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夜灯火
似愤怒似怨恨般的声音从阿尔托莉雅的嘴中吐出，看着被自己一脚踩在地上毫无挣扎的白袍魔术师，少女挥出手中的星之圣剑，停留在对方脖颈前的一寸，纤长的睫毛上挂着颗颗晶莹的泪珠，圣青色的眼眸中沉浮着痛楚与怒火。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挥下手中的圣剑，只是质问道。
“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一点，甚至是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我这件事！你从以前就喜欢让人猜谜语，这也是我最讨厌你的地方，梅林！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神代末期的事情告诉恩！你明知道那孩子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不会放任不管，为什么不一直瞒着他！为什么不制止他！还是说，你其实本来就想到了今天，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事情吗！
“——回答我，梅林！！！”
凝视着眼前杀意与怒火交相沸腾的少女，梅林沉默了一瞬，叹息般的开口道。
“......因为那孩子说想要看到你的笑容。他不希望不列颠在哀痛中毁灭，而是希望能有一个更加美好的结局，让你不再那么痛苦。”
“什......”
呼吸不由得凝固住了，手中的圣剑僵硬在半空中，阿尔托莉雅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觉得自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阵阵耳鸣。
——是因为，我的愿望吗？
本就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刹那间闪过了漆黑，少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半天后才似重新夺回了感知，耳边响起了圆桌骑士们那忧虑的关切声。
而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已经跪坐在地，双手撑着圣剑，目光只能看到地面，浑身充斥着无力感。
——很显然，她刚刚差点就晕倒在地。
“是......我的错吗？如果我没有对原本的命运还抱有希望，恩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做？都是......我的原因。为什么我在那个时候没有发现丰收这件事本来就有着古怪？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那孩子瘦了的真相？
“说是‘练习新的剑术’......为什么我就这么相信了呢？明明那种理由，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了？为什么......呕。”
少女无力的抓着自己的前额秀发，颤抖的声音不停的自我问责，逐渐染上哭腔，泪水滴答的敲打着地面......终于在情绪即将到达极限的那一刻，阿尔托莉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胃酸伴随着些许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从少女的指尖滑落，滚淌在地。
一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愉快的享用着的食物，全都是由男孩的鲜血浇灌而来的，简直就像是她将男孩的存在给“吞噬”了似的，一股强烈的恐惧与自责似的悔恨不停的冲击着她的胃部，让少女这不堪的行为完全无法停住。
然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只是不忍的低下了头。
直到许久过后，少女的呕吐声才终于停止。而她那双本来还充满着怒火与痛苦的圣青色眼眸，也已经变得有些黯淡无光，充斥着茫然与无助。
勉强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秽物，阿尔托莉雅缓缓抬起头，注视着空气，对着身后的圆桌骑士们开口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阿格规文。”
“我在，吾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面容本就带着几分阴沉感此刻则显得更加沉重的阿格规文迈步出列，来到了少女的身后，恭敬问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不列颠的新王。”
“什......不行！这件事万万不可，吾王！”
听到少女这完全没在预想中的回答，阿格规文大惊失色，连忙劝阻道，而他身后的圆桌骑士们也全都走上前来，开口道。
“吾王，还请三思！”
“王，请您冷静一点，以不列颠现在的情况，是无法这么快就接受一位新王的！”
“吾王，您舍弃了王位，究竟想要去做什么？”
......
面对着圆桌骑士们的重重劝阻，阿尔托莉雅只是摇晃着身体，慢慢站起身来，茫然的注视着空气，自语般的说道。
“......我作为不列颠的王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要去找恩。
“我不相信那孩子就这么消失了，他一定还在哪里......等着我。”
没有理会周围的任何声音，少女自顾自的向前缓缓踏出了脚步，拖曳着手中的圣剑，步伐踉跄。
而看着这一幕，圆桌骑士们的心中闪过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可能。
——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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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71章068：阿瓦隆
结果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看着失神似的少女，一步一步的踉跄着向前行进，梅林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沉重的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不列颠确实是如少女所希望的那样获得了拯救。可到头来，少女所获得却依旧不是幸福，而是痛苦。
“也许你不该那么做，恩......”
轻声自语着，梅林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将阿尔托莉雅的精神拉回来，只是这时一道冷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因为莫德雷德说恩不见了，我才打算过来看看情况......但，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母、母亲？！”
高文看着不知何时就站在庭院的围墙上，身着黑色魔术礼裙，脸戴黑纱，手持魔杖的摩根，以及好像躲藏般藏在对方身后的一道娇小身影，面露惊讶，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在他的身旁，加雷斯和加荷里斯更是条件反射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唯独阿格规文只是眉头微皱了一下。
但摩根却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这个“逆子”的问题，只是淡淡的瞥了高文几人一眼，随后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沾染了呕吐的秽物的阿尔托莉雅，秀眉微皱，轻点了一下手中的魔杖。
下个瞬间，摩根和其身后的那道娇小身影，就出现在了庭院内。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文。”
看着阿尔托莉雅对自己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有些呆滞的朝前慢慢走着，摩根故意似的一脚轻轻踢走一颗石子，使其正好撞在躺在地上的梅林的脑袋上，让对方下意识的痛呼一声，然后她才转头看向了高文询问道。
“这......”
高文犹豫了几秒，目光不由得看向梅林，在看到白袍魔术师露出了一副“你随意吧”的模样后，他才将事情的一切缓缓道来。
“......原来如此，我说前段时间怎么到处都在传‘亚瑟王的奇迹和梅林的魔术使土地再次丰收’这种荒谬的话，结果居然是这么回事吗？”
摩根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死似的一动也不动的梅林。
她之前的时候，自然是听说了其他领地所流传的“粮食丰收”一事，可在了解到这个流言的主人公是梅林后，她便下意识的以为又是那个半梦魔在耍什么骗人的把戏，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哪知事情的真相，却是这样。
“你们可真是了不起，居然将所有的责任都压在恩一个人的身上。”
圆桌骑士们纷纷面露愧疚，没敢反驳，但摩根在话语落下冷哼一声后，手中的魔杖毫无征兆的再次点地。
下一秒，大地一阵颤动，数十道土石荆棘骤然从地面破土而出，直接击飞了躺在地上的梅林，以及不远处仍在漫无目的似的向前缓缓移动的阿尔托莉雅。
“吾王！”
“你这魔女究竟想干什么！”
“这一切不是吾王的错，母亲！”
......
一众圆桌骑士们不是挡在了摩根的身前亮出了兵刃，就是连忙去查看被土石荆棘的冲击狠狠的撞在墙上的少女的状况。
但被击飞后倚靠在墙边的阿尔托莉雅，并没有发出任何痛呼，黯淡无光的圣青色双眸仅仅是呆愣的注视着前方，像是毫无反应的人偶。
又或者说，其是在自我赎罪，完全放任摩根对她的攻击。
有些不快的看着这副状态的阿尔托莉雅，摩根轻啧一声，收回了自己的魔术。
而同样被击飞的梅林，也是自己慢慢坐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叹一声，并没有抱怨摩根刚才对他的攻击。
毕竟，白袍的魔术师很清楚，在实施男孩的计划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被人怨恨。可他又不得不那么做。
“......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可真让人恶心，亚瑟。”
摩根出言讽刺着阿尔托莉雅，可少女依旧没做任何回话，正当她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原本一直藏在她身后的那道娇小身影，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
“母后，我们不是来说父亲大人的事情的吗？”
本来带着几分愠怒的俏脸在这道清脆的声音下僵硬了几秒，摩根无奈之下只好收起了自己的不满，而周围的圆桌骑士们，这才将目光放在了摩根的身后。
“母......后？母亲，您什么时候又生了个孩子？而且这孩子的脸，为什么和吾王这么像......”
高文愣神似的盯着身披斗篷头戴兜帽的莫德雷德的小巧面孔，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心中不免闪过了一个惊悚的猜测。
“难不成，这是您和吾王的......”
“说什么胡话呢，你这‘逆子’！”
美目狠狠的瞪了一眼高文吓得对方连忙噤声，摩根没好气的说道，牵着莫德雷德的手，将女孩从自己的身后拉了出来，而梅林在瞥了一眼女孩后，本来沉重的面色忽然愣了一下。
“这孩子......我说摩根，你居然背着恩和阿尔托莉雅，偷偷摸摸的把他们的孩子给弄出来了吗？”
话语之中蕴含着的信息量相当得大，让圆桌骑士们的大脑纷纷宕机了一下。
而再次听到男孩的名字，阿尔托莉雅这时才有了些许反应，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看向了依偎在摩根身旁的娇小女孩。
“......谁说这是亚瑟和恩的孩子？这分明是我和恩的孩子，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半梦魔！”
摩根下意识的否认道，但女孩却困惑的反问道。
“可是，母后你不是说我是‘亚瑟王’和父亲大人，还有你，三个人一起生下来的吗？”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圆桌骑士们不由得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某些不该听到的事。
而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呛在喉间，摩根秀眉微微抽搐了一下，片刻后，才小声的训斥道。
“......现在不准给我插嘴，莫德雷德。”
“哦。”
女孩点了点头，无奈的闭上了嘴，但她那镶有金环似的圣青色眼眸却在偷偷的观察着不远处倚靠在墙边的阿尔托莉雅。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总不可能是来向阿尔托莉雅炫耀的吧？我劝你止住那个想法......那个人现在估计已经很难在意这些了。”
虽然有些意外摩根居然带来了如此让人惊讶的孩子，可梅林在叹了口气后，还是奉劝了对方一句。
不过末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皱眉询问道。
“说起来，你一开始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莫德雷德说恩不见了’？这孩子，能感觉到恩的存在吗？”
“......啧。我本来也只是想来确认一下，但没想到恩真的由于你们的错而消失了。如此看来，那个人果然原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摩根像是在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别着张脸，脸上带着些许的不悦。
“那是什么意思？”
梅林呆了几秒，又像是在对方话语的启发下陷入了思考，表情显得有些呆愣。
“什么意思？你该不会真以为光靠鲜血就能让大地恢复生机的神秘还能在这个时代诞生吧，半梦魔？光是一个白龙就已经是神代的苟延残喘了，这个时代要是真的能孕育出恩那样的存在，那还会衰退吗？”
“你是说，恩是在机缘巧合下从别的时代来到不列颠的？可就算是那样，那孩子也已经归还大地了......等等，你之前说这孩子能感知到恩？”
像是发现了盲点，梅林嗖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双眼直直的注视着莫德雷德。
直到数十秒后，他才像是隐约捕捉到了些许端倪，喃喃自语道。
“这算是血脉上的联系吗......可这份联系是去往过去，还是朝向未来呢？”
“好像是在‘前面’。我能稍微感觉到父亲大人的存在。”
女孩情不自禁的回答了白袍魔术师，伸手指了指前方。
但梅林知道，对方所指的并非是空间意义上的方向，他轻声道。
“是在未来吗？那样子的话，确实是还有着希望......”
眼看旁边这只半梦魔在些许点拨之下就立刻联想到了一切，摩根不快的撇了撇嘴，但也没有责备莫德雷德的多嘴。
她轻哼一声，开口道。
“......既然也已经确定过恩确实不再这个时代了，那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待的了，我也懒得和你们这群人再说些什么。反正到最后，恩肯定会是我的。我们走吧，莫德雷德。”
然而没等摩根准备离开，隐约之间听到了一切的阿尔托莉雅终于像是重新启动了一样，急忙的撑起自己的身体，推开一旁想要扶住自己的贝狄威尔，跌跌撞撞的来到摩根的面前，双手拉住对方的手臂，抬头看着摩根，声音颤抖道。
“王姐，你、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恩真的还活着吗？请告诉我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再见到他！求你了，王姐！”
摩根冷冷的看着少女，本想一口拒绝。
可在看到少女那黯淡无神的圣青色眼眸中只剩下淡薄的希望在疯狂燃烧时，她的话语一时堵塞，几秒后，才抿了抿嘴，不快的吐出了三个字。
“......阿瓦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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