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1038章

　　平日里文质彬彬、偏内向的阿哥，这会儿却一反常态，挥着拳头喊得极其用力。

　　“上啊！”

　　“最后的青春回忆是白鹭同学太好了！”

　　别忘了还有春泷同学喔？

　　与此同时，一、二年级那边亦不乏她的支持者，纷纷喊着“白鹭学姐加油！”、“冷冰冰的好帅！”这类应援发言。

　　顺带一提，反应过来的白鹭先生也加入了学生群体的行列，着实吓了身旁的妻子一跳。那副忍耐着羞耻心一起呐喊的姿态，不愧为白手起家、却能够登上银行高层的强者。

　　雅学姐肯定是有注意到自家爸爸的状况，不禁抿起唇瓣，难为情似的放下麦克风、别开脸蛋。

　　说起来，以她那缺乏感情_色彩的嗓音、搭配刚才气势十足的情感宣泄……不知为何，总觉得很适合唱诗。

　　胡思乱想着，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阵稍显婉转悠长的旋律。

　　该说是刻板印象吗？在四方手里，吉他竟给她弹出了些许三味线的沧桑。

　　“咱是四方蝶子，在乐队里担任主音吉他，绝对会为大家献上一场精彩的表演！”

　　待到“四方同学超可爱！”、“京都腔超可爱！”、等等这样一连串总之就是非常可爱的应援逐渐沉寂下去，手中空无一物的野上同学摘下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棒球场内的气氛迅速冷却，顿时鸦雀无声。

　　即便如此，她依然不以为意地露出傲慢神情，趾高气昂地开口做自我介绍：

　　“我是野上泉，在乐队里担任主唱……”

　　讲到这儿，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倏尔抬高音量、接着说道。

　　“这是为他而奉上的演出，你们就给我感恩戴德听完并牢记在心里吧！”

　　想必是放完狠话后不免有些后悔……害怕冷场、加之难得坦率表明心意的羞耻，野上同学悄无声息地攥紧了垂落腿畔的左手。

　　真是的，后果怎样又不难想象，干脆一开始就别这么做多好。

　　然而……

　　“““唔哦哦哦哦哦！”””

　　意外亢奋的欢呼声席卷了整个棒球场。

　　“野上同学简直太威风了！”

　　“眼神好帅！”

　　“我会感恩戴德地认真听完全部！”

　　这反应估计出乎了她的预料，以至于先前没抱什么期待的她不自觉有点害臊。

　　总而言之，尚未开始演奏，他们“一番星”乐队已然收获无数关注与支持，拥有了即使选唱没那么热门的歌曲、也不会冷场的绝赞气氛。

　　远处，负责自由舞台这片区域的执行委员会成员举起胳膊，打手势通知演出可以从现在开始。

　　五名女孩子的视力不差，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对方的信号，于是——

　　野上同学、四方、以及真田、她们转过身来看向彼此，旋即默默点了下头。

　　是时候为这场创造过无数美好回忆的祭典献上盛大落幕了。

　　是时候让藏匿在胸腔内的心意宣泄出来了。

　　是时候与这无色却难忘的晚秋告别了。

　　开始前的短暂空档中，略感寒凉的秋风拂过面颊，棒球场上无人占据的砂土地上泛起阵阵水波般柔和的涟漪。

　　春泷使劲深呼吸，然后靠近麦克风、用沉稳的语气向众人宣告。

　　“大家久等了，敬请欣赏我们乐队选择的第一首歌曲……”

　　他按响了第一枚琴键。

　　“——Aimyon的《金盏花》。”

　　不停被吉他弦音切断似的前奏转瞬即逝，赭红色侧马尾轻轻摇曳着，最前方映在眼底的背影莫名令人心安。

　　像是为了喊住那远去的秋风一样，野上同学旋律放缓的那一刻开口唱了起来。

　　“风猛烈地吹着——”

　　老实说，选择这首歌的关键因素之一便是她跟原唱歌手的音色有些相似。帅气潇洒、偏中性化、且气势非同寻常，属于辩识性很高的嗓音。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前者那仿佛与生俱来的高傲和不经意间流露的侵略性。

　　抛开这点不谈，其次就是能够代表大家的心意——每个人的心意。

　　金盏花的花语、以及歌词希望传达的情感，莫过于“永远不要分离。”

　　紧紧抱住对方却无法吐露自己的真心，深深映入眼帘的是她/他的身影，单纯的“我喜欢你”已不足以表明全部的心意……

　　待到最终那句“不要分离。”随秋风远去、消散在干燥的空气中后，棒球场内陷入了难以形容的微妙沉默，仅余野上同学忘记挪走麦克风、隐约回荡在周遭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陆续有掌声响起，紧接着愈演愈烈，犹如一眨眼的功夫便汇聚成浪潮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直到春泷好似报幕员一样再度开口，这超乎想象的热闹场面才逐渐冷却、告一段落。

　　当然，冷却的是声音，那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却从未改变。

　　现在看来，最初对未曾挑选榜单前列歌曲的担心压根就是杞人忧天——

　　这里并非苛刻的社会，而是能够尽情张扬个性的校园。

　　“如今第二首歌……”

　　说到一半时，负责节奏吉他的雅学姐轻快地拨动琴弦。

　　“——是back number的《青春》。”

　　咚，纱英右脚倏地踩下踏板，依照固定的节拍敲击低音大鼓，手上的鼓棒同时甩向吊镲。

　　稍显沉闷的鼓声与清脆的金属音共同响起的那一刻，早已在数十遍排练里熟悉了前奏的野上同学果断开口：

　　“只是凭借被教导灌输的东西，仍然无法让我完成始终找寻的答案。”

　　没有固定的标准答案以及解题步骤，没有相对平等的身份和公平环境——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更要珍惜当下身处校园的时光，努力在青春的道路上留下足迹。哪怕将来某一天不得不卑躬屈膝、哪怕不得不匍匐在地上、哪怕不得不任人摆布……哪怕在梦想被击碎后，也可以循着足迹找回最初的憧憬，再度登上舞台、重新振作起舞。

　　兴许是临近毕业的缘故，当歌曲进度过半时，有不少三年级的学长学姐露出了动容的神情。

　　从二年级开始便要明确未来的方向，为了升学或入职接受各种各样的辅导，即使尚未升入大学，眼下的三年级生也有资格自诩成熟了。

　　——至少他们或多或少曾面对过、乃至正在面对冰冷的现实。

　　宛若大多数流行歌一般，整首歌的歌词有着两到三遍的重复，以至于熟悉的旋律第二次奏响后，台下随之传来了零星跟唱的迹象，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地扩散蔓延。

　　相较于最擅长伤春悲秋、有着“痛亲王”之誉的原唱，野上同学的风格更多是横冲直撞……充满朝气，言语间仿佛掺杂着势必推平碾碎一切阻碍的嚣张。

　　总之，托黄昏与星陵祭即将结束这一时间点的福，气氛的调动格外顺利。不知不觉中，就连一、二年级的同学也不由自主融入了跟唱的集体，甚至不乏仔细品味过冷暖酸苦的家长放下成年人惯有的身段，尝试在祭典的氛围下、久违地缅怀起逝去的青春。

　　“……在未知里仍旧祈愿着，期待那能够沐浴光芒的一天。”

　　第二首歌在大家的合唱声中迎来了结束。画上休止符后，棒球场内隐约弥漫着一股意犹未尽的惆怅。

　　大约过去了九到十秒的沉寂，欢呼与叫喊声便像是按压许久的弹簧，以空前绝后般的气势一次性爆发出来。

　　野上同学高傲的扬起脑袋，肆意享受着难得的追捧。怎奈申请使用自由舞台的团体不在少数，时间有限，他们只能摆脱这让人沉醉的余韵，继续向前迈进。

　　“第三首是合唱，名为《雨后回忆》。”

　　春泷切换合成器的音色，随即按动键盘，好似钟琴一样空灵清冽的声响自音箱里传出。

　　比起前两首歌略长的前奏结束后，四方轻轻拨响弦音，剔除了软糯、仅保留京都腔特有的婉转音色透过麦克风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听起来就仿佛她在一瞬间长大了，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微妙感觉。

　　紧随其后的是真田。她抿起唇角，用相当成熟的神情和语气唱了出来。

　　雅学姐垂下脑袋，接着以冷淡且缺乏起伏的声调、念诗般唱起自己分到的歌词。

　　纱英跟随着鼓点摇晃身体，充满元气的活泼嗓音显得与大家有点格格不入。

　　而等到野上同学那段歌词的最后一个字坠落地面时，包括她在内，五名女孩子或是侧目、或是转头，不约而同朝这边投来复杂的眼神。

　　春泷无暇像往常一样依次去观察分析、揣摩她们的心思——

　　作为乐队里唯一一名男生，分给他的歌词即是六人的开始、也是六人的结束。

　　“三颗星排列在一起的猎户座，今天不知为何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寞。”

　　话音落下的瞬间，有些层次不齐的合唱取而代之。

　　““““““你撒下温柔的谎言，说着‘心中的雨已经停歇。’””””””

第六百六十三章--祭典的句号

　　这么说起来，大家其实最开始便提到过“合唱一致性”的问题。

　　各自的音色微微错开、层次不齐，不禁给人一种别样的奇妙感觉，好似远比异口同声的演唱还要有韵味……

　　该怎么形容好呢？

　　受气氛影响，怀揣着略为感伤的心情，他——星川春泷不由自主胡思乱想，琢磨起刚才倏尔产生的念头。

　　更贴近生活？更有实质感？更有青春气息？

　　不经意间，脑海内浮现了当初纱英发表的见解——

　　“我知道我知道！”

　　那时，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插嘴抢过话茬。

　　大家早已习惯了她这冒冒失失且横冲直撞的风格，只是一如既往抱怨两句、发个牢骚，随即就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迎着他们的目光，好哥们压低音量，露出一副神秘兮兮且煞有介事的神情。

　　“我觉得嘛，这区别就跟黑白的成人漫画与全彩的成人漫画差不多。”

　　“你大可以直接用黑白漫画和全彩漫画举例喔？”

　　春泷实在是忍不住，没好气地吐槽起她那过于刻意的描述。

　　真田曾经说的没错，纱英果然时不时便会给人一种油腻中年大叔的感觉。

　　怎奈她是美少女，如此言行举止估计反倒非常符合部分人的特殊癖好……运动系美少女也是美少女——至少生理性别是“女”。

　　说回正题，按照她的说法就是“黑白看似单调，实际上却有着全彩无法企及的质感。”话音刚落，她又紧接着举例佐证自己的观点：“譬如，对于肌肤的刻画不会显脏、线条更加清晰，角色有立体感但不会太过突兀，各种袜子的面料特别有质感，身前晕染的高光也超棒……”

　　见她越说越起劲，颇有一派倘若再不阻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闯入禁区的架势。

　　所幸早有准备的真田眼疾手快，用纱英先前随意扔在一旁桌面上的能量棒堵住了她的嘴巴。

　　不知为何，看着那般景象，脑袋里顿时不自觉构建出了极其微妙的联想——

　　简直就仿佛妈妈在用奶嘴堵死小孩子的哭喊一样。

　　?

　　老实说，起初听闻是田崎那家伙的推荐时，她——野上泉紧随其后产生的念头便是拒绝。

　　开什么玩笑？

　　哪怕他经过努力、瞧上去稍微顺眼了一点，那三不五时流露的宅味仍旧让人避之不及。

　　她可不像星川，不会无差别的对任何人都那么温柔。

　　于是，她怀揣着挑刺找茬的打算，用手机在YouTube上面检索、搜寻附有相应歌曲的视频。

　　由二次元女孩子为主题的封面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果然如此。”这完全不出预料般的感慨瞬间在心头浮现。

　　只不过……没承想，星川竟难得在她这儿帮田崎讲了好话。

　　“我觉得田崎他应该是认真为大家考虑过的。”

　　“既、既然是这样……”野上泉难为情地别开了脑袋，尔后又支支吾吾接着说道：“——我纯粹是不希望让田崎那家伙的好意白费罢了。”

　　这样解释强调完，她果断逃离对方那好似略带戏谑的目光，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研究那首名为《雨后回忆》的歌曲。

　　恍若游泳换气般，高_潮阶段第二节稍显平缓旋律将意识唤回了现实。

　　经过无数次练习背诵的歌词在眼前闪过，她几乎是本能地抓准时机、开口唱了起来。

　　诚如星川所言，也不知道该算是歪打正着、还是田崎确实有先前宣称的上千部“Galgame”经验……总之，歌词真的非常合她——亦或者是他们的心意。

　　比方说，想要永远维持这一刻不再改变的祈愿。

　　比方说，想要将这份祈愿寄托给燃烧起霞光的天空，令其竭尽全力、再多坚持一会儿。

　　再多一会儿，再晚一会儿，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