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990章

　　最先下车的是真田，尔后依次是四方、他、雅学姐、野上同学、纱英……咦？

　　车门即将关闭的铃声响彻月台，眼看着四方还跟猫猫似的挤在他与野上同学之间，春泷急忙提醒。

　　“四方你快要坐过站了喔？”

　　“咱可没说要回家咧。”

　　?

　　纱英拎着运动包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隐没于千篇一律的上班族人群当中。

　　目送着在夜色下不怎么起眼的少女离去后，她——四方蝶子转头望向有点走神的挚友。

　　“泉~”

　　“你你你你干嘛！？”

　　她扑上去抱住泉的胳膊，没承想竟吓了对方一跳。

　　那宛若有虫子落在身上的反应未免太过分了！

　　“咱想牵着手一起走~”

　　“哈啊？”

　　泉侧目投来有些微妙的眼神。

　　“不是很常见吗？普通的女孩子，大家总是牵着手一起逛街什么的。”

　　“那是多少年前流行的……”挚友小声嘟囔着吐槽，还没讲完就被她“唔——”地把后话瞪了回去。

　　哪怕话才说到一半，她也能轻易猜出接下来的内容。

　　不过……嘴上不情不愿，私底下，泉还是悄悄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就仿佛放学后欢欣雀跃、一起笑闹着逛街的女子高校生，两人漫步走在千代田区繁华的街道上。

　　大概是觉得一言不发的气氛略为尴尬，泉边转头瞥向远处的风景、边若无其事地开口聊了起来。

　　“我说，你妈妈不是来东京了吗？不回家真的没关系？”

　　这家伙是想要找茬才专门问这个问题吧？

　　四方蝶子暗自腹诽着，干脆也有样学样、“哼”地把脑袋扭向另一侧。

　　“咱都说是要帮泉的忙，被泉邀请在家里借宿一夜了。”

　　“我哪有叫你来我家借宿。”

　　“是泉让咱教你料理的喔？”

　　“这种事情通过LINE的视讯通话教就行，还不是你非要跑一趟。”

　　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她又没有别的办法躲避妈妈的说教——

　　最近为了准备星陵祭的舞台剧和乐队演出，她回家后懒得动弹，打算等到下个星期一、二的假期再作清洁，谁知妈妈居然一声不吭便来了东京。

　　先前询问是否会来参加星陵祭时，妈妈的回复是：

　　【看情况，时间紧的话就不行。】

　　家中人手不足，曾祖母的精力也撑不起所有事务，平日里大部分工作皆是由爸爸妈妈应付。

　　她如今已经能够理解并体谅他们的苦衷。来不了固然难免失望，却又不禁产生一种松了口气的奇怪感觉——

　　至少无需担心要怎么跟妈妈解释大家这过于微妙的关系。

　　然而……

　　今天清晨吃早饭、随手刷着新闻和社交平台时，荧幕顶端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我在新干线上了，九点前到东京，你照常上学，不用管别的。】

　　合着时间一点儿都不紧啊！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害她被牛奶呛得咳嗽了好几下。

　　随意搭在椅背上的贴身衣物、挑挑拣拣丢在沙发上的几条裤袜、为了下次跟星川玩特意网购准备的玩具、乱成一团的床铺和书桌……

　　时间紧迫，她只能糊弄着勉强收拾一下，然后在上学途中许愿可以蒙混过关。

　　总之，确保羞耻的玩具不被妈妈发现就没关系。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敢回家碰面，于是便借着泉的委托、趁机借宿一夜避避风头。

　　值得庆幸的是，至今尚未收到【这是什么东西？】、【妈妈要跟你好好谈一谈】之类的讯息。

　　?

　　尽管的确很羞耻，可是……

　　看着蝶子那藏有心事的尴尬讪笑，她——野上泉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终是任由对方握住无所事事的右手。

　　老实说，这种感觉还不赖。

　　不同于跟星川牵手逛街时的怦然心动以及拘谨，更多是平淡的温馨和驱散孤独寂寞后的愉快。

　　——无论寒风怎样吹拂，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

　　她曾听闻，大家常说女生之间的情谊既单薄又脆弱、甚至有点可怕，但是她与蝶子的感情……

　　用星川的话来形容，就是“像偶尔互相拍上两爪子，平时却十分亲昵要好的猫猫跟狗狗。”

　　居然拿“猫猫狗狗”比喻女孩子，那笨狗真是差劲。更何况狗狗应该排在猫猫前面才对吧？

　　而她和美奈子以及纱英之间的感情便是“宛若年轻的妈妈带两个女儿。”

　　她总是在不经意间依赖着美奈子，所幸美奈子也愿意照顾她，真教人开心。

　　至于纱英……纱英作为妹妹姑且算是聊胜于无。动辄“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一起来玩吧！”——这家伙与其说是“姐妹”，倒不如说更接近小时候养的“电子宠物”。

　　当然，她只是开个玩笑，跟纱英一同度过的时光以及回忆无比珍贵，大家皆是希望能够永不分离的亲密伙伴、是为彼此着想的挚友。

　　?

　　时隔一个星期再度回到熟悉的公寓楼下，为防止引发旁人误会，野上泉好说歹说、让蝶子放开了手。

　　只不过……

　　“吸——”

　　“喂！？”

　　眼看着蝶子把手伸至鼻尖下边闻了闻，羞耻的情绪瞬间袭上心头。

　　“哼哼~”

　　想必是见到了她羞恼的反应，挚友心满意足似的扬起唇角，发出犹如猫猫呼噜声一般可爱的轻哼。

　　她不希望给对方捉弄人的恶作剧顺利得逞，干脆别开脑袋冷处理。

　　电梯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刷卡对应的楼层，随着“叮”的清脆声响传入耳中，镜面的金属门缓缓敞开。

　　好巧不巧的，甫一踏出电梯轿厢，她们便迎面碰上了叶山秘书。

　　他像是刚从水深火热的困境脱身般，有气无力地抬手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那个……”

　　“啊，晚上好，小姐您回来了……”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微微一愣，旋即立刻欠身致意。

　　“先生和夫人都在家里等您。”

　　“嗯……谢谢。”

　　野上泉随口道了声谢，尔后稍作迟疑，还是忍不住问了个问题：

　　“叶山，你这是……？”

　　“没、没什么，您回家之后就知道了，明天见。”

　　说完，叶山秘书便逃也似的夹着公文包匆匆钻进电梯。

　　真是奇怪，她忖度着。

　　这位每天跟在爸爸身旁的年轻男人素来成熟稳重且精明干练，如此慌张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见。

　　听他那含糊其辞的解释，大概无需担心，反正不是爸爸妈妈像原先一般闹了点矛盾，就是妈妈又搞出了什么乱子……

　　她一面不以为意地安抚着朝这边投来关切眼神的挚友，一面上前用指纹解锁大门。

　　“我回来了！”

　　“喔，泉你终于回来啦~”

　　妈妈的回应比往常要迟一些，语气听上去倒是挺开心的。

　　按说爸爸也会第一时间与妈妈争着欢迎她回家，这次却意外地没有吭声。

　　眼睛的余光里，玄关处多了双陌生的高跟鞋，估计他是正在跟客人交谈、无暇顾及这边。

　　“有客人拜访，不过不用在意，我们做我们的就行。”

　　野上泉知会了身畔的蝶子一声，怎奈……

　　嗯？

　　由于近十秒未曾收到任何答复，她不自觉转头看向旁边——

　　“蝶子？你发什么呆呢？”

　　“没……没事，咱只是觉得这鞋有点眼熟……”

　　少女支支吾吾地回答说。

　　“黑色的高跟鞋哪儿都有啦，妈妈她经常也会穿类似的颜色和款式。”

　　“唔……”

　　不管这家伙在想什么，她迅速翻出自己上次给对方用的拖鞋，随即先一步踏入室内。

　　今天拜托蝶子帮忙的是指导她准备一份美味便当，用于明天中午的午饭。

　　虽然可以再去飘五亭聚餐、或者前往校园附近的麦当劳和汉堡王，但是……难得的非日常，她不免也产生了远比平时要大胆的念头。

　　她希望让星川吃到自己亲手制作的便当料理。

　　经她这么提议后，大家亦纷纷附和赞同，约好要各自带便当解决最后一天的午餐问题。

　　说回正题。

　　考虑到目前晚餐都没吃上，她果断带着蝶子直奔厨房，准备先尝试弄些料理……咦？

　　走到半路，野上泉倏地发现爸爸就坐在餐桌旁。他挑起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竖在桌面上的iPad。

　　她连拉带拽、将不好意思的挚友一起拖了过去，好奇地从边缘偷偷观察具体情况。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素来宠爱她的爸爸对她不闻不问。

　　紧接着，入眼的是一位鬓发苍白的老妇人。对方面露不屑的微笑，在视讯通话中跟爸爸小眼瞪大眼。

　　“……曾、曾祖母？”

　　蝶子诧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顿时打破了餐厅内弥漫的沉寂。

　　仿佛终于解除石化状态般，爸爸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瞥向这边，露出一抹稍显勉强的笑容。

　　“泉——”

　　他刚开口，pad的扬声器里就紧随其后传出了得意笑声。

　　“哈——”似乎是蝶子曾祖母的老妇人打断爸爸的话语，旋即径自继续说了下去：“荣二，你又输啰。”

　　爸爸额头上隐约绷出了青筋。

　　不等他说些什么，老人家接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蝶子，听见没有，以后在野上家的小姑娘面前猖狂点，这是曾祖母给你挣来的面子。”

　　野上泉不禁傻了眼。

　　她回头朝挚友看去，后者“啊哈哈”地干笑着搔了搔脸颊。

　　“曾祖母的个性比较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