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当然,温大小姐去诗会不是冲着折辱花满楼而去的。
从她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这位小姐姐对于空谈误国一事非常讨厌,她崇尚的是如管仲、商鞅那般能强国的大能,因此昔日听得温阁老说起花满楼献推恩令一事时她就毫不掩饰的赞赏过花满楼,战瓦剌时她也对花满楼倍加推崇。
温凉觉得,若大同有失,则京师危;若败于瓦剌,则大赵险,是以花满楼这一连番的操作可谓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即便他是个破格提拔的武官吧,但武官又如何,不比那群只知夸夸其谈的书生们强多了?
因此,温大小姐前往诗会的目的,就是出于道义而已,不想让花满楼跌这个份儿。
但温玉宸却直接惊悚了:小妹听得花满楼要出席就立刻要出席,此事……不对劲啊,难不成小妹真的看上那个武夫了?
这大冬天的,温玉宸顿时就觉得头上一层白毛汗——他爹温阁老向来偏心小女儿,因此温凉每每有出格举动时,挨揍的总是温公子:所谓长兄如父,谁让你连妹妹都照顾不好呢?
所以温玉宸顿时就觉得自己让妹子去诗会纯属作死,并试探性的往回说:“小妹啊,那什么,毕竟花满楼是朝廷命官,所以大家真的只是讨教,并不会太过于落他的脸……”
这话是真的,虽然有些气量狭小的读书人想要压过花满楼吧,但许多数人还是有脑子的,他们只想‘揭穿’花满楼的诗人身份,却并不会太过于过分——皇帝都替人家遮掩了,现在凑上去狠打脸的话,这不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么?
但温大小姐却愈发的来气了:“所谓学优则仕,摄职从政,一群书都读不好的囊虫,凭什么对于国于朝有功的人指手画脚?”
温玉宸忽然就觉得非常之扎心,这话算是连他都一起骂了,因为他也不怎么能读好书,且对于花满楼很有些意见……
但温玉宸没接着辩论了,因为他知道,自家小妹认定的事情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他只能自我安慰:妹子这是单纯的欣赏,必须是欣赏,绝不是看上了那武夫,嗯……小妹眼光那么高,怎会看上花满楼那烂赌鬼?
……
大赵崇文鄙武,且越发展就越有‘唯有读书高’的味道,因此某种程度上来说,花满楼意图混到文人圈子里以求当个快乐的咸鱼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且看看这些文人吧,他们指点江山激昂文字,他们纵情山水到此一游,便是流连于秦楼楚馆吧,他们也能将这事儿做得风雅无比,谈诗词、品丝竹、打茶围啥的,自诩骚人墨客,生活不知有多自在。
读书人和文官还是有些不同的,文官毕竟入了大染缸,他们有许许多多要顾虑的地方,但读书人什么事儿不敢做?他们敢骂奸权,敢闹事,甚至敢在午门静坐示威,可谓是横行无忌。
读多了圣人之言,愣头青读书人可谓是看谁都不顺眼。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头上顶着四书五经,以批判现实主义的清流科道官为榜样,见谁怼谁,战无不胜——就是看见瓦剌人的骑兵有点虚……
即便他们闹出了乱子,朝中一般情况下也是息事宁人,毕竟现而今文官执掌大权,文官的根就是读书人,若士林的名声臭了的话,当官哪儿可能会安稳?何况读书人的背后就是乡绅集团——范进中举后,不就立刻有人来拜访套近乎了么?
总之,读书人活得特别的滋润,有钱的读书人则更加滋润,诗会便是这群人鼓捣出来的,其目的么……
一来吧,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名声比他们的命还重要,如此盛大的诗会可不就是扬名的时候么?
这二来吧,京师官宦家的大小姐什么的多半都会到场,若是获得了哪位大小姐的青睐,岂不是得名又得人?且未来仕途上也有人照应,如此惠而不费的事情,大家怎么可能错过?
三来吧,聊起诗词歌赋什么的,怎会少了京师秦楼楚馆里的各大头牌?
不得不说,青楼里对于头牌的训练和教育甚至要比许多官宦人家的大小姐更加注重,且待遇上也相差无几,不然没共同语言和眼界的话,她们怎么获得喜好附庸风雅的达官贵人的青睐?所以有些青楼头牌妹子的文化水平和诗词造诣丝毫不比某些自诩才子的家伙逊色,甚至还高那么一二筹。
所以,一些读书人的目标反倒是在这群妹子身上,毕竟……
头牌啊,头牌们手里怎可能少的了银子?君不见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多么有钱?得其欣赏的话,财色双收啊!
简而言之,这群人就是为了傍富婆。
依着往年的情形,中秋诗会最为盛大,冬至的诗会反倒不怎么样——毕竟天儿冷,所以冬至办诗会的规模只能小一些,而倘若是中秋的话,天不甚寒,甚至能搞个大园子来办诗会,在场的才子佳人甚至看得人眼花缭乱,随便抓一个出去都是名动一方的人物。
只是如今出了个花满楼,这就使得许多人坐不住了,几个带头的一合计,于是立刻决定大办。
晋中巨富出身的国子监监生贾宜修出钱,江南茶业大鳄顾家出身的举子顾兴怀提供了自家茶楼并买下了相邻的两家打通后作为场地,其他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致使这冬至诗会的热闹劲瞬间压过几个月前的中秋诗会,一时间整个京师都热闹起来了。
此外还有小道消息流传,比如:醉凤楼头牌单美美小姐说,若有上佳的词作现世,那么她会当场献唱;天香阁头牌江楚莹小姐会当场献舞,并邀请当日有上佳诗作的才子秉烛夜谈……
便在诗会开始的前一日,又一个消息公开了:温阁老府上千金,温家小姐将参加这次诗会!
早有好事者称,温家小姐不但是京师第一才女,也是京师第一美女,但因为温凉向来不怎么喜欢诗会这种活动,致使许多人从未见过这位名满京师的奇女子,可如今……
读书人的圈子瞬间沸腾了。
(我明明是两更或以上啊,昨天凌晨一更晚上一更,这不又是凌晨一更么?)
110.丑角已登台
对于诗会,花满楼的期待不比读书人少。
混读书人的圈子啊,而且还能见到不少官宦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妹妹和秦楼楚馆环肥燕瘦的小姐姐,啧啧,想想都流口水好不好?
妄图过咸鱼日子的花满楼是个俗人,也到了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至少身体是,期盼着能有点桃花啥的很正常,总不能指着他苦巴巴的守着沁儿过日子吧?
所以冬至一大早花满楼便起了身,仔细的梳洗了一番后还换上了一身仕子服,并非常没皮没脸的问沁儿:“少爷帅不帅?”
和花满楼接触了有些日子了,对于花满楼时不时蹦出来的怪词儿沁儿也见怪不怪,闻言便翻个白眼道:“少爷穿上飞鱼服还有些样子,但穿这身衣裳反倒不伦不类,文不文武不武的……”
这话瞬间让花满楼破了防,他伸手捏住沁儿的小脸一脸恶狠狠的说道:“你便说点好听的哄哄我能死吗?”
沁儿笑嘻嘻的说道:“老爷说了,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呢。依我看啊,少爷英武有余,俊朗不足,而这番打扮折了少爷的威武之气却没提起少爷的俊朗,所以反倒难看了些……”
不得不说,沁儿的审美貌似也趋向于戚婉容家东南西北那群小妞的审美,她们一致认为花满楼穿飞鱼服啊,袖箭啊这些衣服好看,并且都觉得读书人穿的那些玩意过于娘炮……
这是特么武勋家族的悲哀啊。
花满楼气得直接将小丫头抓过来搬着身子转个方向,不轻不重的照着臀部就是两巴掌:“让你不说好话,让你嘲讽我!”
不得不说,二人同床共枕虽然没发生点啥吧,但沁儿对花满楼的态度更加亲昵了,也愈发胆大的敢嘲笑他了,并且不知为何,原本是可以重新做床被子,但主仆二人貌似都对此不上心,所以迄今二人还是宛若相依为命般的相互取暖来着……
因此,如今日这小小的肢体接触已经不算新鲜,但沁儿依旧羞红了脸,跺脚抱怨:“少爷!”
花满楼一脸啥都没干的表情笑道:“更衣更衣,不穿这玩意了!”
……
诗会从下午开始,因为大家评鉴也好,诵读也好,都是需要时间的,因此诗会一直会持续到深夜,期间还会由主办方提供酒水饮料……咳,提供晚餐以充饥。
无比期待的花满楼早早就带着沁儿出发了,一路上他都在想今天要拿出来的诗——时下正是冬至,昨日还非常应景儿的下了场雪,而有关冬季啊雪啊之类的诗花满楼存货不少,所以他有点犯选择困难症。
“唔……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这个不错嘿……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也行吧,就是不知现场有没有梅花?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卧槽这个不行,后半阙比较要命……”
花满楼浑然没将戚婉容的提醒放在心里,毕竟……
读书人嘛,深谙圣贤书的读书人能有什么坏心思?总不会有人拦在门口说‘先生,这里衣冠不整恕不招待’吧?
可实际上么……
“贾兄,何不在大门口设上几幅楹联,对不上的不准入内?”
作为诗会场地的雨竹轩大堂内,几个主办者正在乐乐呵呵的商议如何落花满楼的脸。
说话的正是茶楼少东家顾兴怀,此人唇红齿白,身材消瘦,长相上也颇为俊雅,若负手迎风而立的话,不定能吸引多少无知少女——如同这年头人们对于美女的定义是弱柳扶风一般,对美男子的定义也偏向于文弱,因而他这副皮囊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顾兴怀口中的贾兄正是晋中巨富出身的贾宜修,此人长得却偏向于富态,说他像商贾的反多于像个读书人。
只听他笑道:“在这事儿上做文章的话,那花满楼兴许就真进不得门了,这随后的戏又该如何唱?”
贾宜修身旁站着的是金陵才子慕文彬,他闻言则道:“何不如……门口设楹联拦下他,随之请他入内,或者派人给他送小抄,如此一来……”
“先下一城,慕兄好算计!”
“对极对极,若是连简单楹联都对不上,只怕他进场都要无地自容了,还有何颜面与我等坐而论道?”
“若是他调头走掉,却如之奈何?”
“不妨,贾兄以主人的身份在其难堪时出现,说说好话挽留,想必……”
“妙哉!”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挖坑,处处想着让花满楼一直处在一个尴尬而又不至于生气走掉的境地中——只是尴尬的话还好,若是生气走掉的话,那……
虽然这显得花满楼气量狭小,可若是没他的衬托,大家又上哪儿找乐子?没绿叶的陪衬,大伙又怎样入得了一群官宦家大小姐的法眼?
没错,贾、顾二位不缺钱,所以对于名妓什么的毫无兴趣,他们只希望能和权贵牵上线,也好让家中就此摆脱商人的身份。
而旁的人则是对青楼头牌们觊觎不已。
就好比中学篮球场上那些人,看见场边有小姐姐站着便会格外卖力想碾压对手以装B,情景上虽不相似,但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尤其是,篮球场边的小姐姐你还不能因为打球打得好就上前套近乎,可诗词作得好的话,是极有可能和这些风情万种色艺双绝的青楼头牌亲密接触的——毕竟有钱人少,多数读书人是接触不得这些妹子的。
而且传出去的话,这事儿不仅仅是一桩美谈,而且还涨声望,何乐不为?
几人一边商议,一边做出种种安排,到了午时,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就在贾宜修打算安排午饭时,有下人来报:“少爷,那花满楼进城了!”
贾宜修抚掌大笑道:“事成矣!我还怕他不肯赏脸或胆小不来呢,此人到底是无知无畏还是不自知?真以为他能胜过这满京师的才子?”
贾宜修确实是存着担心的,毕竟人多嘴杂,大伙希望给花满楼个教训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因此他就怕花满楼知道了这事儿直接避战。
这事儿硬要说的话,花满楼即便不来也没什么,因为他虽是武官但也是朝廷命官,若是直说公务繁忙的话,他们这群读书人又能如何?
可眼下花满楼来了,贾宜修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诸君,丑角已登台,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喏,又更了吧?谁说我每天一更来着?)
111.就这么被破解了?
为开诗会买临近的两座茶楼并紧急打通与主楼连接,还附带一些简单的装修,顾兴怀的财力可见一斑。
诗会的主场地是雨竹轩,左右两侧一是用于招待青楼头牌,一是用于招待官宦家大小姐——这两拨人实在是不能放一起的,足见顾兴怀的用心。
此外,雨竹轩一楼是个大厅,这里将被用于主会场,二楼则是一些雅阁,雅阁是招待一些到场的达官贵人的,毕竟让这些人坐下楼下显然也不合适。
除上好的茶水外,会场还会提供蜜饯干果和各色零食,以及窖藏的水果——可别小看这个,这年头冬天的水果一口下去就是农户一家七八口两天的伙食费……
如此一来,这花销就变得愈发惊人了,堪称一掷千金——真金,不是光兴皇帝赏给花满楼的那个金……
未时刚过,雨竹轩已经有人到了,他们站在门外开始评头论足:“阔绰!顾、贾二位公子果真是阔绰,大手笔啊!”
“谁说不是?不过今日连温阁老家的大小姐都会到,若是没这等手笔,只怕人家还不来呢!”
“哟,这门口还有楹联呢?怎的只有上阙?”
雨竹轩的门口旁挂着一摞瞧着如对联那般的红纸,看得出上面都提了字,最上面的一张写着‘但以诗书教子弟’几个大字,众人这一瞧,便知是对子了。
两个小厮闻声走出门冲到场的读书人们拱手作揖,一人笑吟吟的解释道:“诸位公子,我家少爷说了,诗会乃是以文会友,因此若胸中无墨的话,这诗会不进也罢。”
另一人道:“正是,我家公子也说了,雨竹轩场地有限的紧,若是有那大字不识的人混进去,只怕会唐突了两边儿楼上的佳人,索性便在门口设下对联,对得上方可进门。”
不得不说,对子讲究的是对仗工整,平仄协调,而时下的读书人是专门研究八股的,八股文玩的就是排比对偶,限制不比对对子严格的多?
所以稍一寻思,众人就知道这事儿是给谁立的规矩,因此立刻就有人附和:“是极是极,诗会终是以文会友,若连对子都对不上,谈什么文气?”
“客随主便,主家既有规矩,我等自当遵从。诸位兄台,谁先来?”
“我来吧!”一白袍青年站出来,笑嘻嘻的看了看那对联道:“但以诗书教子弟是吧?我对:唯将义孝传儿孙!”
“好!”一群围观者开始捧哏。
一人笑着站出来道:“不好不好,维康贤弟,此处用‘莫用奇技误世人’为妙,诸位以为呢?”
众人哈哈大笑。
这话说的,虽然明着是指责前者的对仗,实则还是在内涵花满楼,所以不管是说者还是听者,都觉得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两个小厮也在笑,待得众人笑罢,他们让开路恭敬道:“虽对的是同一副楹联,但二位公子都算对,两位请!”
便在此时,后排忽然有人道:“这样也行?那我对‘何惜百死报家国’,可否?”
场面上忽然一冷。
何惜百死报家国,这话一听就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味道,很明显是武将风格,所以众人不由得就是心中暗骂:正内涵花满楼呢,怎的忽然杀出来这么一个愣头青?
可从对仗上来说,你还不能说人家是错的,而且这话一听就大气磅礴,甚至比前番那‘唯将义孝传儿孙’的格局大得多,顿时就堵得众人喉头哽咽不已。
一群读书人急忙回头视之,但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少年笑嘻嘻的站在后排,见众人回首便拱拱手道:“见过诸位兄台,献丑了,献丑了啊……”
一群人呆呆的看着这少年,在看他的飞鱼服,有人甚至自觉不自觉的念叨了一句:“花……花满楼?”
花满楼异常随和且大方的承认:“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没人回答,场面上安静的落针可闻,这群刚刚还放肆大笑的读书人此时堵得心塞无比——从理论上来说,花满楼应该来得稍迟一些,至少等场面上热闹些了才出现,这样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花满楼什么身份?
正五品武官,伯爵世子这些可以不提,最近连番刷屏京师头条的大流量也可以不说,就今日的事情来看,他怎么着都可以算是个主要角色,至少他的重要性要超过那些官宦家的大小姐和青楼头牌吧?
国朝是非常注重这些的,什么人该早到暖场,什么人该迟一会儿享受夹道欢迎,什么人该最后出场以压轴,这都是有潜规则的,所以按说花满楼这反派BOSS怎么着都该是最后出现。
可这大BOSS忽然出现在开头……怎么着,想来一出剧情杀?
虽然这年头没游戏,但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而更让这群读书人吐血的是,按说花满楼也该知道今日大伙是想落他的脸,所以哪怕是忽然出现吧,也该是苦大仇深目光阴冷,可他这一脸的和颜悦色还自降身份称在下是怎么回事?
这货到底是心机城府太深啊,还是纯粹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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