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鸽的猫
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三，晴。
她把笔放下，看向床上放着的折叠桌上的笔记本，打了个哈欠。
窗户透进来阳光，照在她眼角的泪珠上，闪着光。
羊脂般的肌肤在光照下更显白嫩，甚至还透着点淡粉，看着十分可爱。
姜教授微笑走进来，目光瞥了眼她摊开的笔记本。
简短的日记，左下角的空白处还画了两个潦草的小人。
半坐在床上的女孩披散着黑发，穿着一身白色调的单薄病服，眼睛像是黑珍珠般引人注目。
姜教授目光从笔记本上挪开，温柔说道:“阮依娜，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她再次打了个哈欠。
姜教授自问自答，佯装生气:“没睡对吧。”
阮依娜唔了一声。
“为什么呢？”
“因为在看星星。”
“星星？”
姜教授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现在是大白天，晴空万里，白云在天空散漫的沉浮。
实验室远离城市，周围都是森林，在夜晚，的确能看见星星。
星星不稀奇，但是怎么就昨晚看入迷了？
姜教授没问，他瞧了一眼阮依娜的眼睛，就从那其中闪着的光芒中，知晓了答案。
因为星星很自由，天空是他们的家，斗转星移，它们能去好多地方。
而和它们对立的，阮依娜似乎就是那颗坠落的星星，她被困在这里，可能一生都要困在这里了。
姜教授瞧瞧把手中一直拿着的体检报告放到了身后。
“要注射了吗？”
阮依娜卷起衣袖，问道。
“不。”姜教授摇头，眼睛温柔看向她，“今天不用。”
她也吃不消注射了。
这个小女孩真神奇，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清晰感受自己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这肯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阮依娜疑惑看向他。
“今天我来这里…”姜教授顿了顿:“是来找你玩。”
“玩？”这个词语似乎不曾在她脑海里浮现过，阮依娜眼中划过一抹意外的情绪，但随即又成了按耐隐藏下来的喜悦。
这抹喜悦藏的很深，可是还是被姜教授发现了。
阳光把她原本就雪白的肌肤照成了苍白，单薄虚弱的如同一张一戳就破的白纸，很干净，所以各种情绪一览无遗。
姜教授也不由得放松下来，点点头:“对啊，玩。”
他把体检报告拿到眼前，撕下来，接着折了个纸飞机。
窗户半开着，盆栽里的花试图往里探头。
姜教授飞纸飞机有一手，在阮依娜的目光下，他捏着纸飞机然后松手，看着它精准的穿过了半开的窗户，飞向了外边更宽广、更璀璨的世界。
说说要玩，他倒是比阮依娜更像是孩子:“飞咯～”
阮依娜眼中带着流光溢彩，但接着又小声说道:“…不能乱丢垃圾的……”
姜教授颇为尴尬，讪笑了几声，严肃脸:“…我会捡回来的。”
“噗嗤、”
她苍白的脸庞总算露出了个笑容。
玩，其实没什么好玩的。
姜教授颇为懊恼没有给对方带一个新的玩偶过来，但是阮依娜不介意，她拿着以前送给她的几个玩偶，和姜教授玩了会过家家。
说实话，姜教授不感兴趣，但是他耐着性子和对方玩了好一会。
总共三个玩偶，阮依娜倒是玩的颇为尽兴，指着一个说道:“这是妈妈。”
“这是爸爸。”
于是姜教授看向剩下的那只，微微一笑:“所以这是你吗？”
阮依娜沉默了一会，摇头:“这是姜叔叔呀。”
姜教授愣了愣。
这是他？
那她自己呢？
这话肯定不会问出口，阮依娜倒是自己解释了:“我生病了，所以不在。”
气氛凝滞下来。
姜教授身体僵硬，试图说点话语补救一下，可是对上阮依娜那双眼睛，他又说不出口了。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眶，在和他对视的时候，嘴角就往下撇:“我想爸爸妈妈了。”
“可是他们不来看我。”
姜教授哑口无言，他看着那三只玩偶，半晌，干涩说道:“我明天再给你带一个过来当礼物好不好？”
阮依娜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不要。”
姜教授张嘴。
“我能换成其他礼物吗？”她又问。
姜教授脸上重新带起微笑:“当然可以。”
他看向眼前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语气软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阮依娜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要……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姜教授下意识看了眼床上的折叠桌，“你不是有了吗？”
阮依娜摇头:“我想要带密码锁的。”
姜教授总算反应过来了，笑道:“是要记录什么小秘密吗？”
阮依娜认真点点头。
“好吧。”姜教授说，“我明天给你带来。”
阮依娜脸上总算展开了笑颜。
姜教授还没说话，就听见对方说道:“如果我要死掉了，你可以帮我把它藏起来吗？”
姜教授皱眉:“乱说。”
“我没乱说。”阮依娜颇为不满，“我是认真的。”
她看向他，再次问道:“好不好？”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
小女孩在旁边默默看着，然后梦境支离破碎。
她…睡着了。
平生第一次睡眠。
实际上她并不需要睡觉，说说睡眠，也只是闭上眼睛，让自己坠入无尽的黑暗和虚无。
只是没想到在下坠后，居然还能看见这具身体以前的回忆。
阮依娜是她死前的身份，小女孩只在对方写的日记本上粗略对她有个印象罢了。
这次闭眼后看见关于自己死前的回忆，倒是颇为清晰，好像完美融入了其中，只是从主角成了一个看不见的过客，默默凝视着一切的进行。
当阮依娜说出那句“如果我要死掉了”的时候，小女孩略微失神了一瞬。
的确很像，无论神态还是语气，甚至连性格都像。
——“如果我要死掉了，你不能把我吃掉。”
她怎么会吃了对方呢，原来在李小小心里，多多少少对她还是有些看法的。
不过这也没冤枉她，她的确是怪物，其他人的想法无所谓，但是李小小的想法，又似乎对她非常重要。
李小小终究还是没有撑过那个夜晚，晚上有星星，她看了好久好久，也不说话，小女孩便默默陪在她身边，只有微风在她们身边转。
李小小缩缩身子:“好冷……”
然后朝着她凑过去了点。
小女孩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冷，但是她的身体更冷。李小小还不如不靠过来呢。
可是她明白这个道理，李小小自然也明白。
她们谁都没说话，一个凑过来，另一个便默默抱住。
小女孩清晰的感受着她生命力的流逝。
她依旧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举措。
她又不是神医，她救不了。
心中甚至没有悲伤，也或许有，只是她感情颇为淡漠，感觉不出来而已。
直到某一刻，在黎明破晓前，她松开了怀抱，让李小小躺在了肉毯上。
尸体对她来说没有任何诱惑力，她静静凝视着对方看了一会，突然觉得有点累。
累。
真稀奇，她经历了这么多，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感觉过。
全身无力，想要闭眼，什么都不思考。
她把李小小的躯体用肉毯包裹起来，索性坐在了一旁，眯了会眼睛。
什么也不思考，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于是她便坠入了梦，再次醒来时，下意识便看向了那肉毯。
她默默走过去，然后蹲下，抬起李小小一只苍白的手。
冰冷，和她一样。
指甲略微变的尖锐，她面无表情静止不动了一会，然后轻轻割开了一点对方的肌肤。
丧尸病毒迅速进入躯体之中，贪婪的同化一切。
几十秒的时间，在地面躺着的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女孩盯着对方灰白的眼眸，其中的光芒消失了，成了浑浊一片，大脑也空荡荡的，她试着操控对方站了起来。
——什么也没有。
她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虚无。
“别担心。”她轻声说。
“我会安排好的。”
她擅长运用各种能力，只要夺取了顾瑶的能力，她一定能彻底开发潜力，然后重新赐予李小小同她一样的永生。
——（作者补充）——
今天还有一章，昨天忘发了。
第六十二章 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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