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鸽的猫
唤醒以前的记忆。
关于笔记本的事情，她自始至终没和楚沐歌讲过。其实算是讲过的，只不过是旁敲侧击，可是楚沐歌似乎对此毫无印象。
这些模糊的记忆关乎到自己为何会穿越，顾瑶在彻底搞清楚一切以前，不会和任何人讲。
如果她和楚沐歌说一句，“你其实是一个小说人物，而我是个穿越者”，顾瑶也拿捏不住楚沐歌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拿到药剂以后，顾瑶首先想的是把它用在记忆上边。
楚沐歌是知道她在找寻记忆的，但是猫猫从来没有问过顾瑶究竟回忆起了什么。
这是顾瑶的隐私，相信顾瑶早晚有一天会告诉她的。
注射药剂的感觉其实算不上美妙，你率先能感觉到僵硬的身体在复苏，带着些许轻微的疼痛感，骨骼咔拉作响，同时升起无法抵挡的困倦。
顾瑶睡觉一直都很安静，所以也不怕自己睡着以后变得毫无形象，她索性注射完药剂，便靠在了楚沐歌肩膀上，全身心放松下来。
意识沉沦，漂浮于虚无，又见画面重新凝聚，定神间，已经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白茫茫的房间。
单一的白，但是在她进来以后，便开始填充色彩，棕褐色的木板于脚下浮现，书桌聚现，淡灰色的墙纸重新出现在了墙壁上。
书架旁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啊、熟悉的房间。她有印象，是她穿越以前住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家。
那本笔记本依旧放在书桌上，像是邀请她似的半开着。
顾瑶走过去，于椅子上坐下。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笔记上的最后一段话上。
——「我真的撑不住了。」
……
我真的撑不住了。
她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整个胸口都在疼。
帐篷被拉上，头顶有白炽灯，在她前面落下一片黑色的影子，遮住了笔记本上面的字。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背后有冷汗，挣扎着使出最后一抹力气，颤抖地拧开桌子上的药瓶，把白色的药片吞咽进了嘴里。
绝望感如潮水般褪去，她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起身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新加罗被攻破了，毫不意外。那些高层贪生怕死，早在第一波免疫k系列药物的怪物进攻后，便率先逃离了基地。
原地留下的，只有平民百姓，还有一些仍旧迷茫的普通士兵。
撤离，花了很大的代价，几万人，真正逃离的，已经锐减到了一两千。
她的药物要吃完了，新加罗是唯一生产该药物的地方，如今新加罗被毁灭了，她该怎么办呢？
楚沐歌没继续往下想。
当穷途末路的时候，似乎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她只是拖着已经超负荷的躯体，机械的完成各个颁布下来的任务而已。
啊、是的，这至少也能够告诉其他人，她在死前也创造过一些价值吧。
——虽然楚沐歌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人记得。
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太假了，有对美色的贪恋，有对她实力的忌惮，有谄媚，也有嫉妒。
她在这个浑浊的世界游了好久，却始终找不到一块沉浮的木板。
她没开玩笑，她真的要撑不住了。
她对这世界本就没什么留念，有次陆泊渊问她未来有什么憧憬，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空虚，昏暗。
整个人生像是千疮百孔的木头，她找不到一个能够让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下去的动力。
不过这或许也是好事，没见过光，便不清楚光有多么吸引人，她如今心态放的很平，也看淡了好多事情。
身体还能动，那就让它继续动吧。
她来这世界也许就是经历一次苦难和折磨，磨炼自己的灵魂呢？
于是楚沐歌又看向桌子上的笔记本。
真要说有什么执念的话…其实还是有的。
这笔记本是在某天清晨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床边的，一开始楚沐歌还以为是什么异能，可是这年头谁还能悄声无息出现在她旁边而不被她发现呢？
陆泊渊也做不到。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重新坐回了椅子，看向笔记本。
上面已经浮现出了另一边的人的话:“你还好吗？”
楚沐歌看着这句话，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不好。”于是她写道:“我感觉很疼。”
她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这么说过。
笔记本另一端的人来自另一个世界。
真的吗？楚沐歌其实不清楚，但是她默认当做是真的。
她们这辈子不会见面，永远都只会是素不谋面的过客，但就是因为这样，楚沐歌反而会把自己很多心里话讲给对方听。
笔记那端的人沉默了好久，才回道:“很疼吗？药吃了吗？记得睡好觉，毕竟身体才是本钱。”
楚沐歌沉默看着，手中的笔一直没落下去。
半晌后，她写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其实天天被人欺负。”
对面的人回的很快:“那他们绝对想不到你现在这么厉害。”
楚沐歌淡淡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
其实，她当时想的是，假如有一个人能帮她打回去就好了。
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这样的人出现。
她半开玩笑似的写到道:“如果能去你那边的世界就好了。”
“也是哦，按你描述的那样，你那边全是丧尸，的确我这里更加安全。”
楚沐歌看着那串文字，没动笔。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她只是单纯想见一见对方。
“如果你真的能来也行啊，我房子蛮大的，你可以来我这住。”
楚沐歌看着这段话，眼中升起向往，好像真的想象到了这么一副画面。
但很快，这抹光便熄灭了。
只可惜，没有这种可能。
她有种预感，对方似乎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种能给自己心灵给予寄托的人。
但是，她也有种预感。
她这辈子不可能和对方碰面了。
第六十六章 光年之外
楚沐歌第一次体会到愤怒是什么感觉的时候，是在十岁那年，自己奶奶送给自己的玩具被人弄坏的时候。
一只普普通通的铁皮青蛙，拧上发条，它就能往前跳，然后跳着跳着，又会滑稽的摔倒，翻着肚皮，无力动起自己的四肢。
她能盯着那青蛙看一天，看它来来回回跳，像是在她面前表演似的摔倒，试图逗她开心。
楚沐歌成功被逗笑了，于是…它便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一个孩子的父亲假如是一个杀人犯，母亲是一个重病自杀的疯子，那么这个孩子在其他小孩的眼里，就似乎和怪物贴上了同样的标签。
孤立是最轻微的暴力，当他们发现这个怪物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强大的时候，欺凌才是一切的原罪。
但是楚沐歌并不懦弱，她甚至很强势，其他人敢来欺负她的时候，她都能够加倍还回去。
但是她终究是势力单薄的那一边。当她被对方父母指着鼻子骂时，就连旁边劝阻的老师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就好像她是什么麻烦的混沌聚合物，阴暗恶心。
当然不会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即便她是班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那个时候她就萌生出了一种想法，一种奢侈的想法:如果，她是说如果……有人能毫不在意她的一切，和她做朋友就好了。
普通朋友就好，打打招呼，聊聊天就行。
只可惜没有。
她站在街道一边，看向透着光的另一边，却终究没有一个人出现。
就像是她的铁皮青蛙被人拆解成了一堆零件，再也不能跳动的时候，她捡起东西抬头间，没有见到光，只在笼罩的阴影中，看见了其他人满满的恶意。
去死。
她当时是这样想的，也冥冥中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存在自己想象中那般能给自己带来光明的人。
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便不会再奢望。
她的性格越发沉默，却又因为极高的颜值，和当时名气很高的校花顾瑶形成了两个极端。
顾瑶是和她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对方开朗温柔善解人意，受到无数人的欢迎，还有同样出名的青梅竹马陆泊渊，他们把世界分割成了两半，楚沐歌只默默在他们背后看了一眼，便毫不感兴趣的挪开了视线。
——那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顾瑶。
后来到了高中，她特意选了个离家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其他人都不清楚她的过往，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也许三观有时候的确会跟着五官走，她刚到学校的时候，受到过无数人的追捧。
但是楚沐歌无法感觉到任何喜悦。
他们眼中没有真诚，只是因为自己好看，所以才想和自己交流罢了。
有人曾深情款款和她说不在乎她的一切，但是楚沐歌
她已经过了需要被救赎的时间段，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黑的。
后来她年岁已高的奶奶得了重病，她为了得到一大笔钱，便去了诺爱实验室报了名。
——只可惜她唯一的亲人还是没有救过来。
她甚至没有和对方再最后见一次面，她当时已经被关在了纯白压抑的实验室里，而志愿者，是不能出去的。
当末日真正来临的时候，楚沐歌反而有种解脱感。
似乎所有人都被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不会有人再在意她的过去，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命而奔波。
她在实验室留下的后遗症正在日益加重，她没有抓住海上的木筏，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
身体在日益腐朽，精神也已经趋近于极限。
在新加罗被攻破以后，她就连支撑自己活动的药物也要断了。
其实撑是可以撑的，顶多就是变得极度沉默而已。
但是她不想这样。
就像是她之前思考的那样，她已经给这个世界做了很多好事了。
她救过人，杀过怪物，即便这个世界没有好好对待她，但是她也依旧把心中最后一抹光留给了这个世界。
即便，这抹光很微弱。
这很正常，毕竟她这辈子没见过真正耀眼的光芒，所以连拙劣的模仿都做不到。
直到她获得了那神秘的笔记本。
这是她第一次有种预感:她好像要看见光了。
是的，即便和对方隔着笔记本对话，即便不清楚对方长相和过去，她也依旧会升起一股亲切感，就好像是灵魂伴侣终于见了面，心有灵犀一样，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啊，是的，一见钟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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