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花满楼觉得,对于一个尚未登基的未来皇帝而言,多了解了解这一类东西,没坏处。
果然,赵仁在衙门里呆了没几天就又跑来找花满楼了:“我发现了问题,而且不止一个问题。”
瞧着一脸严肃的赵仁,花满楼饶有兴趣道:“嗯?说来听听?”
赵仁叹息道:“如你所说的那般,自太祖开国以来耕地却是逐渐增加的,可兰州府的赋税是逐年减少的。”
花满楼笑道:“找到原因了么?”
“嗯。”赵仁点头道:“主要原因是,耕地逐渐落到了那些不用交税的人手里。旁人不说吧,便是我那王叔这些年就收拢了不少地皮,有的是买来的,有的是巧取豪夺,还有一些人将自己的地投献给了王府,让这些地皮从交税变成了免税。若是大赵其他地方都是这样的话,那朝廷岁入年年减少当然很正常。”
这事儿花满楼知道,并且知道的非常详细——现如今益端王府所有的地契都在他手里呢,而他也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要不搞个司法拍卖?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赵仁抬起头,忧郁的看着花满楼继续道:“要命的是,朝中在急用钱的时候就不得不增收赋税,可一旦增收赋税,这负担就落在了那些依然交税的百姓头上,如此一来他们就越来越穷,甚至收成都不够交税,最后不得不将自己手上的地投献出去。旁的不说,先帝在位的时候就增收过一次赋税,那次过后,兰州府的赋税直接比往年减少了两成,此举近乎于饮鸩止渴……切,难怪父皇再难都不加赋税呢。”
花满楼并不意外赵仁能想明白这些,便也不多解释,继续问道:“嗯,都对,还有旁的问题么?”
“有。”赵仁叹息道:“虚报田亩的人也有……不对,准确的说,大赵立国百三十年,这期间自是有许多新的耕地被开垦出来,可眼下收税的凭据依然是百三十年前开国时的标准,新开垦的地就根本没算在赋税里。而刨除这些外,有些耕地因为天灾、人祸、战乱荒芜了,可偏偏还记在府库中,但这是没法儿收上来的税,所以地方上这群狗官的做法是将之平摊给其他百姓……”
“还有,田地有的肥沃,有的贫瘠,可偏偏大伙交的是一样的税,如此一来一旦遇上灾年时只有几亩薄田的百姓其全部收成都不够自己吃,这就使得更多的人不得不将地投献给有权有势的人,自己却变成了佃户。”赵仁一脸悲悯的叹息道:“换句话说,大赵的赋税就宛若是在吸这些穷苦百姓的血,可真正不在乎赋税这点小钱的人却一文钱都不出……这不正常。”
说到这儿,赵仁认真的看着花满楼道:“这些事情若是不解决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去,而待得遇上什么天灾时倘若赈灾不力的话,只需有人登高一呼……大赵就危险了,对不对?”
花满楼一边鼓掌一边赞叹:“太对了,你能用两天时间看明白这些,属实不容易。”
事实上,便是让花满楼自己和赵仁分析,说不定都没法儿说的这么全面——比如说,他就压根不知道大赵居然自立国以来一次都没有清丈过土地。
但是这种事属实不算意外,也在情理当中,毕竟清丈土地损害的是地主阶级的利益,而地主阶级在朝中的代理人正是文官。可就那群文官而言,他们谁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且还自己得出血的破事儿?
“看明白又有什么用?”赵仁忧愁道:“而且其实吧,这其中许多猫腻都不是从书库看来的,而是旁人告诉我的……”
花满楼愕然道:“知府衙门里的人?”
赵仁点头道:“嗯,一个小吏,这几日查资料时便是他帮我找的东西,而后见我问起兰州府赋税的状况,他就又多说了几句,还说让我别碰这些,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花满楼眯了眯眼:“这倒是有意思了。”
表面上看赵仁是花满楼派去知府衙门的,而任谁都看得出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被花满楼委派出去的自然都是他的心腹,所以这个小吏和赵仁聊这些东西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赵仁刚刚说的这些东西属实太过敏感了,一般人若是敢瞎说,不定就会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便是以花满楼如今的分量都不能明着将这些话说出来,以免被朝中那群文官误会他要改革,继而引起一系列的反弹——不都说了守旧势力的反扑及其丧心病狂么?
还就那个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哪怕是要清丈田亩改革土地制度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而非是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搞——这么搞不是改革,而是作死。
所以,给赵仁‘讲课’的这个小吏到底是胆大包天不怕有人报复他呢,还是单纯的太蠢才对刚刚认识的人说这些?又或者,他是想借赵仁的口,将这些话说给明面上兰州府的掌控者花满楼听?
600.甚好,甚好啊
就事论事,一个小吏能懂这些,属实不算奇怪。
首先有一个概念是需要搞明白的,即:官和吏完全是两码事。
在大赵科举制度下,想成为官员就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当然这里指的是文官——在经过乡试、会试、殿试等一系列考试后,榜上有名的才有当官的资格。
殿试前三甲即为人们熟知的状元、榜眼、探花,然后还有大赵民间称之为天榜和地榜的说法。
通俗的来说,天榜就是人们常说的进士出身,是正儿八经的天之骄子,这群人将进入翰林院或者下放到各部观政,培养个三五年后要么是进入朝中任职,要么是下放到地方当首官——也就是说,这群人出来后,最次都是个知县,而且还是富县的知县。
地榜同样是榜上有名,但这群人叫同进士出身,是没资格观政的,普通来说会直接分派给地方当佐贰官或者佐杂官,比如同知、县丞之流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人,而他们的上升通道则也是佐官,比如县级升州级,州级升府级等。当然,运气好背景硬政绩好的话,他们也是有资格往上爬的,比如花满楼的大舅子温玉岷就是如此做到天津知府的,而且前途同样广大。
此外,过了乡试后读书人就有了举人的身份,而举人则是理论上的预备官员——范进中举说的就是这样的事儿,他中举后立刻就有人上门结交,从这里不难看出考上了举人就相当于是有了官身。并且普通来说,一些运气稍好的举人也是有机会做官的,但上升通道……嗯,他们没有上升通道,佐杂官就差不多到头了。
所以普通而言,官大多数都出自于科举,是真正鲤鱼跃龙门的那群人的专属,所以若是听得有人自夸一门三进士什么的,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学霸家族,这事儿确确实实值得自豪。
但吏就不同了。
本质上讲,比如检校、司狱、吏目、典吏、主薄这群人都属于吏,他们是典型的基层官员,其多数都是地方主官委任的,并且这群人一多半都不在吏部的考勤簿里。
那如此一来,这群人的质量就相当之参差不齐了,牛批的那是相当牛批,不行的那是相当不行,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在封建时代,某些吏员要比官员出色的多。
因为吧,身为基层,吏起到的作用非常重要,他们才是承上启下面对百姓的主要力量——就一般情况下说,许多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个县太爷,但吏员倒是时不时就得打交道。
身在官场,本身也经常和百姓打交道,处理的也是本地最基本的公务,如此一来这些吏员见得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了不是?
反观科举选材,尤其是发展到八股文时期的科举制,能考出来的多半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群人,在考题越来越偏,越来越意味不明的情况下——比如最恶心人最搞人心态的那种从两段话里各选出半句让考生用八股形式论述的破烂玩意——多数人都去钻研这个去了,谁有心思贴近现实搞实干?
如此畸形的科举制度使得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有理论脱离实际的情况,比如当初被花满楼坑到西山的那群举子就是如此。因此,当这群人考完试就开始做官时,多有那些糊涂虫将绝大多数公务委派给师爷和下面的吏员,而聊起政务时他们简直一窍不通,一塌糊涂。
这么两相对比下,某些吏员可不是比官员要靠谱的多么?
“我早就说过了,大赵的科举有问题,早该改革了。”说起这事儿赵仁简直是一肚子的怨念。
早在他刚刚认识花满楼的那个时候他就对东宫那群翰林及其不满,甚至还恶毒的诅咒过给他讲课的那群春坊学士。
究其原因,不单单是因为赵仁性子太跳脱,也不单单是因为翰林们逼迫他读书,归根结底是因为赵仁一贯的刨根问底追求本质的性子和翰林们脱离实际的假大空属于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拿当初《管子》仓禀实而知荣辱的论题来看,翰林们很难从实际的角度给赵仁解释这些东西,可偏偏这事儿随便来个靠谱的基层吏员就能给他分说一二,这……
也不知是大赵的悲哀还是科举制度的悲哀。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个问题了。”赵仁愤愤不平道:“我去知府衙门后,本来是想从收押的知府、同知这群人口中问出点消息,结果这帮混账居然一问三不知!呵,一个知府,俩同知,可不就是一问三不知么?可偏偏我的问题小吏都能回答,这不奇怪么?哼,以后我当皇帝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改革科举!”
瞧着暴躁的赵仁,花满楼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他让赵仁下基层本身就是想着让他从基层看看大赵的状况,可这效果简直是吓人的立竿见影——尽管曾经赵仁就提过几句要改革科举的话,可那个时候他压根就没有如今日这般果决。
两人相处也这么久了,花满楼看得出这熊孩子啥时候是发牢骚开玩笑,啥时候是真的将事情放在了心上。也就是说,不出意料的话,他花满楼将会在赵仁登基后以首席智囊的身份辅助赵仁鼓捣各种改革事宜,这事儿……
多得罪人呐?
“啊哈哈……”花满楼干巴巴的笑了笑,希望将话题说回去:“所以……那什么,你说的那小吏是谁?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他就是这兰州府的秀才,几次三番都没中举,落魄之极,后来被前任知府看中做了这知府衙门的文吏。”赵仁提起这事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秀才都比进士出身的知府能干,哼,国朝养士百三十年,结果就养出了这么些玩意?”
花满楼继续将话题往回扯:“总之,这个人有想法,你到时候可以用用他,让他帮你改革土地制度……”
“他不行!”赵仁一摆手:“依着大赵如今的状况他一个秀才压根就没法儿进朝堂做高官,便是着父皇赐他同进士出身,进了朝堂也没人看得起他,哪怕将之强行顶到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上都没法儿让他处理这等大事。所以想重用这一类有能耐的人,要么改革科举,要么就只能让其在幕后出谋划策。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三个问题了,大赵不是没人才,是全特么浪费了!”
说到最后,赵仁还给花满楼找了个证据:“就好比宋杰,人才吧?可若是你没将他从难民营带到西山卫的话,说不得他早都饿死了,哪儿有今日?所以咱们不但要改革科举,还得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人才选拔制度,你觉得如何?”
花满楼一捂额头:“甚好,甚好啊……”
601.形象高大
有些人的脚本来没有伤,但搬石头多了,自然也就砸了脚,有了伤。
花满楼就是这么个有些人。
论本心来说,他一开始只是想让赵仁老老实实的去派人探矿、造马车、修路倒腾盐什么的,毕竟熊孩子一旦忙起来,他的空闲就多了——就如同在西山一样,将赵仁支去研究热气球、马车之类的东西时,花满楼整日过得就如同个老干部一样,早起捧杯茶晒太阳等午饭,下午出门遛遛弯去学校瞧瞧,心情好了随便讲点物理学,然后逛一圈儿西山卫就到晚饭了,夜生活才刚开始……
咳,总之,就不能让熊孩子闲着。
可谁曾想,无端嘴贱了一下后,事情就变成了这德行?
看看熊孩子觉悟之后要干的事儿吧:土地改革、吏治改革、科举改革,这特么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是封建王朝所有的弊端了,某些人穷其半生都没改变其中一件事儿,便是生前独霸朝堂自称摄政都没办成,死了还被清算……
张居正:又内涵我呐?
就事论事的说,老张头当年一条鞭法虽然看起来还是在土地上捯饬,基本上还是在玩封建主义的那一套,可变法后到底是替大明朝攒下了些家底儿,续了几年的国祚,不然的话万历皇帝哪儿来三大征的底气?
但问题也特么在这儿了,张居正穷尽半生才堪堪将事情做好了一部分,花满楼可真没自大到可以超越江陵相公——讲道理,他能折腾这么多事情无非是靠着前世的见识和皇帝的信任,可人家江陵党当时是独霸朝堂的,这其中区别么……
这么说吧,人家是带着朝堂一起做事,一纸命令下去天下莫敢不从,花满楼若是想动这些事情的话,至少得先将朝堂车一遍——君不见当初一个聂文炳就害得他不得不出京去怼倭寇么?这万一其他人一拥而上的话,岂不是得去招安地球那头的印第安人了?
赵仁要做的事情可不似花满楼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那些基本上都没碍着别人什么事儿——比如海运一事吧,几乎是相当于他以光兴皇帝的名义带着所有人搞‘走私’,且当时是将一批特别不像话的人干掉了,属于典型的拉一批打一批团结一批,这不单单没有挡大多数人的财路,甚至还算是规范了行业顺便提供了安保力量,这种事情可算不得变革。
和草原的贸易者收商税一事也大差不差是这个意思,毕竟瓦剌封供是从花满楼开始的,鞑靼也是脱脱不花挂了后部分部落投诚后开启的贸易,所以他有权定规矩——不守规矩的晋商同样是拉一批打一批的处理掉了,留下的人花满楼不但给了贸易权,还给了大笔的煤炭订单,所以敢坏行情的话不用花满楼出手,这些既得利益者都能将之弄死。
可赵仁要干的这些破事儿……
土地改革动的是全体地主阶级的利益,吏治和科举改革动的是全体读书人的利益,这些人压根就没法儿拉一批打一批团结一批,并且更重要的是,赵仁自己也包含在被改革的那批人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赵家就是最大的地主……
此外,要改革的话,依着赵仁的揍性肯定不会让花满楼在背后出谋划策,而且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当赵仁这一代的幕后主使——任谁都能看得出,一旦赵仁上位,花满楼自然而然就会执百官牛耳,哪怕他闲赋在家都没人敢拿他的话不当回事,所以……
花满楼觉得自己的未来漆黑已经到伸手不见五指了。
“所以,你说是让他打消主意好呢,还是让他分散下注意力好呢?”花满楼找来了戚婉容,将以上这些事情分析了一遍后,希望自家媳妇能给自己点灵感,也好能垂死挣扎一下。
眼下温凉还在西山守家呢,花满楼又没旁人可商量,只能拉着戚婉容说道说道——相比白毛小姐姐和九儿来说,戚大小姐好歹是有政治嗅觉的,比如当初怼上瓦剌的时候她就有很亮眼的表现。
可戚婉容听了半晌,一脸纳闷道:“为何要让殿下打消主意?这不挺好么?”
花满楼无比震惊:“这好?哪儿好了这?”
戚婉容道:“我爹早就说过,大赵的文官太嚣张,也该治治了,而且殿下要做的不也是你教的么?”
花满楼更震惊了:“我……何时教他这个了?”
“不是你动不动就和人说要知行合一么?”戚婉容一脸自然道:“眼下莫说是殿下了,连西山那群书呆子都觉得你说的对,我们出京之前那群人还在鼓捣什么提高生产力呢,这不都是你教的?我爹此前就和我说过陛下对你这一套东西看得挺重,也有些看不上那些只知泛泛而谈的文官,还说陛下也有意看情况改改科举来着,这也是你影响的吧?”
花满楼两眼发直:“我就那么一说……”
戚婉容白了花满楼一眼,继续道:“所以才说,殿下有志向没啥不好。你家那位姓温的此前聊天的时候说过,你这样的人遇上陛下和殿下是最好的情况,而且相比陛下,殿下和你搭档更好,说不得就是一段青史有名的君臣佳话。她还说,若是依着殿下曾经的性子,只怕大赵少不得会出一个好嬉乐而疏于国务的荒唐之主……”
花满楼瞪大眼睛:“不是,这话她都敢说?”
“家里女人随便絮叨两句,便是传出去谁又会当个事儿?”戚婉容翻个白眼,继续道:“总之殿下越有志向你就混的越好,反之,若是殿下只知嬉闹玩耍,估摸着你要么得闲赋在家,要么就只能当个大权臣了。”
话倒是很好理解,道理也对,如花满楼这样的,若是真遇上个荒唐暴虐的,又或者多疑玩平衡之流的皇帝,只怕他根本没法儿冒头——比如说,若花满楼遇上的是朱元璋的话,你猜他敢不敢将之变成走私头子?敢不敢伙同太子捏造圣旨?
最后戚婉容总结道:“殿下要做,你帮他就是,想那么多作甚?”
花满楼欲哭无泪。
602.懂吧?
花满楼从没觉察到自己在自家媳妇心中的形象居然是如此的高大,经由戚婉容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是找错了商量的人了。
其实这事儿想想也合理:戚婉容是看着他一路从瓦剌莽到倭寇再到土默特的,花满楼当不成咸鱼本就有她一份‘功劳’;九儿似乎在见面之前就觉得他是能改变世道的人,所以才答应了当他的护卫;温凉更是如此,并且若非觉得花满楼属实有才的话,温大小姐莫说是嫁给他了,俩人估摸着都不会有太多交集。
就连白毛小姐姐一开始也不肯敞开心扉,生怕耽误了花满楼的前途来着,由此可见,花家可谓是……
夫纲大振?
对于男人来说这事儿算是一大幸事,花满楼也觉得没啥不好,但为了夫纲就得豁出去和朝堂上的那群老匹夫斗智斗勇不死不休什么的,花满楼觉得属实不划算。
毕竟么,现而今人都嫁进花家了,便是夫纲不振又如何?这年头又不兴离婚,并且花满楼早都放弃他那一个团瘦马的念想了,所以到最后顶多是四处藏私房钱呗,还能怎样?
可问题是如今已经嘴贱了,事情也已经出了,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赵仁的心思拉回来,至少不能让他继续去府衙了——这几日熊孩子居然一直像模像样的去府衙点卯应差,几天下来莫说地方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便是官场上的那些潜规则比如冰炭火耗两敬都门清儿……
顺便一提,所谓冰炭火耗两敬指的就是大赵官场上约定俗成的灰色收入,这部分远比朝廷发的俸禄高得多。从操办上来说,稍稍来个有经验的师爷就能将地方上的账目做得四平八稳,以至于某些稍没良心的主官一到任就是天高九尺,表面上还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所以懂了这些东西后,赵仁气得险些发飙了,回来后几乎当场要伪造圣旨剁了已经下狱的那仨一问三不知……
而让花满楼松了口气的是,探矿一事逐渐有了眉目,京师那边也来了几个技术顾问,如此一来总算是能将赵仁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了。
到了现在这个境地,花满楼觉得只要熬过这段时日用旁的东西分散了赵仁的注意力后,说不定他就会忘了这茬——贵人多忘事嘛,大赵皇家那自然是贵的不能在贵的贵人了,所以赵仁哪儿能将这些破事一直记着?
再说了,光兴皇帝如今还春秋鼎盛,所以赵仁不定还得当多少年太子呢,而熊孩子说的是他自己上台后才要做那些破事儿……总之因此花满楼觉得自己还有的救。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处意想不到的背刺偷袭了花满楼:京师来人了。
来者有好几拨,其中有一波是熟人,于是花满楼先见了他们。
熟人正是花满楼大婚后还依然固执的让他称呼戚兄的戚鹏飞、戚鹏武俩兄弟,这俩货自打花满楼抗倭回来后,时不时就托人给他捎带点东西,从古玩到药材再到野味无所不包,搞得花满楼非常不自在,再三保证了自己绝对会对戚婉容好后,这俩人才改了风格——改请花满楼逛窑子了,也不知这俩二百五怎么想的。
尽管花满楼一次都没答应过,毕竟他这半年多忙的跟狗似的,成婚当天还跑去救驾来着,可几次三番过后花满楼终于受不了了,将这事儿技巧性的透露给了戚婉容,然后……
听说这俩人在家修养了好几个月,也不知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到底是应国公动的手还是国公夫人动的手。
时隔数个月再次相见,这俩人也不知是真不知花满楼告密还是装不知,但表面上非常热情,又是拍肩膀又是锤胸口好一阵热闹后才随着花满楼进屋落座,花满楼才乐呵呵的问道:“怎不说先派个人来报个信儿,婉容今日一大早就跑出去打猎了……不过说起来,这兰州府也没什么耍子,你们怎的跑这儿来了?”
戚鹏飞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可若非是你干得太漂亮,我二人又怎会颠颠儿的跑来?”
“我?”花满楼奇道:“这又是怎么话说的?”
戚鹏武苦笑道:“你……贤弟啊,你先解了京师之围,然后又疾驰兰州府退益端王大军,还俘虏数万土默特,这事儿可真比当初你平倭风光的多,所以……”
“所以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啊。”戚鹏飞也是一脸的唏嘘接上:“我不是说你这事儿办的不妥,咱们这些勋贵近些年混的不好,老是让那群酸腐小人看不起,如今你也算是给咱们涨了脸面……”
“你是没见,消息传回来当天朝堂上有多少人给你请功啊!”戚鹏武一脸憋屈道:“原本是个普天同庆的事儿,可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散朝时数落自己儿子不知上进,然后当天我爹回家后那个脸色简直漆黑一片……”
花满楼悟了。
这不就妥妥儿的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大赵版本么?
花满楼干咳一声,强忍住自己的幸灾乐祸:“就因为这个,所以二位被发配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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