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汁炒鱿鱼
“虽然说画家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创作欲望才进行绘画,但……但是能够得到大家的欣赏,甚至是‘画中人’的感谢,果然很开心啊……”
躲藏在白桦身后的夕,用只有自己和灰狼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到。
“回去以后记得要多运动哦,小夕。别再稍微跑两步就气喘呼呼了。”黎装成夕拿着大剑的模样说到。
“你也差不多到时候去找个男朋友吧。”夕从白桦身后探出来反驳。
黎和夕就这样彼此相互‘嘲讽’对方,而村民们和白桦则是守望着这一幕。
“嘎啊~”
被白桦搂在怀中的阿咬也发出了开心的叫声,宣告着一切的苦难总算是结束。
画卷的世界起源于这两名‘少女’,也终于二人的‘争斗’,这是作为机械降神的白桦都无法干涉的事实。
“所以我能吃到披萨饼了么?”
在众人送别两位‘救世主’离开的时候,一旁的阿然有些好奇的提出问题。不算突兀的女孩声音,让大家都停顿了一下,之后发出了更加欢快的笑声。
“这个嘛,那得看看这外界是什么样子才行了,不过其实阿然你自己也可以试着做做呀,等稻田再度金黄,等田里的番茄熟透了,等地上的菠萝——不对,好像不能放菠萝来着?总之自己去试试吧,阿然。”
白桦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伸出尾巴履行自己最后的契约——等一切结束过后,让对方尽情的撸尾巴。
“嗯,那我要学白桦哥哥,尝试很多很多有趣的味道!”
“那还用说!”
阿然兴冲冲的点头,白桦十分满意的比了个大拇指,周围村民们则是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这段不大不小的骚乱只是小小的插曲,如今的婆山镇再也没了被固定在空中不会流逝的日月,一切也因此正向着梦醒缓缓前行。
所有人对白桦和夕挥手,而白桦也终于起身,跟着夕一起走向村镇东方日出之地的出口。
“黎姐姐?”
靠在黎身边的阿然注意到了,身边这位小小的当铺掌柜似乎擦了擦眼角。
“如果有时间能画上一幅画就好了呢……”
黎小声说道,但她很清楚,自己没什么好再去奢求的了。
在最后的最后,夕找到了能够和自己同行的人,而自己也得到了,曾经的‘黎’所没能得到的未来。
不远处,白桦和夕的身影逐渐远离,当他们跨过那道石质门槛,当阳光洒向这个村镇的时候,美梦将迎来终结。
然而,夕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她转过身,向着黎跑了过来。
“黎——”
“诶,怎么了小夕?”
黎愣了一下,已经做好离别准备的她,完全不知道夕为何突然又折了回来,而且还气喘吁吁地全力奔跑。
“我……我以前的生活只有绘画,无论我游历了怎样的风景,见证了怎样的山河,对我来说,我所拥有的,从最初就只有‘绘画’这个能力,这就是我的全部。”
夕贴在黎的面前,双手握住对方,四目彼此交汇。
“我总是说,自己是为了留下黎和她所居住过婆山镇的回忆,所以才画出这副画卷——但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毫无征兆的消失,不想在梦醒过后,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影。所以我从来没有入眠过,所以我一直都在绘画。”
“画出能够令所有人惊叹的稀世之作,却无人问津的自顾自满足消失——那种事情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好!所以……无论如何,不要忘记我。”
夕看向面前自己的挚友,自己的造物,自己的传承,在梦醒的前一刻,终于将自己心中积压的话语说了出来。
不是为了谁而作画,是因为自己只会作画。
不是因为想要铭记谁,而是因为希望被世人铭记。
“……想个笨蛋一样呢,小夕。”
看着面前的同伴,黎笑了出来。
“我会画上一幅所有人都在的全家福!把小夕你和白桦放在最中间,然后拓印个几十份,几百份,挂在所有的墙上!这样谁都不会遗忘小夕了是吧~”
“你才是像个笨蛋一样吧……那就拜托你了,黎。”
听着友人那过于不靠谱的打包票,夕也跟着露出笑容,她松开了黎的双手,看向身后的婆山镇,以及婆山镇之中的村民们。
“谢谢你们做我的‘画中人’。”
夕笑着向所有人微微鞠躬,接着,转过身不再犹豫的迈开步伐。
“真是一段有趣的时光,白桦。”
“是啊,我不会忘记的,不管是婆山镇,黎,这段故事,还是——你。”
白桦捏了捏夕的犄角,二人一同迈向通往梦醒的道路。
——————
“……”
“白桦施主!哎呀呀,你可算醒了!只不过小僧有些好奇,你是完成了未尽之事所以心满意足的离开?还是说惊蛰施主的‘大理寺催眠术’结束了效果,才从梦中苏醒的?”
刚睁开眼甚至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嵯峨那元气满满的关切声音便从白桦的耳朵中传了进来。
“白桦!你没事吧——看着我的眼睛,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知不知道我是谁,还记得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身处何处么!”
和嵯峨不同,另一个声音要显得更加焦急,甚至还直接上手了。
惊蛰双手捏着白桦的肩膀晃来晃去,金色的眼眸也死死盯着面前还有点迷糊的灰狼。
“呜哇哇惊蛰姐别晃了……我知道自己在‘画室’之中啦。”
“呼……太好了,要是白桦你着了魔不能自拔的话,我就不得不使用禁忌的雷法苏生之术来强行让你恢复精神呢。”
看着面前的灰狼少年还认识自己,也能说出此刻的位置,惊蛰总算是送了口气。
“那我还真是捡回了一条命啊……”
刚从梦境中醒来就能体验到劫后余生的刺激感,这倒是也让白桦立刻就将意识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所以,你突然慌张的回到那梦境世界,究竟是怎么了?那画卷在中途就被墨魉给叼走了,回过神来早就消失不见,我们也无从观察具体情况。”
“……已经没事了,都结束了。”
惊蛰的询问让白桦稍微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露出了笑容,接着用释怀的声音轻声回应。
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武陵桃源,壶中之天,南柯一梦,庄周梦蝶——那曾经的‘婆山镇’,已经彻底合上了卷轴。
“虽说小僧搞不清状况,但看白桦施主这安心的模样,似乎处理的很完美吧。”
嵯峨眨了眨眼睛说到。
“完不完美谁知道呢……对我来说这样的结束虽然有些遗憾,但确实也不会令人伤感就是了——嘿咻。”
白桦从地上起身,一边活动有些僵硬的身躯,一边看向画室角落的一处橱柜。
“总之现在应该可以出来了吧,夕小姐?”
白桦对着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说到,而片刻之后,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白色连衣裙的黑发少女,顶着黑眼圈从原本空虚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唔哇!是,是梦中那位施主!”
在看到夕的真身之后,嵯峨立刻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你就是岁相的碎片吧……之前究竟藏在哪里了?”
惊蛰则是皱了皱眉毛,很明显面前的存在同样是大炎中司岁台所追查的岁相之一,但自己之前却完全没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我是画家,而这处空间是我的画室,本身既然为虚伪之地,自然有办法隐蔽身形。”
夕叹了口气,用冷漠而神秘的声音说到。
——唔哇,好久没看到夕的这个模式了诶。
一旁的白桦表情十分微妙,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毕竟威严又神秘,高冷而深藏不露的岁相——在婆山镇里几乎可以说是打灯笼都找不到。
“原来如此,果然是你将我们放置在了那村镇之中。”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惊蛰举起手中的法杖,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仍然,面前的岁相没有愤怒或者逃脱迎战,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毛。
“我不会和你战斗的,大理寺的监察司。我知道你们原本的目标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是……啧,是那只灰狼的女友,总之我会从这里离开,无需担心。”
夕说着说着有点不爽,但她还是摇摇头继续说下去,同时伸出右手轻轻挥动。
霎时间,原本阴暗甚至有股霉味儿的画室瞬间消失,众人总算是回到了最初灰齐山旁废弃的屋子之中。
“你们已经回到现实了,这里不再是婆山镇,而是‘灰齐山’,如果不放心的话那便自己去求证吧。在这破落茅屋后面的溪流能钓到鱼,拿去烤了吃吧。画卷中虽说能够维持身体的营养机能,但真实的肉体也需要进食才行。”
“烤鱼!这小僧可就不客气了!”
一听说有东西吃,嵯峨立刻就开心的一边‘给点给点’一边离开了破落茅屋。
“烤鱼!”
白桦也立刻来了兴致的想要跟狗摸鱼,但他还没离开破屋子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白桦?”
惊蛰有些好奇的询问灰狼,按理来说这种干饭行为,白桦不是争第一那就是争冠军,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停下来才对。
“没什么,只是……梦中停留太久罢了。另外这玩意好像一直在闪着。”
白桦摇摇头,接着从口袋中掏出来了一个精密的小物件,正是年之前交给自己的装饰。
白桦也没多想,直接随手交给了惊蛰。
没过多久,云游僧柴犬乐呵呵的捧着一筐鱼回到了茅屋边上,熟练地搭起篝火开始烤鱼。
“哎呀,小僧的悟性还是太愚钝了点,这画中人画外人的哲理没能悟出个一二三,但不管怎么说,果然还是能吃东西最棒了!”
嵯峨乐呵呵的取下一串烤鱼送入口中。
“说起来,白桦施主呢?”
嵯峨看了一圈,发现能跟自己抢黑芝麻糊的灰狼并不在这里,这倒是让嵯峨有些好奇。
“白桦说还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哈啊。”
惊蛰接过嵯峨递来的烤鱼叹了口气。
从梦境中回归之后,白桦虽说意志十分坚定,没出现那种忘了自己存在和意义的状况,但他也似乎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
——等之后一定要让白桦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才行。另外那个岁相……总觉得有些奇怪,是我的错觉么?
惊蛰对于刚刚一面之缘又暂时消失的‘夕’有些怀疑,但却又说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当然,等到惊蛰终于意识到响起警报的并非是自己作为‘监察司’的一面,而是‘白桦女友’一面时,那已经是后话了。
总之,在灰齐山丛林深处的破旧房屋里,监察司和云游僧享受着久违,但其实也并没那么久的烤鱼餐食。
而另一边——
“你在这啊。”
灰齐山无数山峰其中平平无奇的一处山顶之上,白桦找到了站在悬崖边的夕。
“……你竟然能够找到我。”
夕看向身后的灰狼,语气倒是没那么惊讶。
“毕竟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画卷世界,夕你身上的气息都是一样的嘛。”
“与其说是狼,不如说更像是狗”
夕叹了口气小声吐槽,同时侧身向旁边移动,给白桦腾出来了一块地方。
白桦站到了夕的身边,在山峰的彼端,山谷之中勉强能够看到一处略显突兀的废墟。
生长的藤蔓和灌木丛早已经覆盖了原本的石砖墙壁,曾经的农田也被杂草树林覆盖,只剩下贯穿东西的河流,只是那河流流到一半便分散打乱了流向。
“这里就是真正的婆山镇,有疫病,有源石,有天灾,有凶兽,有死亡——有时间的流逝。”
“……”
看着面前被岁月吞噬的废墟,白桦没有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夕从怀中取出了一副画卷,只是在打开过后,里面赫然是一片空白,甚至连所谓的‘画布’都看不到。
“就如同那个故事中的画家一样,最伟大,不存在于世上的杰作完成了,但在完成之后,一切都归于虚无,任何人都无法观测,任何人都不曾知晓,这里曾经有一个崭新的世界。”
夕看着手中空无一物的画卷轻声说道。
“我们知道,黎也知道——这来之不易守望了百年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