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汁炒鱿鱼
少女将匕首重新搭在幸存者的脖子上。
“你们是用什么方式，将那些任务伪装成自己功劳的？”
“我，我们不是伪装……而是捡到了一只——”
男人断断续续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听到答案之前，少女突然感受到了‘死亡’。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佣兵，多多少少都能感知到死亡的逼近。但对于少女来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刺骨的感受到迫在眉睫的‘死亡’
“谁——！”
少女立刻举起榴弹发射器转身看向身后。
“……”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身着破破烂烂服饰，有着苍蓝色瞳孔和灰边白绒毛耳朵的鲁珀族少年。
对方从外表上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应该相仿……也可能比自己小，或者比自己大？这TM都无关紧要。
重点在于，这只灰狼身上传出来的那种‘气场’，让少女瞬间汗流浃背。
这只灰狼手里只是拿着一片玻璃碎片，随处可见的，自己脚下踩着的玻璃碎片。
——我在恐惧什么？是那家伙手里的玻璃片？还是说……那对蓝色的瞳孔？
少女不知道自己的恐惧因何而来，但她的本能在不断对着大脑嘶吼：离那家伙远点。
“咳咳……狼……！杀——杀了这个女——咳呃！”
少女举起左手的拉特兰铳，看都没看对准身后的佣兵扣下扳机，对方额头开出了两个崭新的脑洞，再也乐不出来。
“你杀了他们”
在少女清除掉所有佣兵团的成员之后，灰狼少年轻轻开口，语气不像是质问，更像是陈述。
“那你是他们的一员么，灰狼？”
少女皱眉询问，同时观察自己距离酒吧出口的距离，以及手中的榴弹发射器往哪里来一发才能最大限度的闹出大动静。
“也许是的，他们能提供我食物和住所。除此之外……我不喜欢他们。”
灰狼摇摇头，回答的内容十分耿直。
“那我们或许可以谈谈。”
少女谨慎的尝试和灰狼对话，对于她而言，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排雷。
“谈？”
灰狼少年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少女想要和自己谈什么。
“我可以给你提供食物和住所，和那些人一样……不，比那些人更好。”
少女尝试寻找任何理由安稳住这只灰狼，虽然从外表上来看，这名少年没有任何能够杀死自己的方式，他就像是个不小心走失，迷路在卡兹戴尔街头，随时可能死亡的乞丐似的。
但只要看到他那双苍蓝色的瞳孔，少女就会感到没由来的窒息。
和他敌对或许会死——这只是没有任何理由的预感，但少女相信自己的预感，也正因相信所谓的预感，她才能存活到现在，不断狩猎那些佣兵团。
“我不信任你。”
“说的也是呢。”
白狼少年的回应让少女自己都想笑了。
对方是佣兵团的成员，虽然似乎看起来他在团内的地位很差，但即便如此，自己依旧是在他面前杀光了这些团员。
这种时候选择诏安对方，自己又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佣兵。想想吧白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美事。
少女握住榴弹发射器的手臂肌肉逐渐紧缩，她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虽然结局大概率不会对自己有利，但或许至少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打扰了，各位佣兵们，我们是格莱尼斯公爵的士兵，目前在寻找约尼尔佣兵团的行踪，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在少女和灰狼对峙的同时，酒吧门前来了一批装备精良，成编制的萨卡兹战士。
和普通的佣兵不同，这些人隶属于各大公爵，甚至是特雷西斯的麾下，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卡兹戴尔的‘政府军’。
大多数有编制的政府军战斗力都会比佣兵团高得多，因此在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会有太多萨卡兹佣兵想要动歪脑筋。
在听到约尼尔佣兵团名字的时候，酒吧中留下来看戏的佣兵们全都将视线看向角落中的少女。
——妈的，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
“那些尸体……是你杀的他们？”
格莱尼斯的私人武装走到了少女身边，她身上的血迹，身边躺着的几具尸体，这已经不是‘人赃俱获’可以形容的了。
“归属于格莱尼斯公爵的同胞们，我是先一步抢走了你们的工作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请允许我道歉。”
少女摊开双手‘诚恳’的道歉，同时打量着面前的士兵们。
和身后那只破破烂烂的灰狼不同，虽然面前这些人的装备也好，神态也好，都要远远超过灰狼，但少女却认为，自己在这些人的追捕下或许会更容易逃脱。
“无需道歉，佣兵。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没有名字。”
少女皱了皱眉，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刻意的讨好。
“被无名之辈杀死了么——这种情况也不算少见。那么请和我们走一趟吧，无名的佣兵。”
为首的士兵示意少女跟自己走一趟。
少女很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实际上她甚至不需要读懂这句话背后的隐喻，那些士兵看向她的眼神就已经暴露了一切。
从“路边的杂物”变成“需要杀死的猎物”，这种转变少女还不至于读不出来。
“等等，头儿说特地说过要找到那只‘鲁珀族’，但这些尸体中并没有鲁珀。”
一名正在检验尸体的士兵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他连忙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给领队。
“鲁珀——等等，那个少年，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意识到目标还缺少一人之后，首领后知后觉的瞪大了双眼，他们似乎这一刻才突然注意到，在少女身后的角落中，还站立着一名鲁珀族少年。
他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手中只有一片玩笑般的玻璃碎片，自始至终除了少女，几乎没有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哈，怪物和麻烦主动打起来了。
少女心中窃喜，原本的绝境似乎出现了一条道路。
但就像是刻意嘲讽少女一般，在她以为自己能够找到逃脱之路的时候，那名队长却摇了摇头。
“那种不起眼的家伙怎么可能是目标，总之先将无名的佣兵带走。”
——你是傻逼么！？
少女差点爆出粗口，所有人仿佛都感受不到那头灰狼的恐怖之处，这些白痴甚至没有将他作为嫌疑人来看待。
少女咬牙准备扣动榴弹发射器的扳机制造骚乱，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再一次出现了。
“我是约尼尔佣兵团的新人，首领刚刚被杀死，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灰狼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语气像是去饭店对服务员点单似的。
“你是傻逼么！？”
“啊？”
少女终于还是不小心冲着这只全盘托出主动自爆的灰狼爆出粗口，而灰狼则是有些恼怒的皱眉。
“什么——总之，把他们两个都抓起来！”
首领一时半会也没能搞清楚状况，但他还是下令让手下抓住萨卡兹少女和灰狼。
——真是受够了！
轰！
少女将榴弹炮对准酒吧最薄弱的支撑点扣动扳机，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房顶瞬间塌陷。
喀嚓！
萨卡兹少女直接按照预演好的逃离路线行动，撞破玻璃在酒吧倒塌的前一刻逃离。
“今天真他妈邪门……”
对于少女而言，每一次的‘佣兵团狩猎’都从来不会完全按照计划施行，或多或少在某个环节一定会出现差错。
但今天从自己遇到那只灰狼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了。
虚假的佣兵团，特雷西斯派系公爵的追杀，以及——那只灰狼本身。
少女来到一处拐角，挪开角落的杂物，毫不犹豫的跳进这间自己提前发现的地下储藏库。
——在这里等到骚乱结束在离开吧。
少女如此想到，她准备将入口重新掩盖起来，而就在这时，一堆苍蓝的双瞳再一次出现在了少女面前。
“——！？”
萨卡兹少女直接抽出腰间的匕首，全身紧绷的盯着那只灰狼。
“你一直在跟踪我……？”
“我不认识路。”
“……”
对于少女来说，此刻她能抑制住自暴自弃冲上去拼命的本能和灰狼对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这只灰狼却一直说出各种诡异至极的话语。
“为什么当时要骂我？”
还好，这一次是灰狼主动提出的问题，只不过同样令人窝火。
“——你真的是白痴么！？那些家伙是你之前任务目标的雇主，格莱什么的……你们不是在三周前才毁掉了他ling土里面的源石精炼厂么！很明显这是报复性质的刺杀啊！”
少女的‘气愤’盖过了‘恐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弱智的卡兹戴尔人，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似的。
“我……不清楚，我负责的只是听从命令，完成交付给我的委托，这样就能拥有食物和住所。”
灰狼摇了摇头，他看起来不像是在消遣少女，而是真的甚至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真的假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事到如今一切都很明显了，约尼尔佣兵团队这三个月能“进步”如此飞速的原因，是那群人在接受委托之后全甩给了这只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灰狼。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对少年的能力感到恐惧，还是对他的无知感到感慨。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我曾经也伤害过你么。”灰狼继续询问
“——不”
少女摇了摇头，取出那些自己从约尼尔佣兵团队员身上拽下来的铭牌。
“我想拥有自己的名字，杀死一只萨卡兹就能继承对方的名号，而我只是想……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
少女看向面前的灰狼，她突然又感觉一切都有些无所谓了。
自己一次次的向着那些佣兵团挑战，一次次发起了自杀般的袭击，究竟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拥有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名称？又或者说……自己只是希望在必然到来的毁灭之前，能够以自己能够接受的，作为‘人’的方式迎来死亡？
“你呢，灰狼，作为一个鲁珀族而不是萨卡兹，你又在追求什么？”
少女收起匕首，她直接坐在了地上，不在尝试分心去寻找并不存在的‘生还可能性’，而是想要认真和面前这个能够干掉自己的怪胎多交谈几句话，哪怕几个字也好。
“我不知道。”
“这可真是……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抄我的答案吧。”
少女笑了笑。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名字。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卡兹戴尔，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不清楚人们为何一直征战，也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能去哪里。”
灰狼平静解释着自己为什么没有任何追求的目标。
“好吧，听上去你要比我更惨一些，我好歹能记住自己以前20多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珍贵的童年记忆。而关于名字——看起来我们至少还有点共同语言。”
少女举起双手，宣布这次的储藏室比惨大会胜者是这头连自己年龄都记不住的灰狼。
“那么就是这样了，蓝瞳的灰狼。给你的主子报仇吧，这种事情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
少女叹了口气，她或许可以尝试装作毫无抵抗的模样突然袭击，但此刻的她也没了这份兴致。
毁灭吧，就这样吧，摆烂了。
“为什么？”
“你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