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892章

　　“那是，没有人比我更懂……比合格的青春期男子高校生更懂铯铯的事情。”

　　话讲到一半他便反应过来，立刻改口并义正辞严地替自己开脱。

　　天然呆萌的脸蛋和语气教人毫无警惕防备，实在是恐怖至极。

　　春泷心想着，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尝试转移注意力。

　　“呃……鲷鱼烧，浅野会长平时先吃哪个部分？”

　　“当然是哪边靠近袋子口吃哪边，笨蛋。”

　　可恶，她说得好有道理。

　　然而——

　　“姐姐原先都是洗干净手后，把鲷鱼烧拿出来掰开吃。”

　　浅野同学一如既往毫不留情地拆姐姐的台。

　　“那是、那是……”

　　“因为掰开吃的方式不够优雅、不合淑女以及学生会长的身份？”

　　春泷用开玩笑的语气打趣捉弄浅野会长。

　　她紧接着就朝这边投来了羞愤的目光，该不会是说中了吧？

　　为避免少女彻底炸毛，他适可而止、随后补救说：

　　“抱歉抱歉，开个玩笑，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毕竟鲷鱼烧跟章鱼烧有点类似，内部都很烫且不容易冷却，掰开吃效率绝对更高。”

　　听到他这句话，浅野会长略微扬起下巴、露出不以为意的高傲笑容，像是在夸奖“你挺识相的嘛。”

　　那看起来显得有些傻乎乎的模样委实可爱极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烤好的鲷鱼烧要掰开吃

　　讲到用从中间掰开的方式吃鲷鱼烧，星川春泷不由得想起了先前补习国文时偶然瞥见的俳句。

　　诗人中原道夫曾写下“掰开鲷鱼烧，吹里面的五脏。”这样品尝甜点的话语。

　　关于鲷鱼烧这玩意儿所衍生的争论，某种程度上甚至比甜咸粽子更多。

　　譬如，提及最多的便是从哪里开始吃，其次是尾巴该不该填满馅料，还有皮的厚薄、单独制作亦或批量生产等等……

　　不由自主想象着鲷鱼烧塞草莓馅能有多么美味时，稍显局促的娇俏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星、星川，再不吃就要凉透了……”

　　他循着声音侧目瞥向身旁，浅野会长不知何时把红豆馅鲷鱼烧掰成了两半，现在正有点难为情似的将其捧在怀中，宛若羞涩捧花的少女。

　　浪花家提供的包装纸很大，原以为是过度包装，没承想是方便配合各类客人的食用方式。

　　“这一半给你。”

　　摊开自己手里的纸张接过半条鲷鱼烧，既微妙又复杂的情绪于不经意间袭上心头。

　　避免了间接接吻的庆幸，错失了机会的遗憾……老实说，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仔细想想，大概是都是飘忽不定的底线的错吧。

　　拿着露出暗红色饱满馅料的鲷鱼烧凑近嘴边，能够隐约感受到发烫的气息，因此他先吹了吹，旋即趁等候的空档继续跟对方聊下去。

　　“那个，浅野会长只吃半条没问题吗？”

　　“星川，不丢人喔……”

　　不等姐姐开口浅野同学便插嘴抢过话茬，希望通过言语表达的意思委实教人摸不着头绪。

　　“——如果想要与可爱的女孩子间接接吻，直接说出来就行。”

　　“铃……铃！？”

　　这回无需他来吐槽否认、撇清关系，浅野会长反应很快，立刻慌慌张张驳斥了一声。她随后扭头望向这边、急忙解释说道：

　　“唔……总之，我和铃分着吃就够了，待会儿还有午饭呢。”

　　她讲这话时的语气，简直仿佛百般叮嘱孩子不准在饭前吃零食的妈妈。

　　春泷暗忖着，感觉浅野会长是可以成为像绚夏一样严厉与温柔并存的好妈妈……咦？

　　他为什么会想到“像绚夏一样”这种莫名其妙的比喻？

　　眼睛的余光里，两名女孩子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吃起了各自的鲷鱼烧。见此情形，他也不再拖沓，尽兴地咬了一大口馅料满溢而出的鱼身。

　　外皮酥脆且兼具软韧嚼劲，跟先前品尝到的颇为相似。而红豆馅所带来的冲击力奶油却是完全无可比拟。

　　实际上连他都有点犯难，不清楚该如何形容这糅杂得恰到好处的口感。沙沙的、湿润的、软糯的、极其细腻的、混合有颗粒感的……这些感觉一股脑地挤进嘴中，难以仔细分辨。

　　据神户先生说，制作馅料时使用的红豆皆是由他亲自去北海道挑选，从有着“红豆之王”一称的十胜红豆里找出最适合鲷鱼烧的种类。

　　“我可是把十胜平原产的红豆尝了个遍。”

　　提及过往经历时，那份倾注全部心意和精力的骄傲溢于言表。

　　诚如对方所言，尽管差距不大，但鲷鱼烧内的红豆馅的确拥有着相当特别的风味。

　　随着咀嚼，淡雅清爽的微甜逐渐自舌尖蔓延开来，跟口感的巧妙结合堪称绝配。

　　倘若换作奶油馅，估计吃完一条便会发腻，而红豆给人一种连续吃好几条也没关系的感觉。

　　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半条鲷鱼烧后，春泷顺势将自己的那条掰成两块，留着头、送出尾。

　　比起他这对于男生来说再正常不过的速度，女孩子们就要慢得多……纱英例外。

　　等待了大约一分钟，浅野会长才带着略显为难的神情收下他的回礼。

　　“感觉可能吃不了……”

　　她小声嘟囔着，似乎在为是否下口而犹豫不决。

　　甜点不能吃太多，午饭更重要。

　　——想必是察觉到了停留在身上的视线，她特意转头给这边解释了一句。

　　春泷不以为意地表示“剩下交给我就行”，怎奈……

　　“你、你你你这家伙果然还惦记着那个！”

　　受不了，始终惦记着“间接接吻”的人分明是浅野会长吧？

　　仿佛感受到他在心底的腹诽，少女面红耳赤地别开脑袋、径自吃起了半块奶油馅的鲷鱼烧。

　　咽下将近三分之一后，她把剩余的部分连同期待的眼神一并送去了妹妹那边。

　　不过……

　　浅野同学咬了一小口便干脆利落地投降放弃。

　　“吃不掉了。”

　　“……欸？”

　　她一本正经地朝傻眼的姐姐摇了摇头，旋即转向这边。

　　“星川，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这种犹如阵亡前托付关键任务的说法是闹哪样？

　　况且面对分别被两人咬过的鲷鱼烧，即使知道是可爱的女孩子，他仍旧犯了难。

　　目光再度移至浅野同学脸上——

　　“嗯。”

　　她加油鼓劲似的点点头，感觉玩得很开心。

　　紧接着，春泷又瞥向另一侧的浅野会长——

　　“看、看我干嘛！？”

　　“真的让我吃？”

　　“谁管你怎么样……”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那你别后悔喔？”

　　“……”

　　“我真的吃了？”

　　“啰嗦死啦！”

　　见她给出不耐烦的回应，春泷终是决定从善如流。

　　“我开动了。”

　　正打算把残缺的鲷鱼烧送进嘴里时，哗啦啦，一阵揉搓包装纸的清脆声响传入耳中。

　　浅野会长直接饿猫捕食般扑了上来，抓住他的双手、囫囵吞枣般猛地一口吃掉了可怜的鲷鱼烧君。

　　“唔唔……”

　　虽然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讲话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但……埋怨的意味格外明显，估计是“你还真敢吃？”或者“差劲！”之类的嗔怪。

　　?

　　好奇怪……

　　静悄悄地望着走在前面的女孩子和男生的背影，她——浅野铃蓦然品尝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恍若含了一颗又酸又甜的柠檬糖，舌头分明很不舒服，却一发不可收拾地贪恋着掺杂其中的甘甜。

　　姐姐身旁的位置，姐姐啰里啰嗦的说教，还有让姐姐欢笑、羞恼、郁闷的对象……

　　这些原本都应该属于她一个人。

　　可是，可是，可是——

　　脑海内不自觉浮现了今天上午经历的事情。

　　跟陌生人打交道的乐趣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书店的前田先生爱管闲事。

　　豆源的看店阿姨口是心非。尽管嘴上一直发着牢骚、称自己的孩子根本无法和他们三人相提并论，但对方其实也会在聊起孩子的时候，于不经意间流露出引以为傲的语气——“唯一让我开心的是，他好歹是个愿意把最喜欢的零食分给邻家寡居老人的善良孩子。”

　　月岛家的笠原婆婆既固执又热情、文具店的平野先生风趣且努力、而浪花家的神户先生无比热爱自己的事业。

　　说起来，大家皆有着各不相同的“普通”以及“理所当然”。

　　笠原婆婆认为的“理所当然”，是像曾经那样更加紧密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平野先生认为的“理所当然”，是顺应时代发展、逐渐习惯眼下的变化并努力前进。

　　神户先生认为的“理所当然”，是不顾亲朋劝阻、独自跑去北海道的十胜平原品尝各种红豆的风味——其目的不过是希望重现记忆中最初那备受喜爱的味道。

　　可惜她仍旧搞不明白。

　　仔细思考时，脑袋便仿佛在面对数学试卷上的大题，不会就是不会，无论如何都琢磨不透。

　　“呼……”

　　驻足等待红绿灯的空档，浅野铃轻吁了口气，漫无目的游向远方的视线突然注意到姐姐那边有可趁之机。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星川，偷偷扯了扯男生的衣袖。

　　“……吃醋了？要我把浅野会长旁边的位置让你吗？”

　　掐。

　　“对不起。”

　　道歉速度简直快得宛如做过无数次类似行径的惯犯。

　　只是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这样的互动显然有些逾越且过分。

　　为避免在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下停留太久，浅野铃果断转移话题、将藏匿于内心深处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想，只要有认可并支持的人在，那就算是‘理所当然’……”

　　至少是属于自己的“理所当然”。

　　——星川停顿片刻后，这么补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