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1047章

　　该说不愧是熟识的女孩子里面最在意形象的那一个吗？

　　就在别人嘻戏笑闹、欢呼奔跑时，她却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自顾自清理蜜金色发丝上吸附的彩带。

　　——如今已然到了无论做什么都会产生静电的时节。

　　不知为何，窥探的视线被她察觉，下一刻便收获了嗔怪埋怨的眼神。

　　鉴于目前的混乱光景几乎是由他自己点燃，春泷搔了搔脸蛋、只好着回了个歉意的讪笑。

　　他移至自由舞台的前方，举起最后一支拉炮，尔后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慷慨、决定与同学们一起分享这份美好回忆。

　　眼睛的余光里，浅野会长抬起手、似乎想要讲些什么，怎奈……

　　“啪！”

　　他的右手赫然擅自拉动了引线，向台下发射出满天淅淅沥沥飘落的彩带。

　　有人惊呼、有人喝彩、有人喊着也要拉炮、有人……

　　“——那个，星川……”

　　正沉浸于祭典这欢快无羁的气氛中时，稍显犹豫的倔强音色陡然在耳畔响起。

　　?

　　“搞什么嘛，居然不早点说……”

　　拿着扫帚和垃圾袋，春泷一个人在自由舞台周遭清理地上的彩带。

　　闭幕典礼前脚刚散场，浅间老师后脚就立刻送来了打扫工具。那早有预料似的坏心眼微笑，瞧上去委实教人恼火。

　　听到他发牢骚时，对方一本正经地评价说道：

　　“反正全是你自己O出去的，难道要让别人替你善后清理？”

　　“拜托别用这种超容易惹人误会的说法，况且消音消得那么刻意还不如没有！”

　　真受不了这个喜欢隔三差五跟学生讲荤段子的邋遢大叔。

　　紧随其后的浅野会长则是面红耳赤。她的肩头微微颤抖、唇角扭曲，看起来仿佛在努力憋笑、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为了排解郁闷的心情，他主动与对方搭话。

　　“我说，浅野会长，幸灾乐祸是非常失礼且缺德差劲的行径喔？”

　　话音刚落，一旁跟班似的浅野同学反倒像是心虚般率先别开了脸蛋。

　　这家伙……不会借着自己缺乏情感表达的问题、趁机狠狠嘲笑他了吧？

　　思索间，他弯腰去捡拾一条彩带时，徐徐清风拂过面颊。还没来得及捏住，彩带下一秒就飘向了远处的砂土地。

　　“噗……”

　　他不满地抬头望去，浅野会长干脆也别开脸蛋、假装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态度。

　　考虑到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多半只会自讨苦吃，于是，春泷顺势把注意力引向和自己几乎没什么联系的话题——

　　“说起来，这份工作原本是由谁负责？”

　　“工作负责人场地内空闲的执行委员会成员。”

　　听到浅野会长这么回答，不妙的预感陡然袭上心头。

　　“我姑且问一下，这边最闲的成员是……？”

　　“你。”

　　受不了，到头来他就逃不开这次劳役。

　　?

　　安置好垃圾和卫生清洁工具后，春泷便准备去操场——即有草坪和塑胶跑道的足球场那边跟女孩子们汇合。

　　不少白天没能卖完库存的小吃摊位还会在今晚持续经营一段时间，直至后夜祭火焰熄灭的那一刻。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勉强也可以算是星陵祭留下的美好余韵之一。

　　而棒球场这边则是在散会后迅速动工，由专门的工人、老师、以及执行委员会成员组成队伍，紧锣密鼓地搭建篝火。

　　仔细想想，除了相关人员外，他好歹是唯一一个能够欣赏到全部过程的学生……话虽如此，心情仍旧没有好转多少。

　　——究竟有会谁稀罕看这个过程呢？

　　“诶，纱、纱英同学，那个点火装置很危险，请尽量不要乱碰！”

　　浅野会长略为慌张的嗓音乘着秋风传入耳中。

　　夜色下，好哥们那具备些微潜行加成的身影显得有点朦胧。远远望去，她把双手往腰间一插、垂下肩头，似乎正由于没法玩到有趣的东西而情绪低落。

　　总之，春泷暗自腹诽着，心想她是特例，不能跟正常学生相提并论。

　　琢磨着是否要拨野上同学的电话、请她过来带走纱英，以免给别人造成困扰，结果就在这时，“星川A梦同学~”听上去十分弱气的音色自身后响起。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力吐槽反驳了。

　　“晚上好~藤宫老师。你要找浅野会长的话，她在搭建篝火的工地那边当监督喔？”

　　左思右想，对方身为一班的班主任，找他的缘由无非就是浅野会长亦或者……

　　“至于浅间老师，他先前是在散会时跟美波酱一起走了，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

　　他不留情面地果断出卖自家班导，还多加了点料——不过准确的说，应该称之为“艺术加工”。

　　居然只顾着哄美波酱开心，丝毫不顾藤宫老师的心情和感受，真是太可恶了！

　　呸，渣男。

　　听到憧憬先辈的名字，藤宫老师“啊”地露出诧异表情，随即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他们俩怎么不带我一起，差劲……”

　　原本觉得这样就能将其打发走，没承想，她却是一点儿离开的意图都没有，反倒径自接着说了下去。

　　“……那个，我是特意来找星川同学的。”

　　这不是完全可以好好叫出学生的名字吗！

　　他都险些以为藤宫老师只记得他叫“星川A梦”了。

　　正纳闷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时，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台熟悉的数码相机。

　　尽管只有短短两天时间，但这台Nikon相机陪伴着他记录下了数不清的美好回忆，绝对称得上是好搭档，完全不愧于那句“感动的原点。”、以及“一瞬，永远。”

　　希望来年也可以与其合作。

　　不久前还热闹非凡的棒球场内，这会儿却是弥漫着繁华落幕后格外凸出的寂寥。

　　嗒，嗒。

　　藤宫老师按动圆钮时的清脆声响徘徊于空无一人的舞台周围，犹如在回应他的赞许。

　　像是在道别，“明年再见。”

　　像是在约定，“明年也要记录下更多美好且感动的瞬间。”

　　这么胡思乱想着，数码相机上的荧幕忽然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第一张照片并非记忆中的模样，而是颇为“新鲜”的合影——

　　画面里，他恍若要征服校园一般弓步踏在舞台边缘、作势扯动拉炮，后方被纱英追逐的野上同学也十分惹人注目。

　　“这是……？”

　　藤宫老师邀功似的抬起脸蛋，令人不自觉产生想要说着“乖~乖~”去摸摸脑袋、称赞夸奖的念头。

　　“浅间先辈拜托我帮忙拍的，满意吧？”

　　与其说是满意，其实更接近感动和感谢，毕竟完全是出乎预料的意外惊喜。

　　嗯，春泷一面点头、一面道谢，旋即跟她一起品鉴未知的照片……还有视频。

　　相较于定格在美好瞬间的照片，视频看着就要混乱得多。身处其中毫无察觉，以旁观者的角度评价简直是一片鸡飞狗跳。

　　不过……即便如此，大家之间的互动再度浮现于眼前，依然能够让他不由自主扬起嘴角。

　　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翻看照片时，藤宫老师倏尔小声嘀咕着开口说道。

　　“我在好几张照片里掺了点私心……”

　　想必是明白他会顺势问出那个问题，对方不等他发言就继续说了下去。

　　“——主要是自作主张、把枫和铃酱拍进去了。”

　　这姑且也算惊喜吧？

　　脑海内产生这个疑惑时，春泷当即就瞧见了藤宫老师的“私心”。

　　画面主体是沐浴在漫天彩带下的帅哥——帅哥当然是他，而所谓的“私心”则是在镜头角落。

　　不知怎的，她竟是抓拍到了自家学生如此尴尬的一幕情景。

　　二年三班的成员在舞台上有说有笑，除妹妹外无人陪伴的浅野会长则是露出了格外寂寞的神情、遥遥守望着他们。

　　第二张、第三张……等等！？

　　他按捺不住吐槽起抓拍时机的选择。

　　“浅野会长未免也太可怜了。”

　　就算随意将整个自由舞台纳入镜头，最后都不至于拍出这种败犬味十足的效果。

　　藤宫老师绝对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只是面子上说不过去，死活不肯承认。

　　她支支吾吾地辩解说：

　　“我、我这不是不好意思把枫拍得太让人在意嘛……”

　　分明是选了一种最让人在意的取景和角度！

　　不过话说回来，抛开浅野会长这些惨兮兮的画面不谈，藤宫老师兴许还蛮有摄像天赋的。

　　不知不觉间，按动键钮的指尖突然停了下来。

　　“就是这张就是这样——”

　　听着对方那过分激动的语气，春泷漫不经心地把目光集中在相机荧幕上。

　　“……好、好可爱……”

　　“是吧是吧！？”

　　藤宫老师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能够拍到真的是超走运！”

　　让他们达成共识、不约而同发出赞叹的照片主角是浅野同学——

　　从隐约虚化的背景来看，藤宫老师应该是打算拍摄女孩子们筹划齐射拉炮、暗算某人的画面，结果意外拍到了不小心闯入镜头的少女。

　　一抹靛色自角落冒出，即使天然呆萌的表情仅占据了最多四分之一的画面，存在感仍旧无比强烈。

　　硬要让教他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猫猫探头”。

　　宛如不经意间闯入拍摄画面的猫猫发现了相机，随后好奇地扒着镜头观察，委实可爱极了。

　　?

　　在答应了藤宫老师回头会把照片传给她后，春泷带着重新入手的数码相机移至与棒球场隔了一条街道的操场。

　　虽然这里灯火通明且仍旧人声鼎沸，实际上却是白天截然不同的喧闹。仿佛无论任何事物，只要来到了夜晚都会显得愈发宁静——哪怕是根本与之相悖的“喧闹”。

　　曾经挂满低空、有种遮天蔽日感的彩旗已然尽数撤下，如今正堆积在塑胶跑道的角落。偶尔有凉飕飕的晚风掠过，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的同时，撩动乃至扬起一面面旗帜，像是不愿就此散去的祭典幻影。

　　原本塑造出街道盛景的诸多摊位，这会儿仅剩五、六间小吃摊还点亮着温暖的灯光，宛若海中孤岛，指引着追寻青春而洄游、却无处容身的鱼群汇聚休憩。

　　有人同伙伴拎着刚从老师那边兑换的奖品，说说笑笑、一起往变成野餐区域的草地走去；有人已然拆开了来自豆源赞助的炒豆子，先抓一把豆子塞进嘴里咀嚼，尔后一脸畅爽愉快地大口灌下可乐；蹲在草场边缘，端着手机拍摄尚未拆除的布景装饰。

　　好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明明在白天看来司空见惯的东西，现在反而变得格外贵重且珍惜。远处堆放有几块拆下的木板，映着昏暗的灯光，呈现出喧嚣褪去后最为真实的一面。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时下流行的歌曲，同学们的笑声裹挟着稀疏歌声回荡于操场上空，像是白天的残影与夜晚的序曲交织在一起，向依依不舍的星陵祭告别、对姗姗来迟的后夜祭打招呼。

　　尽管撤掉了许多摊位，但现今夜色朦胧、加之各个年级的学生星罗棋布，找起人来倒是远比白天还要费劲。好在以他对野上同学的熟悉，只需要确认那些占据了充足地盘的群体即可。

　　待他抵达女孩子们……或者说二年三班的驻地时，令人颇感意外的是浅间老师和美波酱都在这儿，不知道正聊着些什么，脸上浮现出稍显虚幻、有点怅然的神情。

　　估计是在回忆缅怀自己的青春？归根结蒂，曾经的他们也有过相似的十七岁，也是尽情享受祭典的一员。

　　他忖度着，随即就瞧见注意到他行踪的浅间老师朝这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