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大人，请不要再复活我了！ 第52章

“李奥瑞克！”布洛泽站在他面前，神情激动。

“什么事情？”

“那个人是塔戈瑟斯对吧？”

布洛泽眼睛通红，声音哽咽，

“那是两百年前的旧王之魂魄，对吧？”

李奥瑞克沉吟少许，然后点了点头。

接着，布洛泽肃然说道：“我能听懂一些高原人的古代语言，我听到他说的话了……”

李奥瑞克一惊，立刻说道：“停！”

布洛泽心领神会，他将那句话语憋在心里，然后行了一个普通的军礼。

“李奥瑞克……大人。”他嘴唇颤抖着，尽量压着声音说道，“我愿用余生为您效忠，请您给我这个机会吧。”

李奥瑞克点了点头，说：“那当然了，团长，以后用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春风轻拂这片土地，驱散了一丝血腥；看着满地的尸体，胜者心中没有太多喜悦，败者心里也无悲伤，只剩下对生命的敬畏，庆幸自己还活着。精灵们重整部队，蛮兵们不知所措，高原人望着北方的荒野浮想联翩……

一只乌鸦落在乌鸦王的尸体上，啄食起了他那暗淡的眼睛。

李奥瑞了大声说道：“好了，打扫战场，救治伤员，这些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吧？”

“是，大人！”

……

野狼城大战结束十天后，大沼泽，绿野平原，望北城——

望北城是沼泽地的首都，也是现在高原人的主要聚集地。其城市的繁华虽然比不上富饶的中土，但在沼泽地里也算是一颗泥水中的明珠，也是一个“七彩的漩涡”。

七彩的漩涡——这个词是沼泽居民的典故，说是在沼泽的池塘上，总能看到彩色的漩涡。不懂事的渔民就会被那美丽所吸引，撑着竹筏过去一探究竟，然后那漩涡里就会出现双头的巨蟒，或是长角的蛟龙，将人一口吞噬。

七彩的漩涡，那是魔兽捕猎动物的陷阱，后来也被用来形容那些美丽的、充满了吸引力的、却又十分致命的事物。

望北城便是如此，它吸引着周边的一切事物，也贪婪的吞噬着一切。农民扛着满满的稻米、糖和麻布走进来，带着酸痛的肩膀和几个铜板走出去；年轻的劳工带着一身力气走进来，出去的时候却拄着拐杖，瘦得只剩骨头；美丽的姑娘到这里来寻找自己的王子，却只能得到私生子，而且还不知道父亲是谁。

好人进来，弄丢一身良善；坏人进来，如鱼得水。穷人来了，敲骨吸髓；富人来了，享尽奢华，还能潇洒离去。

大富赚小富的钱，小富吸平民的血，平民瞧不起穷人，穷人对着“卑劣种族”吐痰，骂道：“呸！哪来的杂种，滚出我们的城！”

虽然每一座城市都存在“地位金字塔”，但像是望北城这样赤裸裸的，也实属罕见了。

凌晨五点，有个独眼的报童在街上边跑边喊。

“捷报，捷报！前线捷报！”

报童是个独目人，个子瘦小，皮肤灰绿，只有一只眼睛竖着长在额头上。传说独目人是独眼巨人的后代，然而贫瘠的沼泽地养活不了强壮的独眼巨人，加上独眼巨人中的一些堕落个体竟然与地精苟合，就诞生了这种生物。

独目人的地位在“卑劣种族”里属于下等，但还不是最差，因此还能做诸如报童这样的“体面差事”。

他每卖出五份报纸，就能有一个铜角，十铜角就是一铜板（铜币），几个铜币能吃一顿有肉有酒的好饭。报童一天要是卖得好，能赚上三个铜币，在同龄人来说，这份工作已经算是肥差。

不过，五点卖报也实在是太早了。越是繁华的地方，夜生活就越多，人们起的就越晚。

报童的嗓子尖锐刺耳，就像个被捅了一刀却没死的鸡一样，扑腾着膀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从大街跑到小巷，又从小巷跑上楼梯，他窜过桥梁、广场和刚刚开张的集市，不停地吆喝着。

突然他头顶的窗户开了，然后一盆凉水泼了下来。报童连忙捂住他唯一的眼睛。

一个粗略的酒保探出头来，挥着长满黑色硬毛的胳膊骂道：“叫你妈的丧呢？你这小瘪三！这还不到五点钟，鸡都嫌你闹腾！你今天晚上就瞎眼！今晚就瞎！”

接着酒馆的老板也挤出个脑袋来，吼道：“你个脑门开眼的小杂种，头顶生疮屁眼拉虫的晦气脓包，老子正在梦里日魔族的大妞，刚脱了裤子，就让你喊醒了，你他妈怎么赔我啊？”

那独眼的报童被泼了水还挨了骂，反而觉得幸运，毕竟那不是开水或者粪水，挨骂也好过挨打。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滴，然后从防水的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来，说：

“捷报！看看吧，新鲜热乎的报纸，先生们连夜写出来的！”

那个酒保揉了揉猩红湿润的眼睛，问道：“节豹？什么意思？什么叫‘节豹’？”

报童喊道：“捷报！就是捷报，是前线打了胜仗的捷报！李奥瑞克，阿卡德还有希雅！”

“哦，是李奥瑞克的报纸啊！”酒保一听这话，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酒保兴奋的说道：“哦，是他们的？哈哈哈哈，那还不快拿上来，我的小兄弟！快快快，我要买三份！”

“两铜角一份！多谢惠顾！”

报童说着走近了酒馆的后门。

过了一会报童从正门出来了，拿着六个铜子，还端着一杯啤酒——这是老板请他的，酒馆的老板是个血统纯正的高原人，在卑劣种族眼里就和贵族无异。纯血的高原人最喜欢听前线的捷报，一听到这消息，他们就会如生了儿子一般高兴。即使是最吝啬的铁公鸡，也会赏赐小厮们几个铜角，或是一杯啤的。

独眼的报童也喜欢“捷报”，甚至比那个高原人更开心。

虽然报童不知道是谁在和谁打仗，也不知道李奥瑞克、阿卡德还有希雅都是何许人也，更不知道战场发生的地方，但他知道一件事情——人们喜欢“捷报”，只要他喊“捷报”，今天就能卖出三倍、五倍、甚至是十倍的报纸！

报童将那昨晚酒客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放回门口到桌子上。

此时东边的太阳已经升起，报童用那独眼望着美丽的朝阳。他清了清嗓子，就像是乞雨的巫师一样，大声喊道：

“捷报，捷报！前线的捷报！”

ps：这章也将近五千字，今天总共更了14000字。

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明天必须歇歇，要整理一下后面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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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这座城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北伐军大胜蛮族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望北城的大街小巷，时至中午，几乎大半个望北城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几个名字在街头巷尾的对话中反复出现，尤其是以李奥瑞克的最多。人们乐意谈论英雄，尤其是乐意描述英雄的壮举——哪怕是没亲眼见到，他们也乐意描述。而且有口才的人会将其描述的活灵活现，让听众身临其境。

他们愿意讲，也有人愿意听，这一刻他们能够在无形中与英雄拉近距离，就仿佛自己也是英雄，或者是英雄身边那个牵马的侍从。望北城里不乏精明人，有人捕捉到了这个商机，就请来吟游诗人为大家讲故事，然后自己赚门票钱。吟游诗人更是早就准备好了新的曲子来配这伟大的故事，只要把词填了，就是一首新鲜热乎的英雄史诗。

于是北伐军的捷报先是养活了报社和报童，然后又养活了吟游诗人。不同种族的吟游诗人操控着不同的乐器，却讲述着一样的故事。

有个高原人的诗人操着精致的风琴，在最上等的会所里唱歌，他们唱着李奥瑞克的故事，讲述他如何夜袭敌营，又如何赢取了女孩们的芳心。他讲得最文雅，收费最高，但宾客寥寥。

沼泽人的诗人吹着长笛或短笛，游走在酒馆、剧院小厅还有沼泽神庙。他们半说半唱，讲述阴谋诡计，勾心斗角，还有最致命的战斗。他们的故事高潮迭起，唱词抑扬顿挫，凡是有钱的人都愿意买一张票坐下来听。

兽人的诗人最为狂野，也最热闹，他们在广场上表演、在集市里跳舞，或者干脆以街头为舞台。他们四人一组，一个说，一个打鼓，还有两个跳舞，他们只讲最精彩的战斗，用技巧高超的饶舌和狂暴的语速来描述那些刺激的画面，说到激烈的时候，舞者就会扮演起李奥瑞克和乌鸦王，两个人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他们不要门票，但听众最多，不少人自愿打赏，缺口的破碗里堆满了钱币。

但无论是谁，都在用独特的方式，传颂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男人们听了，眼睛里都闪烁起光芒，兴奋地询问哪里能够报名参军？

姑娘们听了，都叽叽喳喳的议论李奥瑞克是否结婚？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老人们听了，都感叹岁月无情，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也要到野狼城去杀几个蛮子。

孩子们听了，也玩起打仗的游戏，最霸道的小鬼要扮演李奥瑞克，不受欢迎的男孩就只好演乌鸦王，被他拿树枝追着打。也有些少年会在心中立下志愿，等他长大，也要成为李奥瑞克那样的人。

这一天，望北城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然而，官方其实还没有下通知，国王没有露面，公主也没讲话，祭祀、牧师还有宣传长官也都没有参与到这场狂欢派对之中。

蒂薇丝公主站在城堡窗边，广场上的喧闹声也能传到这里来，其实哪怕不看外面，就是城堡内部也能听见人们的议论声。

情报大臣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表情像个入定老僧。

公主说道：“城里都闹翻天了，怎么情报处还没有文件递上来呢？”

大臣还是那副表情，说：“我们的人正在统计数字……”

公主问道：“我们情报处的效率还不如卖报纸的老头？”

大臣抬起头来，看着蒂薇丝公主的背影——华美的衣，繁复的手势，还有涂到脖子上的“女人粉”，男人们大多不晓得那些化妆品叫什么名字，他们也不关心，即一律称之为“女人粉”——此时大臣不禁露出了轻蔑的表情。老国王年老体衰，只能由这个还没长毛的……哦，失礼了，只能由这位还未经人事的公主来执政，那么王权的衰落就成了既定事实。

王权衰落，对于大臣们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此时，礼仪大臣想了想，说：“您要知道，情报处将严谨放在第一位，绝不能像是外面的野鸡报社一样。哦，而且他们经费有限，还很缺人，啊，但最重要的是缺钱，因为有了钱就不会缺人了……

说到这里，情报大臣转动着狡诈的小眼珠子，像只惦记着粮食的老鼠。

蒂薇丝回头瞪了他一眼，说：“你叫米勒，对吧？”

“呃，是的，殿下。”

“你走吧。”蒂薇丝说着独自往前走去。情报大臣愣在原地，旋即冷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米勒，米勒，米勒……”蒂薇丝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掌心拼写米勒的名字。

蒂薇丝几乎记得每一个大臣的名字，财务大臣、礼仪大臣、农务大臣、大法官、大祭司……她都记得。蒂薇丝并不是天生有这么好的记性，她博闻强记的本领一大半是后天训练而成的。

她有两张清单，一黑一白，上面已经写满了名字。这些名字有的是父王告诉她的，有的是她自己添加上去的，将来都会有用。

大约下午的时候，情报处的报告终于姗姗来迟。

好饭不怕晚，蒂薇丝十分期待的接过报告，一目十行的浏览下来。然而看了没几秒钟，她就皱起了眉头。

“这些家伙拿我当傻子糊弄！”她愤怒的将报告团成了一团。

这份报告较为详细的描写了北伐军战胜乌鸦王的过程，然而只要是涉及到李奥瑞克等人的功绩，言辞就变得极为克制、保守；描述敌人的时候，则会尽量贬低，仿佛四大蛮王之一的乌鸦王，只不过是率领着乌合之众的土匪强盗。

情报部的“详细报告”看下来，仿佛野狼城保卫战就成了“懦夫对白痴的战斗”。他们不留余力的贬低北伐军的所做的一切，他们数据造假，歪曲事实，避重就轻，回避矛盾……那羽毛笔下的功夫要是用在战场上，少说也能杀三千个蛮子。

这份情报的真实性，完全不如民间报社撰写的报道，甚至不如吟游诗人当天编出来的歌谣。

然而公主手上也没有真实的数据用来质疑他们——民间的情报夸大了李奥瑞克的功绩和武勇，而情报大臣搞来的数据又回避了北伐军做出的贡献，哪个都不客观。

情报大臣，以及其他那些依附于贵族势力的大臣们，都不喜欢北伐军，更不喜欢李奥瑞克。

如今高原人贵族分为两派，保皇派和贵族派，也可以说是皇族和两位公爵的矛盾。

北伐军代表着皇族，如果北伐军打胜仗，那么对于公爵们的打击会非常大。

这次北伐是高原人皇室的垂死挣扎，赌的就是阿卡德将军还能如年轻时候那样力挽狂澜，打下一座城来。

只要北伐军胜利了，就能为皇族续命少说二十年，就能证明高原人的皇族以及保皇派仍有压倒性的实力，蒂薇丝也能平稳的完成权力交接，并且借着北伐军的余威，扫清一些障碍。

所以，高原人的许多贵族们非常不愿意看到北伐军胜利。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湿热，蒂薇丝回到房间里，她叫仆人打开窗户，拿起冷饮喝了起来。就在公主打算小憩一会的时候，外面的阉人侍卫敲响了房门。

嬷嬷没有开门，她隔着门洞问道：“什么事？”

侍卫说：“公主的亲卫骑士说有事报告。”

“候着。”戒尺嬷嬷回头和公主说：“殿下，是您的骑士来了。”

公主叹了口气，她让女仆帮她整理好衣服，又把桌子收拾了，这才说道：“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嬷嬷说道。

公主的骑士走了进来，行了一礼，说：

“殿下，城镇警卫队正在抓捕吟游诗人，还给报社贴了封条，我们要管吗？”

“荒唐！”蒂薇丝顿时气得冷笑起来，“这群鼠辈真是下作，就看不得自己国家有一点好。”

骑士行了一礼，说：“亲卫队的兄弟们正在待命，殿下。”

公主说：“小伙子，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是国家的栋梁。”她走上前去，像个将军似得，重重的拍了下骑士的肩头。公主本就高挑，穿着高跟鞋之后，比那骑士还高出小半头，若她现在穿的是盔甲，那和真的将军也差不多了。

“殿下过奖。”骑士敬礼。

接着，蒂薇丝公主脸上泛起苦色，她移开目光，不敢看那士兵热忱的眼睛。

“但是警卫团不归我管。”她说，“警卫队的队长是贝恩伯爵的儿子，治安大臣也是贝恩伯爵表弟，整个望北城的治安维护都是贝恩家在掌控。而贝恩家族又是尼古拉斯家族的爪牙……”

蒂薇丝注意到那位骑士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这些骑士只懂得三件事：正义，战斗，忠诚。政治斗争对他们来说太陌生、太复杂也太令人恶心。

蒂薇丝说道：“总之，我就算下命令了，他们也有办法周旋，到头来折腾几天，这件事情就会不了了之。”

“那我们就把他们都杀了不好吗！”骑士愤怒的喊道。

那位年轻的骑士长着棕红色的头发，还有凸起的额头和一双炯炯圆目，一看就是个暴脾气的人。

骑士喊完之后自己也愣了，他呆了两秒，连忙跪下来说道：“恕罪！殿下。”

公主摇头，说：“我没怪你，年轻的骑士。”其实公主比那骑士还小两岁，“我也曾想过，一刀把那些乱臣贼子都杀了，但是呢，我们做不到。因为我的骑士还是太少了，乱臣贼子们如果联合起来，他们的土地、财富、人口都比我多上太多了，而我手下只有你们几个。换句话说，如果见血就要开战，那我们能战胜他们吗？想必是不能的。”

公主这话将那骑士镇住了，他说：“我们只是杀几个嚣张的警卫而已。”

公主说：“他们代表着贵族势力，而你代表着我，战争都是从局部流血开始的。”她说着叹了口气，道：“再等等，士兵，再等等吧，我正在想办法，这种局面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这话蒂薇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寡淡无味，她已经说过太多次了。

士兵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了。

窗外湿热的暖风飘了进来，蒂薇丝公主被那宽大的衣裹着，感觉汗水从毛孔里滋滋的外冒。公主的衣服还保留着古代高原人贵族的款式，虽然经过了一些改良，但也仍像是冬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