魔偶、直立的狼人……老猎人看的啧啧称奇：“这么多怪物凑在一起还不打起来，真是难得一见。”

而叶白一直在关注的白发少女在其中相当显眼：她肩上的纹路化为了一对巨大的蝠翼，是少数漂浮在空中的怪灵之一。

仿佛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时间，当巡逻怪灵们彻底恢复原貌时，仓库上那些红色纹路的光芒一口气降到最低，仓库的钢铁大门旋即砰地一声被从内撞开，空气中骤然弥漫起此起彼伏的疯狂嘶吼，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灵从仓库中奔涌而出，仿佛开闸的洪水，狠狠地撞上了巡逻怪灵！

而巡逻怪灵闷不吭声地接受冲击，并迅速还击，然而它们只会机械死板地将仓库中涌出的疯狂怪灵们一次次击退，并不会击杀对方；短短几秒钟内，整个空地上便成为了一片群魔乱舞的战场！

“原来那是封印用的阵法……”叶笑依目瞪口呆，“仓库里的那些，全都是发狂的住户怪灵？这么多？”

此时就算玩家们的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任务介绍中所谓的“生活垃圾”是什么了，并且同时明白了玩偶熊仔口中“清洁工作”的意思。

就是抢击杀啊！

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老猎人迅速拔出手弩，为其中填充了一根银白色的特制弩箭，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夜色流亭从单肩包中掏出一瓶红色的药剂，吨吨吨地喝了下去，整张小脸顿时被憋红了，她快速跑到战场侧面，嘴巴圆圆地张开：“嗷……恶龙咆哮！”

从她嘴中骤然喷出了红色的冲击波，精准地轰在了一条巨大的蠕虫身上，顿时在它的身体上造成了一片焦黑，但并没能完成击杀，皇帝毕竟不是擅长战斗的职阶。

夜色流亭毫不气馁，再度摸出一瓶红色的药剂喝了下去，这一次她举起右手，掌心逐渐亮了起来：“魔贯光杀炮！”

作为学者，叶笑依没有上前，站在原地快速翻开画册：“守护骑士！”

三个身穿铠甲的高大骑士从画册中飞跃而出，同样快速奔入混乱的战场，梦梦悄悄地凑到叶白身旁：“白依大哥，我们怎么办啊？”

“没有远程攻击能力的话，就在这里等着。”

叶白并没有加入战斗的打算，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空中的白发少女。同样没法远程攻击的铁头搓了搓脖子，嘟囔道：“这么看来，这里才是给我们安排的真正战场？那我们之前做的岂不是都白费了。”

“白费？”叶白随口说道，“这是我们完成任务的最后一片拼图，但绝非最重要的一片。”

铁头打开玩家面板：“可是击杀数涨的很快，三天时间，完成任务应该绰绰有余吧。”

他说的没错，尽管想要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中准确击杀怪灵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但战斗刚开始二十分钟左右，三个三阶玩家还是通过配合，连续成功猎杀了八个发疯的住户怪灵。

有巡逻怪灵在前面顶住，玩家只需要负责输出就可以了，按照这样的效率来算，下午四个小时至少可以杀三十只，三天时间绰绰有余。

“今天晚上想办法做点武器，我们也一起帮忙，争取明天拿下！”铁头干劲满满。

然而就在战斗开始后的半个小时，夜色流亭率先撤了回来，小姑娘苦着脸：“我得休息一会儿，暂时没法战斗了。”

“灵性耗尽了，还是受伤了？”梦梦连忙上前，“我可以治疗伤势，这里还有从自动售货机里换到的灵性恢复药剂。”

“那倒没有，别给我药剂，看到就难受。”夜色流亭伸手摸了摸肚子，“我实在是喝不下了……刚才攻击药剂喝太多了，现在肚子好胀。”

铁头：“？”

几分钟后，老猎人也气喘吁吁地退了回来：“累死我了，我得歇一会儿。”

“可你不是远程攻击吗？”铁头奇怪地问道，“是使用能力消耗太大了吗？”

“没，我就这一根特制破魔箭，打出去之后总得捡回来，你没看到吗？捡箭的过程真是太惊险了……”

铁头：“？”

面对突如其来的持续性战斗，六个玩家中只有唯一的学者可以保持稳定输出，叶笑依从画册中召唤出不同的召唤物，不断地在战场上偷鸡，一时间显得威风八面。

而老猎人和夜色流亭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立刻重新加入战斗，不过很明显，他们的战斗效率没有刚才那么高：主要是夜色流亭实在喝不下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战斗，铁头显得相当着急，不断地在叶白面前晃悠，试图让叶白给他找点事做——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帮上忙。

叶白根本不理他。

这么重要的收集情报的时间，你只想上去战斗？多杀那一两个怪灵有什么用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面板上的怪灵击杀数逐渐提升到了18/60，就在玩家们准备一鼓作气，将这个数字提高到三分之一时，仓库外墙上的红色纹路又逐渐重新亮起，随着封印阵法的重新启动，那些疯狂的怪灵们顿时像是吸面条一样被重新吸进了仓库中。

砰地一声，仓库大门重新关上。

战斗的一方忽然离席，整个战场骤然安静，而巡逻怪灵们毫不迟疑，纷纷变回了人型，默默列队，便开始向着公寓的方向返回。

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战斗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

玩家一方成果喜人，但代价同样高昂：老猎人已经踉跄到需要铁头拖着才能走，叶笑依看着自己有五分之一变回空白的画册愁眉苦脸，而夜色流亭的小肚皮很明显鼓了起来……

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玩家们暂时也没心情商量计划之类的，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夜色流亭回到房间之后立刻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自从成为玩家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攻击药剂……白依前辈，你刚才怎么没上呢？你上去随便找两个怪灵，梆梆两拳，我们的任务就稳了……”

没有得到回应，夜色流亭勉强抬头环视了一下，愕然发现，叶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

叶白站在21层的楼梯旁，这里有个小房间，是巡逻怪灵的住处。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中，玩家们好歹摸清了巡逻怪灵的行动规律，更别说叶白刚才一路尾行，亲眼看到白发少女怪灵走进了房间。

现在是下午五点零五分，距离“和家人和睦相处”的六点还有近一个小时，足够了。

叶白伸手敲了敲门。

并没有任何回应——巡逻怪灵并不是住户，它们不用遵守邻居之间友好相处的条款。

“真是不友好。”

叶白收起手杖，毫不迟疑地使用能力阴影介层，将自己化为一片映在地面上的阴影，从门缝下面移动了进去。

就像叶笑依的画像中那样，白发少女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间的门口。刚才的激烈战斗似乎没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她的肤色依旧白净柔嫩，精致的容貌中带有一股难以掩饰的贵气，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优雅的美感。

叶白扶着手杖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捧着灵约之盘，礼貌地说道：“我想问一些情报，为此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希望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公平交易。失礼了。”

白发少女自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现在只是个巡逻人偶而已。

灵约之盘在叶白的使用下很快泛起黑白两道光芒，如同青烟构成的线条一般，黑色的光芒没入白发少女的身体，而白色光芒则连接在叶白的身体上。

叶白这边的白色光芒很快变成了温和的秩序之光，并通过灵约之盘，顺着黑色光芒一路蔓延至少女的身体中。

——他推测这应该就是秩序条消耗之后的效果，然而别说变短，他的秩序条连亮一下都欠奉。

就在两人之间架起一道由秩序之光组成的桥梁时，叶白忽然有种感觉，她和面前的白发少女，有一部分的心意已然相通了。

“原来这就是心灵约定的意思……怪不得，这种思想之间直接接触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玩什么文字游戏。”

叶白若有所思，他很快提出自己的条件：“这个公寓的所有情报，还有你的情报。”

面前的白发少女和蔷薇公主实在太像了，除开发色和瞳色之外基本一模一样，叶白对自己主治医师的情报还是相当感兴趣的，如果确实有用，说不定可以抵一部分自己的“诊金”。

然而少女那边的心意空空如也，没有传来任何想法。

“虽然玛丽太太说，绝大部分的怪灵都没法交流，那些桌子椅子皮球之类的怪灵肯定没法交流……但你应该可以的吧？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你应该是神话序列的血族成为的怪灵。”

叶白看了下两人之间由秩序之光组成的桥梁：“难道是给的太少了？”

叶白毫不犹豫，直接加大秩序条的输入。顿时，秩序桥梁明显变得明亮起来，而效果立竿见影，叶白立刻察觉到少女那边隐约传来一个模糊的想法：需要更多。

“果然是给的少了。”叶白再度增加了秩序条的输入，而少女的想法也愈发清晰，在心意相通的情况下，叶白明白了一件事：

白发少女作为怪灵，一直深陷混乱的深渊泥潭，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难以思考；而秩序可以抵消混乱，如果在抵消之余继续加大输入，她似乎有恢复灵智的可能。

于是叶白一点一点地增加秩序条，直到某一刻，少女那边传来了新的想法：足够了。

在足够的秩序支撑下，她终于短暂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在叶白的感应中，少女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十分急切地提出自己的条件：“为我提供秩序。”

“怪灵没法产生秩序，只能被混乱缠身。你的意思是，以后由我来为你提供秩序，让你摆脱混乱的泥潭吗？”

“没错。”

叶白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代价呢？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这份自由？”

“我的忠诚，我的力量，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我所有的一切。”少女毫不犹豫地开出自己所能拿出的所有条件。

“我喜欢你的果断。”叶白说，“约定达成。”

灵约之盘骤然放出光芒，包裹着白发少女的“透明外壳”悄无声息地消失，她像是失去了全部支撑的人偶，直直地向着叶白倒了过来。

第四十六章 荆棘公主

当夜色流亭看到刚才无故消失的叶白终于在六点之前回来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下。

毕竟规则里说下午六点之后是家人之间的和睦相处时间，这里的家人很明显是指公寓中的每家每户。

这怎么看都像是和他们入住的身份有关，夜色流亭好不容易在家里找到了她们两人的“身份证明”，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进行扮家家游戏了。

而当她眼睛一扫，看到叶白怀里抱着的那个白发少女时，夜色流亭又有那么一瞬间完全陷入了迷茫：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

夜色流亭提着自己的单肩包，指间还夹着几根药剂试管，就这么呆呆傻傻地看着叶白将少女抱进房间，把单人沙发的靠背放下，摆成一张小床，将少女趴着放在沙发上，然后把她背后那对巨大的蝠翼拉开搭在沙发两侧，去卫生间打了盆水又拿了把刷子……

他好像准备刷那玩意了！

眼看着叶白拿着刷子就准备招呼那对蝠翼，夜色流亭终于恢复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她结结巴巴地问道：“白，白白，白依，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很明显，清洁。”叶白说道，“下午的战斗很激烈，她的翅膀上沾了些血迹，趁着她还没醒，我帮她刷干净。”

“……你，你为什么要给一个怪灵刷翅膀？”

夜色流亭对自己说出口的话感到匪夷所思，但这确实是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叶白拎着刷子蘸了些水，撸起袖子，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因为没事干。”叶白说的理所当然，“还有几分钟就下午六点了，细则规定不许出门，否则会被巡逻怪灵纠缠，而我不准备对付巡逻怪灵。所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肯定是要呆在房间里，于是给自己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