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995章

　　大概是怕影响到妈妈休息？

　　正暗自猜测缘由时，爸爸仿佛突然想通了某个重要的道理般，“呵”地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们家纱英是什么随便的孩子吗？她才不会在半夜跟你这小子出门……”说到这儿，他的视线从手机荧幕上移至这边。“——对吧，纱英？”

　　陪春泷吃夜宵，让春泷开心。

　　附和赞同爸爸的观点，让爸爸开心。

　　这选择题还真是有够令人伤脑筋的，日向纱英心想，难度简直堪比之前泉与美奈子一起辅导她的国语古典文。

　　一连串看不懂的汉字拼凑成一整段无法理解的话——居然还要她解释作家写那段话是想表达什么思想，出题的家伙未免太过分了吧！

　　没来由的，脑海内倏尔浮现了春泷曾经讲过的笑话。

　　他说自己以前做选择题的时候，不小心把仅有A、B、C三个选项的题目填上了不存在的“D”。

　　所以……

　　春泷肯定是想告诉她，没有正确的选项那就自己创造一个选项！

　　尽管他本人可能不是这么想的，但日向纱英觉得如此理解应该没问题。

　　看来她也是蛮擅长阅读理解这种题型的嘛。

　　于是，迎着爸爸满怀期待的目光，她一本正经地开口给出答复：

　　“我肯定会留在家里陪爸爸，春泷的话可以中午或者放学后再去~”

　　“听见没有？听清楚了吗？要不要再问一遍？”

　　话音刚落，爸爸便拍了下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毫不留情地讥讽电话另一端的男生。

　　真搞不懂他为何跟春泷这么不对付。

　　不过，对不起啦~

　　日向纱英在心底悄悄向眉飞色舞的中年男人道了声歉，毕竟她选择的是第三个答案——

　　先对爸爸说好话，私底下再和春泷偷跑。

　　话说回来，后者没有立刻像以往那样反击，甚至给人一种心平气和的感觉，连呼吸都未曾发生多少变化。

　　爸爸今晚估计是高兴极了，收敛笑容后，心满意足地安慰说：

　　“别放在心上，春泷同学，改天我带你和纱英一起去六本木的‘The Oak Door’吃自助餐。”

　　她记得那家餐馆的放题价格大概是在8000円左右，没想到爸爸还挺有诚意的。

　　只是……

　　“那我就先感谢您的慷慨啰~”春泷若无其事地道了声谢，随即话锋一转，向她问了个问题：“嗳，纱英，要是我说出去吃夜宵我请客呢？”

　　“我去！”

　　嘴巴擅自动了起来，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绕过脑袋脱口而出。

　　待她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心虚地侧目观察另外一人的情况——

　　爸爸嘴角抽搐，全然一副傻了眼的模样。

　　他使劲深呼吸，尔后勉强噙着微笑尝试劝说：

　　“纱英啊，你看时间这么晚，不去不行吗？”

　　“可是春泷请客免费吃耶。”

　　“只是一顿拉面而已，想吃的话爸爸抽空带你去吃。”

　　“可是春泷请客。”

　　“我也请客，还有……”他头痛似的捂住脑门。“……别再重复一句话了。”

　　“可爸爸的就是我的，春泷的暂时还不是我的。”

　　“知道给家里省钱了，真不错……嗯？”

　　爸爸猛然惊觉——

　　“什么叫‘暂时还不是’？”

　　真是的，非要人家直白讲出那种教女孩子难为情的事情吗？

　　?

　　好说歹说、再三保证今天晚上不会跟春泷出门后，爸爸终于放心地放弃了纠缠、留下她跟对方单独通话。

　　但他离开厨房之前，居然趁机端走了那盘成功的炸猪排……唉，这么贪吃的爸爸真是令人伤脑筋。

　　日向纱英暗自腹诽着，与此同时，春泷那爽朗的音色陡然从手机扬声器内传来。

　　“日向先生已经走了？”

　　“走啦，春泷希望约我出去可要赶紧点喔？”

　　“都这个时间了，你出去做什么，乖乖早睡早起。”

　　春泷竟说了跟爸爸一样无趣的话。

　　听到对方这么讲，她用略带不满的语气反问：

　　“既然不约我，那你打我电话干嘛？”

　　“……啊？”

　　这几乎慢了一拍的反应，总觉得春泷像是忽然傻眼了。

　　片刻后，他没好气地吐槽起这个问题：

　　“我说，这通电话是纱英你打给我的吧？”

　　“咦？是吗？”

　　日向纱英“啊哈哈”地讪笑着搔了搔头，随口转移话题：“别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借助跑步时的呼吸技巧迅速收拾好心情，接着才跟男生聊起拨打这次语音通话的缘由。

　　听完她一股脑倒出的苦水，春泷稍作迟疑，旋即恍若感觉很好笑般“噗哧”地笑了起来。

　　气息扑在麦克风上面，传来阵阵强风吹拂似的杂乱声响。

　　“喂，人家可是有在认真跟你聊正事耶？！”

　　“抱歉抱歉……”

　　他带着残余的笑意连声道歉。

　　“那个，你在纠结改变后的自己还是不是‘日向纱英’？”

　　“嗯嗯，还有是不是春泷喜欢的‘日向纱英’。”

　　——她这么补充说道。

　　随着话音落下，久违的寂静簇拥而来。不知怎的，春泷突然一声不吭，在如今这时间有点微妙的吓人。

　　由于好几秒都没等到答复，日向纱英干脆主动开口搭话。

　　“有什么问题吗？”

　　“没……”春泷像是感到难为情一样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总之，他轻吁了口气，然后继续说下去：

　　“——有时候，改变可以简单理解为‘丢掉自己’，具体一些便叫作‘丢掉曾经的自己’，积极地看待就是‘成长’。”

　　“……好难懂。”

　　“你这笨蛋。”

　　“喂？！”

　　故作羞恼地抗议后，他们心有默契般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我就是想不明白，笨蛋又怎么了？”

　　“我就是喜欢纱英，笨蛋也没关系。”

　　渣男的花言巧语。

　　这么想着，日向纱英不自觉抿起唇角。仿佛无意间吃到了混在明治牛奶巧克力中的小梅糖，酸酸的味道裹挟着梅子特有的甘甜袭上心头。

　　或许她其实已经理解了春泷的意思，只是希望可以跟他多聊一会儿。

　　或许她其实并非笨蛋，只是希望借此回避诸多烦恼。

　　原先美奈子便经常唉声叹气地说：“笨一点也好。”

　　她大概能够明白挚友的心情。

　　正胡思乱想时，春泷那稍显无奈的语气在耳畔响起。

　　“硬要说的话……嗯，举个例子——就好比平日里我任由野上同学欺负，还要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唔，那不是因为春泷抖M吗？”

　　宛如被人猛地戳到了痛点，他立刻气急败坏地反驳。

　　“才不是！”

　　紧接着，他换了个对象再度尝试举例说明：

　　“譬如四方，你看我即使被她恶作剧捉弄、被她阴阳怪气讥讽，到头来仍旧会努力讨她欢心——”

　　“——想要吃蝶子酱的软饭？”

　　“是有点……不对！”

　　事已至此，他还没有死心。

　　“你也知道的，雅学姐经常拿文库本敲我脑袋。”

　　“抖M！”

　　听她又一次提及这个词语，春泷有气无力地反驳：

　　“都说了不是……”

　　这回，日向纱英忍不住抢先一步说起自己的猜测：

　　“接下来是美奈子，对吧？”

　　“是这样没错……”

　　“因为舍不得罕见的G罩_杯？”

　　事到如今，他仿佛看开了一般，情绪意外的平和，甚至讲起了玩笑话：

　　“居然被你猜到了~”

　　想必是为避免她继续胡说八道，春泷夺过话茬、接着聊回正题。

　　“总而言之，包括你抢我饭吃在内……换作别人我肯定要收拾那家伙一顿，但若是纱英，我只会让你多吃些，不够再点。”

　　“那不叫‘抢’，我拿来吃以前有用眼神征求过你的意见喔？”

　　“谁看得懂你那眼神啊。”

　　我想让你明白的是，有时候，这种行径可以视为“谄媚”，具体一点叫作“卑躬屈膝”，而客观看待便属于“浪漫的忍让”。

　　——随口吐槽了一句后，他这么补充说道。

　　仔细想想，日向纱英忖度着，这样岂不是……

　　“委婉地说就是想要把我们抱上床？”

　　“……你说得对。”

　　这一刻，春泷的语气好似高举双手、认输投降：“还是你比较厉害。”

　　“直接承认了耶，好逊。”

　　“没有让纱英大人使出全力尽兴，真是对不起。”

　　?

　　随后，他们一面嘻嘻哈哈、一面漫无目的地闲聊，直到聊得春泷不禁苦笑着求饶时，日向纱英才意犹未尽地道了声晚安、结束通话。

　　她怀揣着无比畅快的心情使劲伸了个懒腰，再度睁开眼睛，却发现爸爸不知何时坐在了中岛台旁的高脚凳上，朝这边投来的眼神略显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