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当然，淮安伯暗中派人接触过的部落也在其中扮演搅浑水的角色来着，主和派和主战派吵的一塌糊涂，为的就是将脱脱不花的拖住，也好让淮安伯继续搅风搅雨，他们也好拿好处——实际上，早在进草原之前淮安伯已经想明白了，若想拉拢更多的人，那么最为致命的条件就是互市，所以他答应了每一个投靠的人要互市来着，包括那三个‘草原之主’。
但是，毕竟现而今是口头协议，除了拿到册封圣旨的三个人外，其他部落首领都有点出工不出力的意思，他们一来是生怕脱脱不花发现状况不对，二来也是担心大赵翻脸不认人。
所以么，当花满楼的情报送到后，淮安伯立刻意识到自家儿子又给自己上了一发神助攻：既然能卖火器给瓦剌，那自然就能卖给其他一些部落不是？而且连火器都能交易，那其他的货品当然不在话下了吧？
“送信的人在何处？带他来见我！”
淮安伯将手里的密信烧掉后，立刻唤来送信的玄武卫，问道：“你来之前，你们上官可有旁的交代？”
这人跑了一路，堪堪睡下就又被拎了起来，眼见顶头上司的老爹问话他努力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后道：“回伯爷，千总说，若是伯爷问起就说一枚普渡四张羊皮或同等价格，火铳是战马一换一、耕牛一换二，子弹另算……”
淮安伯嘴角抽搐：“就……就这？”
“还有……还有千总说，可以半价租赁，损坏了全价赔偿就是……”
“还有呢？”
“呃……没了……哦，千总还说，这些已经够用了，只盼伯爷能在春草绿前尽快平安回京……”
“好了好了，你且去休息吧！”
淮安伯忽然就觉得血压又高了……
211.暴怒的淮安伯
待得送信的人出门，淮安伯立刻转头问一旁表情古怪的黄子超道：“你觉得如何？”
淮安伯出京的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和黄子超朝夕相伴，越了解他就越觉得黄子超是个蛮优秀的青年将领，也和他颇为投缘，因此时不时的就拉着他闲聊，二人也算是培养出了一些默契。
因此见淮安伯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黄子超知道他问的是贩卖火器一事，于是立刻会意道：“伯爷，卑职曾听千总说过，若是操持的好的话，火器的更新迭代非常快，不但会出现射程在两里以上的火铳，还会有威力更大、更好使用的普渡，所以……”
淮安伯缓缓点头：“你的意思是，可以将陈旧的火器卖给草原人？”
黄子超又道：“正是。伯爷也知，我们出京没多久千总就派人送来了可用于近战的短铳，而且是遂发式的短铳，而这些东西卑职出京前甚至还没开始研发，所以看得出是千总出了大力气的，也足以证明千总那边已经想着要尽快迭代了……”
不得不说，对于花满楼信心十足的，何止是光兴皇帝？
花满楼折腾三段射击时黄子超就在场，而且随后他鼓捣的那些东西黄子超都有份，在这种状况下黄子超甚至都开始崇拜花满楼了，所以……
年轻的黄副千户压根不知道，鼓捣短铳仅仅是花满楼给他爹上的一道保险罢了……
“此外，卑职曾经也问过千总，假若鞑靼得到了火器该如何应对。当时千总是这么说的：鞑靼并不具备大规模炼铁的条件和技术，这就从根本上断了他们自主研发火器的路，那么他们得到的途径就只有从大赵买入。可火器这东西是消耗品，在大赵限制出口火器的前提下，鞑靼不可能得到太多，并且在只出口低品级火器的条件下，鞑靼不大可能形成足以对付大赵的武装。所以卑职认为，此事必是千总深思熟虑过的，应当没有任何问题。”
为了避免大赵的战略被鞑靼发觉，因此花满楼传来的是加密的短情报，故而淮安伯需要思量一番才好确定花满楼的真实意图，但火器这东西毕竟敏感些，倘若会错意的话，淮安伯自己担待不起。
但有了黄子超的确认后，他心里就有底儿了：鞑靼对火器的印象深刻，并且亲身体验过火器的威力，在这种状况下他们不可能不想要能将他们炸得屁滚尿流的普渡——再次重申，草原本就是部落形式存在的一个联合，虽然对待大赵时他们会联合起来，但平常他们自己也会相互掐架，屡屡有忽然落魄的草原聚落被团灭。
因此，这事儿就成了花满楼的终极助攻：能买到火器去痛殴其他部落，你说哪个部落不想要？
想通这些事情后淮安伯笑了，笑得非常畅快：“子超，和那几个部落接触一下，就说我们可以租给他们一批火器……嗯，还有那三位也知会一声，告诉他们若是他们成事，那么大赵不仅会开放互市，还会在互市中加上火器……不对，只和那位莽撞的三子说吧，告诉他只要他带人起事，我们立刻送五百枚普渡！”
黄子超一愣：“伯爷，直接送？”
淮安伯笑道：“对，直接送。事发之后，倘若脱脱不花丧命，那么草原立刻就会变成一盘散沙，鞑靼何惧之有？便是脱脱不花没能殒命，那么他势必会忙于剿灭自己反叛的儿子，也会怀疑一些部落的忠诚，接着我们就能更好的分化了，怎么都不亏……”
黄子超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是伯爷，倘若他们用普渡都没能炸死脱脱不花，那我等岂不是很危险？”
淮安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是担心脱脱不花怀疑是我等撺掇他儿子造反？没关系，且看我戏耍他们吧！”
事情就这么订下了。
……
几天后，鞑靼人愕然的看到这么一出：来草原后除了谈判就低调的呆在距离脱脱不花金帐十里外营地里的大赵使臣忽然气急败坏的出了大营，带着一彪人马气冲冲的来到金帐外，要汗王给个交代。
脱脱不花恼火下却又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淮安伯在谈判时咄咄逼人言辞激烈寸步不让，但不谈事儿的时候是相当随和的，可今日这怎么瞧着就和老婆被人抢了似的？
一问之下脱脱不花更莫名其妙了：对方说，有鞑靼人收买了看守库房的兵卒，偷走了千枚普渡。
初时脱脱不花还有点幸灾乐祸，可随后他就是一头冷汗：千枚普渡啊！
尽管脱脱不花没当场见过普渡爆炸是啥样的，可大同一战他们就输在了普渡上，他岂能不知这玩意有多么危险？可现在草原上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偷走了千枚，他自己却压根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么……
这普渡是用来对付谁的，还用问么？
震怒下的脱脱不花立刻下令严查，可是这特么是草原，不是什么城镇，且不说目击者吧，连马蹄印都难以查到，并且因为大赵的人时不时喜欢在营地外丢几枚普渡‘吓唬狼’，所以脱脱不花压根没让人在近距离查探使臣大营的情况，只有那么寥寥数人注意着营中动向而已。
可夜间黑灯瞎火的，远距离谁能看得清大营里的状况？尽管……
确实有斥候说大赵大营昨夜有异常。
脱脱不花压根没怀疑这是大赵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丢了千枚普渡的严重性远没有丢了面子的严重性高，而且以大赵目前的战力来看，千枚普渡其实也算不得大问题，可对于他脱脱不花来说这问题就大了。
所以么……
脱脱不花亲自安抚了暴怒的淮安伯，随即用更暴怒的方式将附近部落的首领叫来，挨个讯问，甚至亲手剁了其中的一位。
这事儿有脱脱不花借机铲除异己的成分，也有给淮安伯一个交代的成分，更有以武力威慑不安分部族的成分，放在往日这么做其实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毕竟脱脱不花拳头大。
可如今么……
不满的情绪开始逐渐蔓延了。
212.一代雄主的陨落
伟人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个道理放在草原上同样适用。
区别在于，倘若没有淮安伯四处煽风点火的话，或许压迫会更加内敛一些，反抗也会收着点，可问题是千枚普渡的压力让脱脱不花有些不冷静了，致使手段更加粗暴，且大赵答应互市一事也让许多部落兴奋了起来，所以事情渐渐变得有些不可控了。
在脱脱不花亲手手刃一名部落首领的第二天，被他派往某个部落严查普渡一事的某个亲信和部落首领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
倘若在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豪爽的草原人性子火爆也是实情来着，但在大同之战惨败、脱脱不花持续性高压、外加一名首领被杀的情况下，这个部落对脱脱不花的不满瞬间到达了最高点。
紧接着么……
这名亲信原本想回金帐告状，可谁知出了那部落后就再无踪影，两天后才被人发现此人与他那十余名手下惨死于某个草坡下。
脱脱不花出离的愤怒了：这是对汗王的挑衅！
在知道亲信是和人起了冲突后才惨死一事后，脱脱不花当即将矛头对准了那个部落，要他们给个交代。
可谁知，得到消息后那个部落也是一头雾水，毕竟冲突归冲突，不满归不满，可杀个使者泄愤的事情他们还干不出来。
所以在脱脱不花的人来问责时，这部落首领也出离愤怒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他们看来，这是脱脱不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先派个人来自己部落挑衅，然后将此人杀掉，最后将罪责推到自己这边，可实际上还不是想吞并我们部落？
想明白这个事儿后，这部落立刻杀掉了问责的人，接着便开始举族向南迁移，并派人去了淮安伯那边投诚，要求购买普渡自保，并提出他们要在河套一带定居，请大赵开互市并给与一定庇护。
淮安伯一看机会来了，立刻答应，并非常豪爽的以租赁形式提供了五百枚普渡。
待脱脱不花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儿了。
他认定了是这个部落偷了人家的普渡，并且认定了是他们要和自己作对，本着对自己也对大赵使臣负责的想法，他当即派人带兵追赶，想要将这些人一举歼灭。
但是……
几天后，惨败的消息传了回来。
不得不说，原本大家都是玩骑射对骑射的，可谁知对方压根不这么玩：脱脱不花的骑兵队伍追上去时，对方那边压根就没派兵和他们打仗，而是放出了一排尾巴着火的牛，然后……
牛炸了。
准确的说，是尾巴着火的牛冲进骑兵群后，牛背上小包里的普渡炸了——这又是花满楼的骚战术，不过是由黄子超手把手的教给了投诚的草原部落而已。
趁着脱脱不花的骑兵大乱，投诚部落一举反杀，然后施施然的远遁而去……
与此同时，脱脱不花的三个儿子也开始不消停了。
当初为了联合诸多部落，脱脱不花学着汉人的模式搞了一出联姻，也就是说他让儿子和一些强大部落首领的女儿成婚，以此来形成了一个颇为稳定的集团，继而才让他一举成为了草原王。
好处显而易见，但坏处也非常明显：这三方势力都希望和自己联姻的汗王之子成为下一代汗王，因此脱脱不花的三个倒霉儿子各有支持者，且各自都在谋划一些事情。
淮安伯带来的册封诏书其实并没有让这些支持部落特别动心，相反他们瞬间就看清了大赵的意图，但是他们也没有因此就向脱脱不花告密，只因为吧……
脱脱不花又学了一次汉民族，他通过手段使得三方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用以相互制衡。
所以，虽然他们对册封诏书非常无感，但所有人都对互市非常感兴趣，只是现在脱脱不花依然在和大赵谈判中，若是能以一个整体来和大赵互市的话显然更加符合他们的利益。
然而，普渡丢失一事让谈判陷入了僵局，这几日淮安伯那边一直在对脱脱不花施压，并表示找不回普渡的话，鞑靼的战争赔款将加倍，且大赵将不会和鞑靼进行任何形式的贸易。
这是谁都不能接受的，连脱脱不花都不能接受——赔款好说，可互市太重要了，鞑靼发起的战争不就是为了资源么？能贸易的话，谁想打仗啊？
何况还打不过……
所以，三方对于脱脱不花的不满逐渐升到了最高点，有人想要自己当家做主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某个得了淮安伯无偿馈赠的汗王三子一方。
就在所有人紧张兮兮的这个节骨眼上，脱脱不花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而且仅回来了三成，可谓是溃不成军。
震怒的脱脱不花当即再次调兵遣将，从附近部落抽调了一大批人，连同本部人马总计三万，力求将叛逃的那部分人马斩杀殆尽，鸡犬不留。
这一次，带队的正是主动请缨的脱脱不花的小儿子莽夫兄，主力也正是支持他的那一方。
出发的当天晚上，月黑风高。
丑时，正是所有人都安睡的时候，大营忽然传来一长一短三声呼哨，紧接着杀声四起，一彪喊着杀叛匪的人马在营中大开杀戒，四处点火，大营顿时乱成一团。
脱脱不花的亲信堪堪翻起身跑出大帐，抬头就见汗王三子提着马刀迎面而来，不待他开口询问，对方的刀已经刺透了他的身体……
半夜的厮杀，脱脱不花本部人马死伤殆尽，紧接着，附从脱脱不花的部落投降，这位三子当即调转马头，杀向金帐。
本部空虚，猝不及防下一代雄主脱脱不花在骑兵和普渡的冲击下当场殒命，莽夫兄占据了金帐后自立汗王，打算称霸整个草原。
然而……
他大哥和他二哥高举起替父报仇的大旗，瞬间聚拢了一大批支持者，齐刷刷的杀到了金帐。
问题在于，三方的实力其实都差不多，老大和老二都想让对方先开战，自己也好坐收渔人之利。而合围两日后，老大老二经过紧急磋商，打算先联手灭了老三——先打淘汰赛，在打冠亚军。
可是在某个无良伯爷的赞助下，手持普渡的老三岂是那么好打的？
仓促联合的老大老二本就不是一条心，加之老三打得非常顽强，一通血战后三败俱伤。
至此，草原全乱套了。
213.傲娇的爹
脱脱不花之死，不单单意味着从此草原将陷入乱局，还意味着花满楼的计策就此大获成功。
三位汗王之子并不知道对方也得到了大赵的‘册封’，也没有死去的脱脱不花的铁腕能力和手段，更没有镇压包括两位兄弟在内其他任何一方的绝对实力，因此在内耗一波后他们才赫然发现，相对于整个草原上的其他部落，三方的实力都沦落至中等偏上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淮安伯，三方人马不约而同的派人去找淮安伯借兵——三百西山卫完胜瓦剌的事情已经传到草原了，有了这股力量的话，灭掉其他两个兄弟吃掉他们的人马岂不是轻而易举？
然而……
大赵使团的驻扎地哪儿还有人啊？
早在得知脱脱不花殒命时，趁着三兄弟还没反应过来淮安伯早就麻溜的跑了，并且掩护他们逃跑的同样是鞑靼人：一支靠近边境且得了互市承诺的，实力并不出众的中型部落。
最好玩的是，借兵的三支人马到场后不约而同的愣住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便是要走，起码得和大赵册封的汗王打声招呼吧？最重要的是，为何其他两方的人也都来了？
老大和老二暂时还属于同盟阵营，因此两方人马聚在一起稍稍试探了两句后，顿时就悟了：骗子！骗子啊！狡猾的南蛮子！
可是……
即便知道被耍了，知道那册封圣旨和各种许诺完全是空话，可这又有什么用？脱脱不花已经凉透了，草原上的乱局已经开启，那除了杀出一条血路以外还有什么用？
至少老三是绝对要一条道走到黑的，谁让他弄死了亲爹呢？
但是，不能继续打下去是真的，毕竟三方的实力都已经打了折扣，现而今自保都有些难，何况攻打别人？所以三方不约而同的停战了。
只是……
他们停战了，草原上却暗流四起。有四处联合的，有战战兢兢的，有磨刀霍霍的，搞得和三国时代群雄割据一般，时有小型冲突和摩擦的事情发生。
天，变了。
……
“痛快！痛快啊！”
虽说是逃命，可实际上淮安伯这边并不紧张，相反他的心情还非常好。
能不好么？现在这状况，哪怕没有后续的手段，草原上少说都得乱个三五年，元气大伤的情况下他们压根就无暇他顾，更没法儿南下劫掠，如此一来边民岂不是能好好过上几年消停日子？
更何况，有那几支投诚的部落打底，只要象征性的互市他们就能成为大赵防御北方的第一道防线，既能补充朝廷的财政，还能多一批职业养马人，一举多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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