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我也看不清。”萨琳娜道，“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哇，好厉害，就是这样。”
看都看不清，还谈何学习？
尤金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很罕见地露出了体谅的表情。
神仙打架，凡人观战没有任何意义，这次是他疏忽了。
狂风骤雨的剑势之下，吉拉德身边的土黄色岩石晶块尽数消失，他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缓慢，喘息声也越发粗重起来。
就在艾弥觉得胜负即将揭晓时，雨忽然停了。
西琳飘然后退，落在十步之外，抬起长剑，指向吉拉德，淡淡道：
“给你十息调整状态，稍后继续。”
按理说，在二人决斗的情况下，摆出这样的姿态，是很侮辱人的，但吉拉德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而是抓紧时间调整呼吸和斗气，准备面对十息之后的战斗。
这大个子的心态已经发生了转变，从求胜的决斗，变成了后辈向前辈的讨教学习。
明明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双方的转变却十分默契，这就是传说中的以剑交友吗？
艾弥挥洒画笔，留下了两人此时的身体姿态，然后在留白处打了一串省略号，补上一句批注：“具体战斗过程自行想象”。
想了想，她又觉得这么做太抽象，就补了几笔，粗略地画出了狂风暴雨的天气，这样就形象多了，起码以后她自己看到的时候，能回忆起今天发生了什么。
休战的这十息时间，尤金斯的心情也很复杂。
吉拉德已经是帝国隐藏起来的最高战力之一，在面对西琳时，表现的却仍像是个青涩的学生。
三百年前的传奇高手，真的是现在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吗？那更为古老的莉娅和艾弥，又到了什么境界？
尤金斯深深呼吸，屏除脑海里的杂念。
他很庆幸，这些人都是他可以争取的盟友，没有变成他的敌人。
表现的当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她们的帮助。
十息时间转瞬即逝，吉拉德整理好呼吸状态，沉声道：“西琳阁下，接下来我将施展自创的剑技奥义，还请您小心应对！”
刚才被剑雨压制逼迫，他无法抽出余力积蓄剑势，现在西琳给了他表现的机会，他自然要拿出绝招，以示敬意。
“出手吧，我也很久没有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战斗了。”西琳持剑斜立，气度超然。
艾弥偷偷吐了吐舌头，西琳这是在暗示她，她们之前也决斗演练过，但是艾弥耍了小心思，打完西琳让她的三招之后，直接弃剑不玩，让兴致被撩起来的西琳郁闷的够呛。
吉拉德双手握剑，高举过头顶，脚步错分站立，整个人越发像一座方底尖塔。
他的斗气自下向上翻涌，阔剑上快速凝结出玄黄色的厚实剑芒，一两秒间便扩大到数丈之长。
“喝！”
隔着十步的距离，吉拉德挥舞阔剑斩落，外扩的剑芒也随之快速落下。
这竟然不是一次性的攻击，而是长期附着在武器上的增益招式，外扩的剑芒显著增加了吉拉德的攻击范畴，让他站在原地也能斩中十几米外的目标。
看起来，这一招与他开场时附着的碎岩铠甲应该是组合技能，完成准备之后，可以做到攻守兼备，中程距离对敌。
再加上玄岩重剑对剑势力道的增幅，足以压制大部分同级的剑士。
西琳眼中露出些许惊奇，她没有上来就用奥义破招，而是在长剑上附着风属性的剑芒，挥舞银白圣裁，与落下的阔剑隔空相击。
“锃！”
金属交锋声炸响，紧接着便是蜂鸣一般的震颤之音，扰的艾弥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沙原上的草皮倒伏，散沙飞溅，剑气交锋的余波差点推倒艾弥的画架，还好被她及时用脚抵住，才稳定下来。
狂风激荡，西琳轻飘飘后退，长剑上的剑芒竟已被击散。
吉拉德变招横斩，数丈长的土黄色剑芒随之横扫，力道之重，压的沙原上出现道道裂痕。
西琳这次没有硬接，而是选择高高跃起，躲过了这一记横扫。
“力道很重，但速度稍有欠缺。”
西琳饶有余力地给出评价，如飞鹰扑击一般，戳向吉拉德的本体。
吉拉德不躲不闪，脚下重重一踏，八角结晶护盾裹住他的身体，硬接了西琳一剑，与此同时，阔剑已然上撩，带着摧毁之力的剑芒直指西琳。
西琳挥剑格挡，被势大力沉的剑芒弹飞，落在了十几米开外。
吉拉德低喝一声，迈步前压，阔剑斜着劈落。
西琳灵巧瞬步，避开剑芒，钻进阔剑内围，银白圣裁随身而动，刺向吉拉德胸口。
八角结晶护盾再次生效，抵挡住了西琳的攻击，西琳也及时抽身而退，并像是后背长眼睛一般回身递剑，刺中阔剑剑身，让吉拉德回掏的战术失效。
双方你来我往，又过了几招，艾弥铺好新的画纸，继续见证这场决斗。
一边是十几米长的大剑，另一边则是灵活的舞者，画纸上的内容诙谐有趣，让偷偷观瞧的萨琳娜捂住嘴唇忍笑。
接下来的数分钟，任凭吉拉德如何努力，都无法压制住西琳。
粗长的剑芒也没法维持那么久，开始逐渐萎缩，威力也快速下跌。
吉拉德瞅准机会，深深吸气，高喝一声，体内的斗气再一次爆发，长剑以极快速度连斩两下。
附着在阔剑之上的剑芒尽数消失，两道斜错交叉的剑气奔涌而出，带着无穷重压，瞬息来到西琳身前。
西琳高挑的身姿弓起，长剑再度旋身斩出。
故技重施！
回风障壁·逆风拂岚！
身负传奇之名的剑士现场教学，第二次完美弹反，逆吹的暴风剑气从吉拉德头顶碾过，让这位高大的剑士不得不单膝跪地，横剑挡在身前。
狂掠的剑气在沙原上刨出一道深邃的土坑，不知蔓延了多少米，西琳收气呼吸，长剑归鞘，远远地看着吉拉德。
“我输了。”
吉拉德很干脆地认输，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朝西琳深深鞠躬，“不愧是西琳阁下，使用远少于我的斗气，轻松将我击败，我心服口服！”
西琳抬手虚扶，道：“你已经很优秀了，这场决斗我打的很畅快。”
吉拉德道：“我能请您点出我的不足之处吗？回去之后，也好更正修行。”
西琳略作思索，道：“你的问题很简单，吉拉德，你并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战斗，对不对？”
吉拉德一怔，面色不甘地点了点头。
他年轻时也曾加入过佣兵团探险战斗，还上过战场与野蛮人厮杀，但因为皇子身份，遇到危险时总有人出手救助，并没有经历生死间的大恐怖。
他的人生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天赋优秀，名师指导，在皇室资源的堆砌下，四十余岁便跃升为传奇强者，之后很快就悟出自己的剑道，实力一直都在进步。
晋升传奇后，他成为了皇室的隐藏力量，专注武道修行，很少有出手的机会，平常时候也只能找剑派内部的师兄弟决斗比武，碰不到能威胁他生死的强敌。
吉拉德不缺战斗经验，但他的确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
“你的招式太保守了。”西琳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刚学剑术的时候，老师会跟你说，剑士对敌要学会出九留一，始终存几分余力，你虽然已经是传奇剑士，却仍被初学剑时的某些经验困住，差了几分突破常规的灵性。所以你的两次绝杀剑招，都被我轻松窥破，完美格挡反击。”
“你的剑技很有意思，应该是参考了战斗法师的模板，用增益法术来强化自己的战力，有独特的领悟。但你过于看重形式，缺少了意境，山岩除了势大力沉，还有稳固和守护，极诣剑派内部曾有一位前辈，也是土属性的斗气，他的防御剑技甚至能硬撼天雷风暴，攻击之时则借用大力之地，摧山倒岳，威能无俦，正是你要学习借鉴的对象。”
“你想要突破困境也很简单，不再要闭门苦修，多去游历，多去实战，在生死压力之下，迟早能领悟真正的奥义！”
……
吉拉德心悦诚服，认真道：“西琳阁下，谢谢您的指点，我受益良多，今夜就收拾行囊，出去游历修行。”
尤金斯听的心中一紧，别啊叔叔，你走了谁看守皇室宝库啊？皇宫的安全性也会骤降一截，总不能把撒勒乌斯请过来，一直坐镇皇宫吧？
心中虽然这么想，尤金斯却没有表露出来，乖乖举起令旗宣布战果，“此次决斗，灵风之舞西琳剑圣获胜！”
“按照先前的约定，先祖佩剑您可以随意使用，用完之后，记得归还宝库就行。”吉拉德道，“尤金斯会安排好这些事情的，我就不打扰您了，希望下次交手，您能使出传说中的那一招剑技。”
吉拉德说罢，便越过西琳，走向尤金斯所在的方位。
尤金斯也迎接过来，他叫上随身侍卫，令其解开背上的包裹，从包裹内的木盒里抽出一把长剑，恭恭敬敬地递给西琳。
破法之剑总长不到三尺，握柄是蛇衔宝珠，剑刃也如同蛇形盘旋扭曲，其中一道金线贯穿始终。
吉拉德皱起眉头：“你把剑带过来了？”
尤金斯点头，“吉拉德叔叔，老实说，这次决斗还未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输。”
面对不同性格的人，说话风格也不同，跟吉拉德这种人讲话没必要绕弯子。
果然，吉拉德并没有生气，点了点头，道：“你的判断是正确的，西琳阁下很厉害，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处理吧，我走了。”
走了大概三十步，他忽地又回过头，看向萨琳娜，表情认真地说道：“小七，西琳阁下的教训你也要记住，少走一些弯路，你还有机会赶上我！”
抛下这句话，他才加快步速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萨琳娜眨巴眼睛，捂住胸口，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叔公，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真的不必强求。
“西琳大人，恭喜你赢下决斗。”尤金斯道。
西琳微微颔首，“谢谢。”
她接过破法之剑，在这把武器上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十字刺杀的诅咒困扰她许久，终于要迎来解脱了！
她很快就能恢复全盛时期的实力，如此一来，才有资格与圣月之灵的那些老友同台竞技，不至于差的太多。
“给。”西琳把破法之剑交给艾弥。
每一把传奇武器，都有特殊的使役方法，她以前没接触过破法之剑，不知道怎么用，但艾弥肯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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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缘分 : 第34章 破法之剑
艾弥看着这把造型奇特的传奇武器，心情也有些激动。
西琳身上的伤有救了，她离开迷雾森林的第一个目标即将顺利完成，没有了摆在眼前的紧迫任务，接下来的旅途应该会更加轻快惬意。
人生哪有必要设置那么多目标啊，有时候随心而动也挺好。
艾弥接过破法之剑，在长剑入手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这把武器的来历和使用方法。
传闻，神明创世之初，日夜巡游世界，稳固初生的天地法则。
有猛毒之蛇沉睡在神的巡游道路上，被神的脚步声惊醒，发狂之下咬破神的足趾，并注入了毒液。
神的巡游被迫中止，天地法则也随之出现动荡，仁慈的神却没有重惩这条能咬破神躯的蛇，而是将其收归己用，封为护卫。
自此之后，蛇便背负上了“损坏神躯”和“扰乱法则”的意象。
破法之剑的蛇衔宝珠和盘蛇剑刃，都是取自蛇“扰乱法则”这一意象。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名为“神陨”的传奇匕首，也呈现出“蛇”的形象，其传奇效果正是无视一切防御的贯穿毒素。
传奇武器的由来十分特别，这种自传说中诞生的器具，很难找到它的源头。
赤龙帝国的开国皇帝是在杀死一只罪孽滔天的蛇类魔兽后，从其腹中找到这把宝剑的，至于宝剑为何会出现在蛇腹中，那就无人知晓了。
艾弥整理脑海里的信息，破法之剑的使役方法并不难，以指尖血献祭剑身上的蛇纹，得到回应后，便能发动其传奇效果。
她本打算咬破指尖，但牙齿划过肌肤时，却狠不下心，干脆掏出一把小刀，闭眼割开手指，等鲜血溢出才睁开眼睛，把鲜红色的血液涂抹到剑身的那一缕金色纹路上。
破法之剑汲取她的血液，剑刃上散发出金光，艾弥看向西琳，接下来就是……
诶？西琳伤口的位置好像有点尴尬来着，她可不想给外人瞧见那美好的风景。
思绪及此，艾弥呼唤出亡灵之书，拨开书页，拽着西琳的手腕钻进了亡灵之间。
幽魂鬼面、鲜血链条缠绕的魔法书缓缓旋转，场面一时间有些渗人。
莉娅轻哼一声，扭头不去看魔法书，这样能稍微削减一些心底的挫败感。
尤金斯则目光灼灼，紧盯着魔法书的封面，心中有些激动。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亡灵之书？记载了生死奥秘，能让人永生不灭的传奇宝物？
不愧是迷雾老师，如此重宝也能随手拿出来！
他这一国皇帝的家底，终究还是比不过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长生种。
亡灵之间内，小河边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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