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何庆连忙摇头：“侯爷，真不用……”
封妻荫子近在眼前，何庆是真着急——万一被耿天成或者郝良才抢先了呢？
耿天成掌着天津水师，这才平定了辽东军，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而且天津水师因为距离侯爷的西山近，所以装备迭代特别快，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人家先用的，万一侯爷觉得天津水师更适合去找大洋洲可怎么办？
还有郝良才，虽然看似在平倭中没捞到什么好机会立功，平倭后任了福州水师总兵也没捞到去柔佛的任务，可人家也是有本事的好不好，论起来人家才是正经干侦查出身的！
所以何庆可谓是非常着急，生怕哪天一觉睡醒耿天成已经带着天津水师出发了……
花满楼翻腾着书桌上的资料，一边随口问道：“士兵们的情况怎么样？短期内再次出海没什么情绪吧？”
这话反倒把何庆问愣了：“怎会有情绪？”
花满楼也是一愣：“不是，出海一趟就那么久，他们不想家么？而且出海还随时会有危险，难不成所有人都不害怕？”
何庆茫然了一会儿，然后才哭笑不得的解释起来：“侯爷，出海虽有危险，但比起在家乡讨生活可是要好太多了。”
何庆稍稍一解释，花满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类似于‘何不食肉糜’的废话。
宁波水师主要组成部分是义乌兵和此前的卫所兵，这些人的日子可都不算好过。卫所兵自不必说，若非当初的改制，他们只怕到现在还是军官的私奴；义乌兵就更惨了，他们曾经在家乡的时候为了一点资源相互间时常掐架，打生打死都是常事儿。
而如今虽然危险是有，但比起曾经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已经好多了，并且今次回来后何庆可是依着花满楼的意思将一部分收益分给了这些人，就连宫里都给了些赏赐——这两者加起来可就不是小数目了，平均每人到手足有百余两银子，有战功者和从底层升任的军官分的更多。
搁在曾经，谁见过这么多钱啊？
从锡兰回来在宁波靠岸的时候这些士兵就选了一些人将钱送回了家里，这笔钱足够改变家里艰难的处境了，并且成功的让许多人肠子都悔青了——好男不当兵嘛，当初花满楼派人去义乌招兵的时候许多人宁愿继续窝在老家也不愿出门，现在么……
因此，这些士兵们都盼着能早日出海，他们觉得努力上几年说不定能攒下一笔不菲的家当，到时候才是慢慢享受的时候。
此外，战死者和意外丧生者都是有抚恤金的，并且当时在花满楼的授意下，张小公爷曾上书要求优待这些人的家属，所以不但会免除他们的徭役，地方上还会给一些优待。
没了后顾之忧，还能入手大笔银子，这些士兵哪儿会有情绪？
想通这些后花满楼暗自叹息：这年头，人命是真的不值钱啊……
摇摇头将繁杂的思绪抛去后，花满楼这才和何庆说起今次出行的注意事项：“我原打算是让你继续往西走的，毕竟你已经到过僧伽罗了，在远洋航行这方面你有优势。”
眼见何庆要说点什么，花满楼摆摆手道：“你先别急，咱们先把事情说开，然后你考虑考虑到底是继续西进还是去大洋洲。”
花满楼用手指点了点书桌上那张地图，缓缓说道：“这次出去和上次出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因为不管是从福州往吕宋还是从吕宋往麻六甲走你都有向导，有现成的航路。而这次是纯探索，所以危险性要比去僧伽罗大得多，你自己先想好了再说。”
何庆想都没想就直接道：“侯爷，富贵险中求，末将要去大洋洲。”
花满楼叹息一声：“好吧，那么我就来和你说说这大洋洲。”
649.那万一……
“理论上来说，从柔佛的雅加达出发，绕过那些群岛后一路往东南方向走是绝对可以抵达大洋洲的。”
花满楼指了指地图，指尖划过印尼一带，然后停在了一片空白处——早先就说了，西方人找到了新大陆，但压根就没有涉足大洋洲，而天朝也仅有一丁点记载，所以现在莫说是地图了，就连航线都没有。
听得花满楼的语气严肃，何庆也愈发认真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花满楼不经意间提到的某些东西是能救命的。
“但是就实际而言，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花满楼指着地图继续说道：“群岛多就意味着暗礁多，在没有人清楚航路的前提下，你需要小心再小心，哪怕速度慢一些也不要紧，摸不准的情况下等白天看清了再说。”
实话说，安全问题就是花满楼最最忧心的问题了，尤其是在何庆已经成功出去过一趟的前提下。
花满楼迄今还记得当初从天津启航的时候，天津水师是多么的小心翼翼，又是多么的谨小慎微，哪怕有对东南一带非常了解的慕文彬，他们也不敢太过于孟浪。
但是后来，这群人甚至都敢在大雾中瞎转了，甚至还敢离开大队瞎跑——没错，说的就是某个自带劝降BUFF的家伙。
所谓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大意之下把自己生生玩死的人可真是多了去了，尤其是在何庆这种心态下——宁波水师上下如今好像都是一副‘出了海就有功劳拿’的心态，这……
很危险。
花满楼可不想将好大一支舰队放出去，半年后收到消息说他们全军覆没，或者是被一阵暴风刮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什么的。
待得何庆应了后，花满楼这才继续说道：“你今次出海将慕文彬带上，我前日已经派人送了信，他会在福州那边等你。”
跟随花满楼平倭后，原本慕文彬是能得到个官职的，并且职位还不低，哪怕在水师这边儿哪怕给他特设个‘参谋’的职位都不过分，便是不愿意在军中，花满楼也可以以推举的方式让他入朝为官。可回京后慕文彬就向花满楼辞行了，说是要把出海这一趟的见闻和地理记录下来，顺便去看看老父亲。
当然，这里面多少是有些文人的执拗，因为不经过科举入朝为官是会被那群文官看不起的，估摸着慕文彬也不怎么想受这个闲气。
花满楼再三挽留无果，最后只得给他弄了个奉训大夫的从五品散衔，而后又给了他一大笔钱，并告诉他他可以在海事学院任职，这个他倒是应了，只是回家后这货又跑去当驴友了，还跟着郝良才去了一趟吕宋，偶尔会托人给花满楼带点手稿，权当他拿这玩意入职……
而这一次花满楼觉得有慕文彬在的话，何庆此次探索大洋洲会顺利许多——哪怕慕文彬对那一片并不熟悉，但好歹他研究过潮汐、洋流、季风，这些经验可是无比宝贵的，尤其是在这个船靠风航行的时代更是如此。
何庆不笨，自是知道花满楼让慕文彬来帮他意味着什么，所以惊喜道：“慕先生会随船一起出发？这可太好了！”
花满楼点点头，然后道：“对，但是我要你给我个保证。”
何庆立刻坐直了身子：“侯爷请说！”
“你记住，哪怕你的宁波水师全军覆没，慕文彬都不能有任何损伤。”花满楼严肃道：“便是船被风浪打成碎片，你们也要想办法给他找片木板让他飘回来，明白吗？”
这还真不是花满楼刻意为难人，而是慕文彬属实太重要了：整个大赵就这么一个地理学家，还是对海洋有深刻了解的气象学家，他若是出了意外，花满楼跟哪儿再找这么一个人去？
何庆应道：“末将定然拼死护好慕先生，绝不让他出任何意外，否则提头来见！”
强调完这两件事后，花满楼这才开始给何庆讲一些他所知道的大洋洲，比如南北半球的差异，以及整个岛屿上的大概状况和袋鼠什么的——当然，后一部分花满楼含混的用在古籍中看过记载糊弄过去了。
“对了，大洋洲东南方四千余里处还有两个稍大些的岛屿，”花满楼说得开心时，一不小心又吐出个不得了的地方：“那两个岛屿是天然的牧场……咳咳，我啥都没说。”
何庆瞪大眼睛看着花满楼：“侯爷……末将懂了。”
“……孽畜，你懂什么了你！”花满楼急了，他身子探过书桌，一把揪住何庆的脖领吼道：“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知道吗！”
何庆连忙点头：“是是是，末将……末将刚刚走神了，没……没听到侯爷的话……”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何庆依然将这事儿放在了心里：天然牧场？有多天然？
花满楼那个气呀！
这张嘴怎么就什么都敢往出吐呢？
从地图上看，那俩岛距离大洋洲属实算不得远，可实际论起来比倭国距离天朝还要远一些，指望着在不熟悉航路、沿途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去找毛利人玩，这不是扯么？
花满楼揪住何庆恶狠狠的说道：“你记住，今次你去大洋洲的主要目的就是建立据点，探索航路，旁的什么都不要想！你作死不要紧，可别带着一整个舰队的人去送死，明白了吗？”
“是！”何庆连忙收摄心神答应了。
“唉……”花满楼唉声叹气的放开他，继续道：“还有个事儿，你今次去还得多带几个人。”
何庆被这个转折弄的有点楞：“呃……什么人？”
花满楼有点厌烦的说道：“荣国公和宁国公家的小辈，这个你该懂。”
何庆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来捞资历镀金的。
事实上，早在花满楼建立西山卫的时候就有勋贵想让他们的子侄混进来，但那个时候他们的态度并不强硬——因为没人知道花满楼到底有多能折腾嘛，可如今情况不同了，至少那俩国公很是看好花满楼，而花满楼也不好驳他们的面子。
“他们你不用多管，到时候随便给他们找条船待着就是，而若是他们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想作死，那也由得他们，你别管。”花满楼嗤笑一声道：“反正总而言之，你的功劳就是你的，旁人拿不走。”
何庆一脸苦相：“侯爷，那万一……”
花满楼微笑道：“海上的危险多嘛，便是有个万一……那也只能说是万一了，明白？”
（一天三更没了，但两更是有的嘛，容我调整一下，继续三更）
650.你怎么能这样！
实话说，花满楼并不介意让勋贵子侄们跟着镀金，分走一些功劳也没问题，反正海外的这一块‘市场’太大，他犯不着为了这个硬生生和几个实权国公顶，搞得就像是他连口汤都不给别人分一样。
但是他也有脾气和底线的，首先抢首功就绝对不能忍，其次出去了就要听指挥，不能由着这群勋贵子侄胡来。
作为曾经拉低勋贵道德底线的存在，花满楼可太清楚这些勋贵们的毛病了，说他们目中无人都是收着说的，在京师肆无忌惮一点没什么毛病，可出海后么……
真要不识抬举的话，用绳子绑着丢海里泡上个一两天估摸着也差不多老实了，再不然的话也可以发生点意外嘛，海上这么危险……对吧？
经历了这么多事，花满楼早都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
莽撞人何庆更不是，虽然他在花满楼跟前老实的和什么似的，但一言不合就把人家佛郎机全拿下的人，能是什么道德标兵么？
两人又聊了许久后，花满楼这才将军令递给何庆，然后将他送到西山外。
这一去，何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甚至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只是花满楼知道，他这两次出海在天朝史上足以留下色彩浓重的一笔，于国朝的航海事业上也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等会儿，是不是忘记要把那个谁也送走了？死太监在宫里是死太监，可放海里就不是死太监了啊！
花满楼这么一踟蹰，身后就有个亲兵凑了上来：“侯爷？”
“呃……”花满楼看了这及其有眼色的亲兵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道：“派人去东厂送个信儿，就说我要请他们厂公喝茶，让他闲暇时来一趟西山。”
“是！”
花满楼想起这事儿就是一肚子怨念：死太监也该接受制裁了，他他娘的就不记人的好，小爷替他解决过麻烦，也带他发了大财，结果他居然敢坑小爷？
所以必须忽悠他下一次西洋，不下真就对不起这几日以来的郁闷！
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情后，花满楼这才有心情面对自己曾经挖下的坑：就送何庆出个门而已，刘铁柱一群人就已经鬼鬼祟祟的跟上来了。
“唉……”花满楼叹息一声，冲那群藏头露尾的铁匠们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刘铁柱讪讪的凑到跟前，一脸不好意思道：“侯爷，那什么……咱们也不是不想学那算学，就是……就是年纪大了，人也不怎么灵醒，还想着早些儿把手上这点儿东西弄好……”
花满楼叹息道：“行了，说说吧，你们最近都遇到哪些问题了？”
众人一听这个就兴奋了，七嘴八舌的喊叫起来：“膛线！侯爷，膛线事关咱们西山卫的战力……”
“膛线先等等！迫击炮才是提高咱们战力的最快方法！”
“啥玩意就迫击炮？侯爷，咱们组研发的是连发铳，是从连弩那里得到的灵感……”
“你们都闭嘴！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侯爷，咱们小组研发的是您曾经提过一嘴的车轮辐条……”
“拉倒吧辐条！侯爷，还是先说说齿轮和链条……”
花满楼原本还想呵斥几句让他们别吵吵一个一个来，可是听得他们的研究方向后就蒙了：这半年多，你们居然在鼓捣这些玩意？
不是……
这都是谁批准的研究项目？
回想起来，温大小姐好像说过有什么惊喜……
这特么是惊喜？这也能叫惊喜？
这是惊悚吧！
事实上就连花满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提过这么多东西——对于膛线他倒是有点印象，造虎蹲炮的时候他确实是说过点迫击炮的事儿，可后面这些他压根就没印象了……
许是真的无意识嘴贱了？
铁匠们在前排吵吵，而被他们拦在后排的其他人也吵得凶：书生们有的在喊‘提高生产力’，有的在喊‘万有引力’；等了好几天还没见花满楼有动静的几个貌似老农的家伙在喊着‘试验田’；几个古铜肤色的人粗着脖子在喊‘横帆’、‘纵帆’这样的词儿；还有两个衣服脏兮兮的家伙扯着嗓子喊‘黄染料’……
“都别吵！闭嘴！”
震惊了好一会儿，花满楼示意所有人安静，然后才语无伦次的问：“你们这都是跟……哪儿找来的研究项目？”
刘铁柱看了看其他人，然后道：“侯爷，咱们这些人，有的是听侯爷的教诲确定了研究项目，有的是侯爷说要发挥主观……主观……”
一个书生鄙夷的看着他道：“主观能动性！”
“哦对，主观能动性。”刘铁柱晃了晃脑袋，继续道：“反正就是自己瞎琢磨，就如方二牛琢磨化土为石之术那般，各自都有了些眉目，然后才报给温大小姐的……”
不得不说，方二牛鼓捣的水泥属实也是一大刺激，因为他是西山第一个自费搞一期研发的人——原本西山研发工作的模式是先提出一个项目上报，然后等待审批过了之后由西山拨款，项目负责人自行组建团队研发。
可问题在于，负责审批的花满楼日常摸鱼，并且时不时就不在西山，只有偶尔兴趣来了才会看那么两页文件——当然，这其中也有匠户们自己的问题在，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来西山后才突击学习识字的，对文字的运用多半都只限于能读，至于写么……
可能小学生的作文都比他们写的通顺。
因此，审核这事儿就成了一大难关。
可方二牛的事情给了大伙另一条路：我们何不如先搞个开头，然后拿着东西报上去？
要知道，西山汇聚的可是大赵最顶尖的一批能人巧匠，而在技术共享的前提下他们比同时代的匠户们都能高一个层次，因此有想法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而这想法能实现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所以在花满楼前往支援兰州府后没多久，一批又一批的实验品送到了温凉那边，然后一个又一个的项目被通过……
在温凉看来，花满楼建立的大学终于开始回馈他了，所以她这些日子一直没和花满楼提这个，权当这玩意是给他的惊喜——尽管许多项目都遇到了技术难题，但至少都是看起来能实现的项目不是？
而在花满楼看来么……
“媳妇儿哟，你怎么能这样！”
（都敢小看我哈，我特么这就写大纲，下本就写那种甜得发腻的狗粮文，不让你们一个个姨母笑不算完！）
651.甲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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