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1067章

　　宛若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的阳翔也快步凑近这边，“嗨嗨嗨”地招呼着要与西原牵手。

　　“可以啊。”

　　“果然还是不行吗……咦？”

　　身材高大的篮球部王牌先是一如既往灰心丧气地垂下了头，约莫两秒后才反应过来。

　　合着这家伙早在发言前便有自知之明了。

　　“真……真的——！！？”

　　“阳翔吵死啦！那么激动感觉好噁。”

　　“这、这不是美保同意了嘛……嘿……嘿嘿……”

　　阳翔搔着头讪笑时，西原不紧不慢从制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

　　注意到她的动作，前者连忙摆手拒绝，只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那个，不用帮我擦汗，我用袖子抹一抹就行了！”

　　“哈啊？”西原无奈地瞥了男生一眼。“面巾纸是垫着用的。”

　　“喔喔，垫着用……”

　　想必是有察觉到某种可能性，阳翔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询问。

　　“……垫在哪里？”

　　“当然是手上。”

　　“Noooo————！！！”

　　幸亏目前正处于后夜祭最热闹的一段时光，即使是阳翔的哀嚎也不曾引起多少同学的注意。

　　野上同学、四方、真田、三名女孩子皆被这一幕光景逗得忍俊不禁，雅学姐亦是不自觉抿起了唇角、隐隐莞尔一笑。

　　纱英全无恶意般漫不经心地补上一刀：

　　“毕竟传闻最臭的社办就是男子篮球部。”

　　“大家都有在用除臭喷雾，这是谣传！跟春泷被污蔑成渣男一样！假的！”

　　尽管明白对方这说辞属于纯粹的好心以及信任，但是……

　　“喂！别把我卷进这么臭的话题。”

　　春泷吓了一跳，赶紧撇清关系。

　　阳翔受伤似的扑到了刚才跟着一起过来的田崎身上。

　　“呜……田崎，快安慰我一下……”

　　对此，宅宅同桌一本正经地抬手捏住鼻子，瓮声瓮气说了起来。

　　“虽然我会努力尝试……还请不要强人所难。”

　　“好过分！”

　　简直是堪称完美的捧哏吐槽，田崎这家伙未免厉害过头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按捺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适逢其会的，就在大家尽情笑闹充斥着后夜祭的每分每秒时，无比轻快的吉他前奏转瞬即逝，仍旧是经典金曲的第三首歌再度引发了同学们的欢呼。

　　“来吧，大家一起。”

　　莲用柔和的语气为短暂的嬉戏画上休止符。

　　田崎有点扭捏地握住了阳翔递出的左手，西原终究没有垫面巾纸、而是仿佛捡垃圾一样用三根指头夹住阳翔的右手——即便如此，后者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说起来……”莲噙着微笑望向不远处跃动的篝火，眼瞳中倒映着温暖的光芒。“上次这么握手还是跟春泷刚认识的时候。”

　　听起来真让人怀念，春泷心想着，也不由自主扬起了半边嘴角。

　　“差不多八个月了。当时你隔天居然没认出我，实在是太教人伤心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结束之夜

　　“那分明是春泷变化太大错，如果有一个月适应还好说。”

　　莲这么反驳辩解后，他——星川春泷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仅仅是将近八个月时间，却意外有种过了好久的错觉。”

　　随着声音落下，仿佛通过彼此之间牵起的手来传递延续般，话茬悄然流向了下一个人。

　　“春泷这话……”

　　纱英一如既往“自由”地开口抢走了话茬。

　　“——听上去总觉得像是要结束了一样。”

　　原本就是该结束了喔？

　　进度已经过半的后夜祭，估计不消一会儿便将迎来最终的道别。

　　明明只是二年级的一场祭典，却莫名给人一种故事要落下帷幕的微妙感觉。

　　或许是因为雅学姐临近毕业的缘故，他心想。

　　约莫三、四个月的期限过后，大概会有截然不同的光景取代先前的生活。

　　三年级的学长学姐升学毕业，而他们这些二年级生则是紧随其后、登上与之相似位置。

　　待到明年的星陵祭和后夜祭举办时，怀揣着离开校园、跟同班同学乃至老师们分别的心情，想必很难再有眼下这般欢欣雀跃的笑闹嬉戏。

　　不自觉多愁善感的思索间，犹如月光的清冷音色忽然在耳畔响起。

　　“即使熟悉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这方校园仍旧藏匿着那些美好的瞬间，只要还有人记得，五彩缤纷的回忆就会留存在这里。”

　　正纳闷雅学姐这么说的言外之意时，她接着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等到灯光熄灭，旋律休止，所有人各自散去，只留下空旷的场地和稀薄的月光，以及名为‘星川春泷’的十七岁少年。他拼凑着青春的碎片、收集起记录有点滴时光的相片，将所有人的牵绊用胶水粘贴至毕业纪念册内的空白页面，旋即在最后的最后，于页尾写下这样的字迹……”

　　“——全书完。”

　　“……”

　　短暂的沉默过后，春泷按捺不住、没好气地吐槽起雅学姐这段过分微妙的讲述。

　　“受不了……‘星川春泷’的青春未免太短了吧？只是文化祭结束，不要说得像是我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一样。”

　　在他用玩笑话勉强缓和了难以言喻的感伤气氛后，雅学姐接过话茬，一本正经地表示：

　　“嗯，开个玩笑。”

　　拜托别再开这么冷的玩笑了。

　　他暗忖着，倘若真有以他星川春泷为主角的作品，那结局至少要是更加美好且更加幸福的画面……在文化祭的最后戛然而止委实有够过分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兴许便是雅学姐那部小说预想中的结尾。看似是以男主角为终点，实则是在她告别高中生活和可爱学弟的分界线上画下了句号。

　　“感觉学姐的玩笑话水平快赶上星川了。”

　　四方用软糯的京都腔插嘴作出评价。这究竟是在夸奖雅学姐的玩笑话水平进步快、足够高，还是在阴阳怪气讽刺他的退步？

　　春泷希望是前者。

　　我说，野上同学的语气稍显不耐烦。

　　“你们不觉得牵着手站在这儿闲聊很傻吗？”

　　真田扭曲着唇角调侃挚友：

　　“泉想要跟星川牵手的话，大可以直说喔？凭学妹的身份拜托学姐，没准能够获得特殊优待~”

　　原本以为接下来会再度演变成【野上公主的后宫】群猫派与狗派大战，没承想纱英竟不留情面地顺势说了起来。

　　“牵一会儿也没关系吧？就是握住美奈子的手心感觉湿乎乎的，难怪大家都说胖了更容易出……”

　　“——纱英？！”

　　尽管当事人及时喊停，他们依然或多或少可以猜到尚未讲完的话语。考虑到过于冒犯的性质，无论是谁皆在努力抿着嘴角按捺笑意。

　　眼看着如今的气氛正正好，春泷带头前踏一步，与大家沐浴篝火那温暖的光辉。所有人手牵着手，恍若其余同学那样，一起随自喇叭流泻出的乐声歌唱。

　　晚秋的轻风从棒球场的某一端吹来，裹挟着干燥的空气，在不经意间卷走了歌曲的尾音。

　　第三首歌是SMAP的《世界上唯一的花》。

　　这么说起来，当初遴选后夜祭歌单时，会议上曾出现了两类声音。一类是占多数的支持派系，一类则是希望不要加入歌单的反对派系——

　　虽说这首歌强调的是“每个人都独一无二”，而且旋律也颇为积极开朗……奈何有人表示宣扬“不要争强好胜”这种逃避竞争的理念、并不适合即将面对升学考试的三年级生。

　　这也算是关于这首歌老生常谈的争议问题。

　　顺带一提，浅野会长是反对派的一员，很符合她那容易认真过头的个性。

　　至于结果……现在能够播放出来自不必多言。

　　歌曲最终是凭借“并非支持避战，而是鼓励全力以赴后不要妄自菲薄。”这样的理由成功入选串烧歌单。

　　待象征着歌曲结束的“不做第一也没关系，本来就是特别的唯一。”这句歌词随风消逝后，剪辑取代了结尾那漫长和声伴奏、接踵而至的是Hump back的《敬启：少年》。

　　——是这支乐队的出道作兼代表作，亦是串烧歌单内仅此一首的新歌。

　　入选的缘由无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歌词主旨以及旋律非常适合高中生的祭典，属于可以直击人心的青春赞歌。

　　当进度过半，歌词迎来第二遍循环时，已然有许多不熟悉这首曲子的同学跟着唱了起来。

　　不着调没关系，只要呐喊的嗓门足够大就好。

　　唱错词没关系，只要呐喊的嗓门足够大就好。

　　追不上节拍也没关系，只要呐喊的嗓门足够大就好。

　　田崎难得摆脱腼腆的桎梏，仿佛在向过去的自己致意般大喊，甚至于某一刻将“神明什么的根本不存在，我从一开始就没信过。”这句歌词改成了“神明什么就在我身边，我始终坚信着。”

　　听到宅宅同桌那完全跑调的声音，春泷不由自主扭曲起了嘴角。

　　哪怕如此肉麻的恭维，最多待会儿请你喝一罐没有年糕的年糕红豆汤喔？

　　在唱到“你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弱小，继续追逐吧，哪怕深陷于失败之中，也不会彻底结束。”这一段时，阳翔与莲是最为卖力且认真的。

　　日谷高校以升学著称，而非体育豪强，因此他们所参加的篮球部和足球部几乎每年都是止步在地区预选赛。多年未曾闯入全国大赛的处境，恰似歌曲里提及的糟糕状况。

　　夺下大赛优胜的旗帜，是每一位高中运动社团成员的梦想——包括纱英。

　　宛如深夜歌舞伎町喝醉的酒鬼大叔一般，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虽然那完全记不住词的唱法跟胡言乱语无异，但热情的确有实实在在地传达给周围的大家。

　　“下次我要让圣子那家伙吃瘪！”

　　“绝对可以做到！”

　　野上同学发自内心地为挚友应援，终于抛下了束缚她的羞耻心、喊出声来。

　　真田被蹦蹦跳跳的麦色少女拽着晃来晃去，苦笑着流露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而四方……四方在最后那句“绕点远路不是正好吗？”响起的瞬间微微动容，恍若想起某件重要的事情般，可爱的脸蛋上随之浮现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春泷亦是想起了浅间老师那吊儿郎当的教诲，不知不觉袭上心头的温暖直让人不由自主扬起嘴角。

　　兴许是希望给大家享受余韵、回味祭典的时间，这首歌结束后进入了稍显漫长的空白期。一分钟、两分钟，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才有新的乐声响起。

　　开头的节拍和旋律颇为舒缓，好似猫猫踏过黑白琴键一般无比轻盈。然而正是这么一小段前奏，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在人群中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第一句歌词才唱到半截，以三年级生为主的区域里就有个别人露出了内心被触动的神情。

　　“怎么能选这首……”

　　“……太过分了！”

　　“居然想害我在学弟学妹们面前抹眼泪，混蛋……”

　　话虽如此，待第四句歌词传入耳中的那一刻，同学们的声音已然汇聚成一股洪流，以磅礴的气势淹没了喇叭播放的原唱。

　　或感慨、或激动、或惆怅、或哀伤……

　　唱到“多少次、多少次，通往梦想的途中在放弃的边缘徘徊。”这一句时，纱英大概是回忆起了平日里努力奔跑的时光，本就跟不上节奏的歌声更是因为哽咽而彻底乱套。

　　不远处，三年级生们已然在感伤的气氛下哭了一大片，隐约看到阿哥的身影，一把鼻涕一把泪似的靠着朋友的肩膀支撑。

　　为了考入全国最顶尖的大学，期间付诸的艰辛与努力想必很难用言语形容。

　　“阿哥那个笨蛋，太丢人了。”

　　四方苦笑着，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后，重新握住野上同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