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小姐随波逐流 第231章

老凡多克闻言，面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有尊敬，有感慨，也隐藏着一丝小怨恨。

因为艾弥的委托，他与妻子结缘，但也正因为这项委托，陆婉郁郁而终。

他这些年来为了完成亡妻遗愿，常年在海上奔波，忽视了对儿子的教育，身体也快要累垮。

如今艾弥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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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缘分 : 第108章 请教

艾弥看到了老凡多克脸上的表情，她内心里有诸多感叹，却也不便表露。

圣月之灵在棋盘上随手落下的一子，很有可能便是某些人的一生，比如杰诺克父子。

他们的人生轨迹因圣月之灵而偏转，谁也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艾弥稳了稳心神，说道：“你这次出海，还是为了搜寻当年陆家沉没的船队吗？”

拉蒙木讷点头。

黑珍珠商会被困在这里的船只并非商船，而是体型相对小巧的打捞船。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做这件事情了。”艾弥道，“陆婉在遗书里说过，她留下了一份沉船区域的海图，把它交给我吧，后续的事情也都可以交给我。”

拉蒙脸色一怔，嘴唇颤动，喃喃道：“真的、可以吗？”

“请相信我。”艾弥放缓语气，拿出了从艾弗森那里得到的身份徽章，还有那串封存了幸运妖精祝福残片的吊坠。

见到这两样东西，拉蒙的表情终于出现变化。

那块徽章代表的是黑珍珠商会的会长，吊坠则是亡妻遗物，一直戴在儿子身上。

它们出现在艾弥手中，说明艾弥已经得到了艾弗森的绝对信任。

拉蒙伸出皮肤褶皱的老手，抚摸吊坠，眼神里满是怀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交到艾弥手里。

“这就是我妻子留下的海图。”拉蒙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图中标记区域搜索，也有一些零星收获，但却始终没见到婉儿所说的主船，船中所载之物也完全不见踪迹。”

艾弥打开发黄纸张，这是一张南海区域的海图，疾风角海域在图纸西南方位，沉船区域用断裂的铁锚标志圈出，位于疾风角东北方位上千海里之外。

那是一处被陆婉用东陆语言命名为“黑渊”的海域，据说海域内的水面是暗色的，标注的小字里提到，该海域洋流混乱，还有不定期的雷云风暴，只有每年的三月到七月之间，有四个月左右的宁静期，勉强可以行船探索。

艾弥把海图收了起来，将那串吊坠塞回拉蒙手中，道：“前段时间，在轨道列车上，我们帮了艾弗森一个小忙，他把这串吊坠当做谢礼送给了我。我受之有愧，它更应当留在你手里。”

拉蒙没有拒绝，他把吊坠的细绳绕在手腕上，紧紧攥住吊坠，眼角滑落水光。

艾弥轻声叹气，这个男人很爱他的妻子，哪怕陆婉去世多年，他还在为妻子的遗愿，常年在海浪里奔波。

艾弗森说过，他给父亲寄了信，向老凡多克说明了相关情况。

但看拉蒙的反应，这段时间他多半一直飘在海上，根本就没收到艾弗森的信，要不是风浪骇人，他都没想过返航。

“回家吧。”艾弥道，“你已经做了很多，没有对不起陆婉的地方，艾弗森最近改正了从前的陋习，他很需要你的陪伴和指导，你绝非无事可做。”

她担心拉蒙放下一直以来的生活重心，会就此泄气，从而身体垮掉，一蹶不振。

因此刻意提起艾弗森，提醒这个老男人，他的家里还有个值得他期待的儿子。

拉蒙经营商会多年，自然能明白艾弥话语里的潜在意思，他低下头，藏住脸上的表情，轻声道：“谢谢您，艾弥阁下。”

至于这份谢意，是因为今日的相救，还是与陆婉的相遇，又或是艾弥最后的关心，他没有明说。

他甚至没有和艾弥有更多交流，便双眼一翻，昏倒过去。

海上漂流多时，又被风浪裹挟翻炒摇晃，早已耗尽拉蒙的体力，此时精神上稍一松懈，立刻便失去支撑，再也无力保持清醒。

艾弥看向海洋深处，风暴止歇，乌云散去，海面渐归平静。

她所期待的海之公主并未露面。

“回去吧。”艾弥对罗莎道，“先把这些船都带回去。”

海港里的人们，半途上遇到的赛弥拉，都在等着这些被困船只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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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一路沉入海底，在海水深处，他看到了自己的魔宠。

蝙蝠鱼被内压风暴卷出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它不停吞食鱼群和其他海底生物，转化为一种蠕动的肉芽，去缝补身体的巨大豁口。

深海巨怪没有那么容易死亡，它们的生命力超出绝大部分人的想象，即便是被摧毁了接近半身体，蝙蝠鱼依旧还活着。

它因疼痛而不安躁动，直到奥德出现，它才肯平静下来。

“辛苦你了，伙计。”

奥德用海族语言安抚自己的魔宠，“虽然长老们制定的战略似乎没做好，但遇到了很有意思的陆地人。”

“海神见证，我似乎是爱上那个女孩了。”

对着自己的魔宠，奥德没必要隐瞒心意。

他本就不是那种弯弯绕绕的人，只是当着艾弥的面，被那双湖蓝色泛着银白的眼眸注视，他老觉得心里没底气。

“真是奇妙的情感，我似乎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奥德抚摸着自己的胸膛，那颗平时温顺的心脏，此时仍在快速搏动，“艾弥·圣月之灵……真是个好名字，一听就知道很有故事。”

“长老们都说陆上人丑陋不堪，居然也有这样动人心弦的美人，真叫人意外。”

“……我要得到这个女人！”

奥德的语气忽地变得坚定起来，“一定要得到她！身为海龙族数百年来的第一天才，我得有这个自信！不过……唉！”

任务失败，回去必然会面对长老们的诘问和惩罚。

挨打应该是不会的，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但冷言冷语的嘲讽，恐怕无法避免。

那些能跟海怪比命长的老家伙，别的本事不见得厉害，嘴上功夫是真叫人厌烦。

奥德烦躁地甩了甩脑袋，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不如去请教一下耶拉娜？

听说她老人家有跟陆地人恋爱的经历，或许能指点一二。

上一次和海之公主接触，虽然长老们都说奥德被她戏耍了，但奥德感觉那位姨姥姥还挺有意思的，就是眼神有点可怕——这也不算啥，厉害人物都是这样的，并不奇怪。

念头一起，就再难压下来。

奥德看了一眼还在追逐鱼群的蝙蝠鱼：“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别乱跑，等我消息。”

海怪发出低沉的啸音，回应主人的吩咐。

奥德驾驭水流，找准海之公主居所之地，快速赶了过去。

他是海龙族，还是传奇级职业者，在水底下的行动极其快速，只花了一个多小时，便来到了耶拉娜的住处。

门口的人鱼护卫瞥见他，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奥德不意外，他上次过来，态度的确不好，怪不得别人。

但这次有事情请教，奥德只能放低自己的态度。

他觍着脸，道：“护卫大姐，我是奥德，之前来过，这次是来找我姨姥姥的，能不能放我进去？”

人鱼护卫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姨姥姥？你这家伙上次无礼强闯，要不是殿下仁慈，早把你丢去喂海怪了！”

“耶拉娜殿下就是我的姨姥姥啊！”奥德厚着脸皮说道，“她亲口说过的！”

人鱼护卫后续的训斥顿时哽住，说不出来。

“放他进来吧。”

便在这时，人鱼护卫收到了宫殿主人的讯息，无奈地放下尖叉，给奥德让开路。

奥德走进大殿，再一次见到了耶拉娜。

海族的许多老前辈，还有陆地上的人类，都习惯称呼耶拉娜为“海之公主”，一部分长老则将其视为海族的叛徒，亦或不合群的独行者。

但不可否认的是，耶拉娜自少女时代起，便是整个海族里最美丽的人。

传闻说，她的容貌得到了原初海神的赞誉，是神眷的容颜。

耶拉娜身着白色裙衫，手里捧着一本书，并膝坐在椅子上，姬式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发尾稍稍弯曲，气质安静柔和。

她并没有抬眼看向奥德，声音倒是依旧柔和：“小奥德，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也没什么事情。”奥德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在面对耶拉娜时，他也有种施展不开的局促感，“就是路过，顺道来拜访一下您。”

耶拉娜道：“不会是做了不好的事情，来提前请罪的吧？我不喜欢在海上搅弄风浪，肆意伤人的坏孩子哦。”

奥德心中一紧，连忙道：“耶拉娜殿下，这次的风暴不是我要挑起来的，是那些长老的命令！而且我没伤人，那些人类船只都已经安全回港了！”

有几艘操作不当、差点侧翻的船，还是他用风浪扶正的。

“那就好。”耶拉娜道，“找地方坐下吧，和上次一样，只有红茶可以吗？”

“嗯嗯，没问题，您的红茶很美味！”奥德道。

耶拉娜轻笑，用美味来形容红茶也不是不行，但确实太过粗糙。

她抬了抬手，茶具自行飞出，落在奥德桌前，给他倒上热气腾腾的红茶。

初次见面时，她是亻起身亲自倒茶，现在换成了魔力御物。

“族群里最近颇不太平。”耶拉娜的视线依旧落在书页上，说道：“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似乎有人在引导错误的流向。”

“与陆地上的人类战斗，并不是明智之选。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天选之子，违逆命运的事情，通常很难有好结果。”

耶拉娜说话明明是温声细气的，奥德却能感觉到莫名的压迫感。

他抹了抹额头，道：“您教训的是。”

“小奥德，你是个容易被带偏的孩子。”耶拉娜继续道，“修行之余，也要多增长见识和智慧，学会自我思考。”

奥德明白耶拉娜的意思，连连点头。

他上次过来无脑挑战耶拉娜，就是被某些长老坑害的。

事后有人与他讲明利害，奥德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早些年间，耶拉娜不让海族强者晋升时，被许多人找过麻烦，那些人可不会因为她是海之公主就手下留情，期间有过数次血战。

毫无疑问，耶拉娜每一次都站到了最后。

这位看似温和的第一美人，实际上杀伐果断，奥德那种程度的冒犯，放在以前可是要被拧断脖子的。

“唉……”耶拉娜叹了口气，合上书页，道：“长辈的训话时间到此为止，说说你这次的来意吧。”

奥德鼓起勇气说道：“耶拉娜殿下，听说您以前和陆地上的人类谈过恋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耶拉娜微怔，继而轻笑，道：“我那个其实不算恋爱，只是单方面的爱慕罢了。”

“啊？”奥德愣住了。

海族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传，说耶拉娜有个人类恋人，这居然是假消息？

他是来咨询恋爱心得的，这下还怎么开口？

“单方面的爱慕也不是坏事啊。”耶拉娜道，“茫茫世界，万千生灵，能遇到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是这样吗？”奥德不是很懂。

耶拉娜道：“小奥德，你来问这个问题，是不是遇到了喜欢的人？”

奥德回想起月白发少女的美丽容颜，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是吧？”

“你见到她时，会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和激动吗？”耶拉娜问。

奥德很肯定地点头，在面对少女时，他的心跳的很快，那毫无疑问就是高兴和激动。

耶拉娜道：“见不到她，是不是时常在脑海里回忆起她的容颜，然后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奥德稍稍闭眼，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艾弥的脸庞。

“这种心中有所挂念，时时心怀期待的感觉，难道不是幸运吗？”耶拉娜道，“它打破了死水一般毫无变化的生活，虽然有时也会让我们忧心，甚至因思念而落泪，可能够拥有这些情感，于我们而言，本身就是幸运呀。”

奥德点头，耶拉娜不愧是姨姥姥级别的长辈，说话很有道理！

他以前听风就是雨，老是跟着别人的话来诋毁她，真是太蠢了。

耶拉娜抚弄脸颊旁边的发丝，拨到耳后去，重新打开书页，道：“你心仪的那个人类女孩，长什么模样？”

奥德又一次在脑海里回忆艾弥的容颜，道：“她有一袭很漂亮的长头发，像月亮一样的白色，很柔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