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淮安伯的事儿他当然有听说,见皇帝问起这事儿他便笑道:“回陛下,有没有行贿奴婢不知,倒是前两日听说这淮安伯好像是要将独子送进军中,所以求到了荣国公那边儿……”
许大成当然不会把话说死,更不会顺着御史的话挤兑淮安伯,他只要将事实说出来让皇帝论断即可。
光兴皇帝看了他一眼:“将独子送进军中?这却是为何?”
“陛下,淮安伯那独子名叫花满楼,听说此子极其好赌,前几日还输掉了几十亩田。前些年淮安伯还张罗着给他找先生教他读书来着,如今估摸着读书不成,想必是要送进军中历练一番吧。”许大成笑眯眯的说道。
光兴皇帝凝眉道:“花卿家在京卫指挥司吧?何不将花满楼调到他手下历练,却去求荣国公将之送进三大营?”
许大成表情都没变:“这却是不知,不过三大营纪律森严,淮安伯大约是想请荣国公代为管教独子?”
光兴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就是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近些年太子年岁渐长却日渐顽劣,朕为了太子也操了不少心耗了不少神,花卿家的苦处,朕知道。”
许大成连忙道:“陛下,太子殿下仁厚孝顺,岂是那花满楼那败家子能比的?”
这话他必须说,为的就是向下一代国君示好——即便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吧,大赵太子殿下也是个臭名昭著的主儿……
光兴皇帝斜睨了他一眼:“莫要瞎说,花家世代忠良,淮安伯也算是朕的肱骨之臣,让他听得你这么说,岂不是无端生了嫌隙?”
许大成连忙道:“是,是,陛下恕罪,奴婢心直口快了些……”
心直口快在一般人眼里是要不得的缺点,可许大成在皇帝面前必须要维持心直口快的人设,这是他的立身之本。哪怕他诡计多端狡诈奸猾也必须假装心直口快,不然你说哪个皇帝喜欢自己身边跟着个心怀拨测之辈?
而事实上,若不是狡诈奸猾之辈,哪个能坐上司礼监秉笔?
光兴皇帝叹息一声,又道:“你方才说,淮安伯就这么一个儿子?”
“回陛下,淮安伯夫人过世的早,他自己又不肯再娶,也没养侍妾,所以……”
“嗯。”光兴皇帝点点头,沉吟道:“罢了,你派个人去趟玄武卫,着北镇抚司在京中寻摸个百户……不,总旗吧,在内城找个总旗的缺儿给花满楼,唔……顺便去知会淮安伯一声吧。”
“喏。”
4.这是谁要害小爷啊?
总旗是七品武官,放在京中,那真是芝麻绿豆一般,毫无存在感。
即便是天子亲军的玄武卫总旗也一样,只因为国朝崇文鄙武,莫说七品武官了,正二品的总兵能不能在个正四品的知府面前站直都是问题,足见武官有多么的不值钱。
可话说回来,花满楼的情况又不一样。
皇帝亲自吩咐就很能证明一些问题了,而且这事儿还是有人弹劾淮安伯后发生的,足见皇帝维护的是老花的老脸——儿子入了玄武卫他也就不用去托关系找人了不是?
其次,光兴皇帝的意思是实授玄武卫总旗,这和挂职不一样。不管是锦衣卫还是玄武卫吧,因为是天子亲军,大明和大赵的皇帝动不动就喜欢往里塞几个千户啊、指挥同知啊,连特么指挥使都能塞好几个。
但这并不表示给了职位就是实授的官职,这玩意大体上就是个有俸禄的名誉称号,真要缺心眼跑去玄武卫瞎指挥,估摸着刚上任就得被皇帝撸下去——这种棒槌还是早早的打发了吧,免得碍眼不是?
所以,给了花满楼实授总旗就代表着他需要上班点卯接受玄武卫的纪律,这里面就存着替淮安伯管教的意思,属实用心良苦。
然后,没把花满楼塞进拱卫京都的三大营而是直接放进了玄武卫,还申明是内城,这又是一波很能邀买人心的操作:内城繁华,玄武卫日常的工作大体上就是巡街吓唬老百姓,也没南城那么多破事儿——都是一样的职位,可在繁华地段和在穷乡僻壤能一样么?
最后,总旗有百户管着,这一来出了问题不用追究他的责任,二来也不怕花满楼折腾出什么幺蛾子继续刺激淮安伯的心脏。哪怕折腾出点啥事儿随手撸掉就是,反正花满楼以后还有爵位可以继承,不差这么个小官。
而派人去知会一声便是告诉老花‘朕有事儿没事儿还惦记着你呢,还念着你家的好呢’,继而换取淮安伯感激涕零的忠心……
喏,给个可有可无惠而不费的总旗就有这么多说法和心思,所以才说,当皇帝的心都脏啊……
……
当北镇抚司将告身、飞鱼服、绣春刀之类的东西送到淮安伯府后,花满楼整个人都懵了。
“锦衣……咳,玄武卫?有没有搞错?”
玄武卫走进家门时花满楼正在逗沁儿玩,而听得有天子亲军到,主仆二人第一反应都是淮安伯干了点啥天怒人怨的事儿所以玄武卫抄家来了,沁儿还死命的推着花满楼让他赶紧翻墙逃命……
所以说,小丫头虽然很会扎心,但对自家少爷的忠诚毋庸置疑,值得好好培养……咳,这特么扯哪儿去了?
总之听得来人把事情说明白后,花满楼的嘴角一阵抽搐:“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啊,为何忽然就进了玄武卫?”
前来送东西的是玄武卫经历司经历杨硕,听得花满楼念叨他便笑道:“花长官说笑了,你进玄武卫可是陆帅亲自过问的,若是没点本事的话,岂不是说陆帅识人不明?”
对外自然不能说花满楼是皇帝安排的,所以自玄武卫首官陆坤以下都只知道花满楼是陆帅的人——这里的帅不是帅哥的帅,而是统帅的帅,代指玄武卫的一把手都指挥使,且陆坤快五十了,真没那么帅……
花满楼嗫嚅道:“最近我觉得我会发生点脑有贵恙的事儿……所以那什么,能不去么?”
旁人觉得玄武卫风光,于皇帝来说也差不多:天子亲军,朕手上最信任的一支力量,让你加入是看得起你。
可花满楼对于这个和锦衣卫一般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实在不感冒——单看沁儿对玄武卫的反应就知道厂卫有多么的讨人嫌了。
而且皇帝的爪牙有那么好当么?历来皇帝要干的脏事儿全被厂卫干了,背锅的自然也是厂卫,可没皇帝授意的话厂卫敢动谁?事实上智商在线的大都知道这点,可你总不能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暴虐吧?
所以说,玄武卫惨就惨在这一点,锅背了,骂挨了,遇上点不知所谓的清流还会被he~tui的侮辱一下,而且俸禄也不算高。
更要命的是,玄武卫背锅也就罢了,可朝堂水深,有些锅一旦背上就彻底陷入了死局,彻底没救的那种,某种情况下甚至比从军还惨——从军怎么说都是马革裹尸,背锅的话就是弑杀忠良,死了都有人在自己坟头蹦迪,说不准还会被写进书里,然后若干年后的影视剧被群演粉饰成个为虎作伥活不过三集的悲剧角色……
杨硕却是不知花满楼有这么多骚想法,听得后者支支吾吾的拒绝他也不生气,只是乐呵呵的说道:“告身下发了,经历司名册上便有你,若是不就职的话,南镇抚司估摸着就得上门来请人了,那群杀才的脸色我觉得花长官还是不要看的好。”
南镇抚司相当于宪兵大队,主管的是玄武卫内部的纪律,所以杨硕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不去我也懒得和你说,反正随后有人收拾你。
“呵呵……呵呵……”花满楼干笑着:“我就这么随口一问而已,从今日起我就是荣耀的玄武卫了,为吾皇尽心尽力的事儿我怎么可能推辞呢?”
说着花满楼还随便找了个方向拱拱手以表示自己的忠诚,怂的一塌糊涂——这年头形势不如人,不怂可是会死得很难看的。
杨硕却是一头黑线,他没搞懂啥是个荣耀的玄武卫,也不清楚花满楼到底是嘲讽还是赞美,最后只能干巴巴的指着一个方向:“……内边儿。”
花满楼:“啊?”
杨硕木着脸:“内边儿才是宫里。”
花满楼连忙转个方向拱手:“吾皇万岁……”
杨硕走后,花满楼捧着飞鱼服一脸欲哭无泪:“这是谁要害小爷啊?小爷不想当玄武卫啊……”
说实在的,这两天在研究大赵历史和生态时,花满楼已经有个初步的打算了。在国朝崇文抑武的大环境下,他觉得还是文官好混一些,哪怕不当官只拿个秀才功名做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都非常合适。
功名确实难考,但话说回来,不就是考试么?经历过高考毒打的人怕啥都不会怕考试啊!而且八股再怎么难,还能比高等数学更难?
静下心花几年时间好好混个秀才的功名,然后顶着个伯爵爵位这一辈子就可谓是妥妥儿的文成武就了——以勋贵纨绔们的德行,别说秀才,便是个童生都算是祖宗保佑,那秀才自然是高配。
到时候在随便丢出来两首诗,运气好没准还能在皇帝那儿混个同进士出身,然后就可以快乐的当条咸鱼好好享受一辈子了不是?
可突如其来的玄武卫将花满楼直接打入了地狱——说好的封建士大夫腐朽而堕落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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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爹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我还有救
“少爷,吃饭了。”
沁儿很是为自家少爷入了玄武卫高兴,毕竟少爷这废物若还是这么下去的话,家就被败完了。
而若是家败了,那沁儿自己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在她看来花满楼有个事儿干自然会收敛收敛他的荒唐,因而即便她不待见玄武卫,但比起败家去玄武卫算个啥?
可瞧见花满楼脸色苍白,沁儿虽想不明白他为何变得如丧考妣,但也非常乖巧的不去扎他的心了。
“哦,放那儿吧。”花满楼蔫兮兮的躺在榻上,动都不想动。
考秀才的大计划还没开始就破产了,这让花满楼非常之失意。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话放在这时代是实实在在的现实,而非是一碗腻味的鸡汤。士农工商,士排在最前,这个士指代的就是士大夫,而士大夫的标配就是功名——现在的花满楼还算不上士大夫呢,至少读书人绝不认他这士大夫。
刑不上士大夫这一句话就能将读书人的特权描述的淋漓尽致,说的简单些就是只要你不作死,那就一定能活到死,足见这时代读书人有多么滋润了。
当然,并不是说有爵位就不好,可武勋家族的爵位是和皇家绑定在一起的,皇帝用你,那你就是圣恩加身,皇帝不用你,那你要么被边缘化,要么被人收拾掉——比如明朝弘治皇帝的那俩小舅子,嚣张了弘治、正德两朝,可嘉靖上台后他们不长眼色,结果不就被收拾了?
但读书人就不一样了。
继续拿嘉靖说事儿,大学士杨廷和在嘉靖上台后生生的要给人家换个爹——当时正德皇帝朱厚照玩脱了,没有子嗣继承皇位,所以朝堂只能把正德他堂弟朱厚熜拱上台,可从法理上讲皇帝必须是正德他爹弘治皇帝一脉,因此杨廷和发动了大礼议,非要让嘉靖认弘治皇帝当爹……
皇帝没当两天结果爹没了,他亲爹忽然就变成了皇考也就是他叔叔,这给谁谁受得了?
但气得半死的嘉靖愣是到最后都没剁了杨廷和,只是将他削罪为民——那个时候老杨都七十了,此前他没事儿就乞骸骨来着,所以这足以证明嘉靖皇帝心地善良上善若水……咳,足以证明读书人多么的威武霸气,多么的唯有读书高。
当然,这不是说没人敢惹读书人,比如正德朝的刘瑾,丫在位期间还真没少折腾文官,当时大明第一牛人王阳明还因为弹劾这货被发配贵州龙场,但不可一世的刘公公才嚣张了多久?
五年。
李二陛下曾经曰过: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若历史没跑偏的话花满楼当然知道该借谁的势抱谁的大腿——比如到了战国末年那自然是往秦国跑;到了唐初当然是抱紧李二陛下的大腿,亦或者死死的抱着李二最小嫡子的大腿,以及好好照顾照顾没发迹的武妹妹;到了明初自然是投奔前几章那个装疯的,当带路党其实蛮不错……
可现在历史跑偏没大腿抱,那自然是站在最强势的那群人身边对不?
结果这条路直接被封死了:武勋家族读书还好说,可厂卫读书考秀才简直是开玩笑,被读书人抨击最多的就是厂卫啊!
前身这货老是坑爹,现在好,被爹坑了——花满楼自是不知道这事儿是光兴皇帝拿的主意,满以为是他爹给他操作的。若是知道,那……
那啥也别说了,老实麻溜的当值去吧,活着就好。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时候瞧瞧能不能被开除,或者从玄武卫调职去三大营,亦或者京卫指挥、后都督府都成,然后在考虑旁的事儿。
花满楼觉得自己的求生欲相当之旺盛。
想通了这点后他也就不纠结了,一边吃饭一边调戏萝莉:“沁儿啊,少爷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好啊好啊!”年幼的沁儿非常开心。
花满楼乐呵呵的说道:“从前有个樵夫,过河的时候他不小心把斧头掉进了河里,他伤心极了。忽然间水里传出一个声音说:孩子,你掉的是金斧头吗?樵夫说:不是。那声音又道:那你掉的是银斧头吗?樵夫答道:不是。这时候,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从水里浮出,他额头顶着一把铁斧,满脸都是血,现身后便冲着樵夫怒吼:这么说,砍伤我的就是你这龟孙了?”
讲完花满楼就乐不可支哈哈大笑,沁儿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少……少爷……”
“哈哈哈哈……你……你怎么不笑啊哈哈哈……哎呦逗死我了……”
沁儿懵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就往外跑:“快,快来人啊,少爷撞邪了!”
花满楼:“……”
生活是如此的不易,明明是在被迫害的日子里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为何忽然就被认为是撞邪?
而且这故事真不好笑么?
……
晚上淮安伯回府后并没有照往常那般直接睡下,而是叫了花满楼去叮嘱了两句。
“去了玄武卫便好好办差,莫要和人起冲突,也莫要仗势欺人,明日我便去拜访拜访陆帅,顺便给内城千户打个招呼……”
花满楼觉得这位老父亲的叮嘱完全不走心,有些心如死灰的味道,这妥妥儿的是彻底放弃治疗了,因此不由得就心有戚戚。
可实际上么……
淮安伯原想把花满楼安顿在三大营,那边有老友荣国公照应,也有几位世交盯着,在借着森严的军规,这就让花满楼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
待得花满楼锻炼个一两年去了身上的骄纵之气后,淮安伯就可以想办法把他调到后军都督府熬资历,随后看情况再说——也就是说,花满楼其实多想了,他爹依然是在按照武勋家族的路子给他安排来着。
只是淮安伯真没想到皇帝居然直接出手了,这让他又惶恐又感激又不安——中兴皇帝谋算的其实不算错,他要的那些效果完全达到了,只是淮安伯多想了一层:陛下若知我儿荒唐,就此记上他的话,那他以后还有未来么?
简在帝心怎么都会平步青云,可若是帝心觉得你荒唐不堪大用,那事儿就大了……
要知道,淮安伯自己就因为深得皇帝信任所以才掌着京卫指挥呢,这怎么都算是一方大佬了,可若是花满楼给皇帝留下个荒唐印象,那未来又该怎么办?
正因为纠结这些事儿,所以今日的淮安伯依然心不在焉,可花满楼听着这完全不走心的叮嘱他在心中怒吼:爹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我还有救,我不要去玄武卫啊……
两人各有心事,且花满楼也生怕被对方觉察到此儿非彼儿,所以这通交流相当之敷衍了事,草草的说完后淮安伯就打发花满楼回去休息,于是翌日一早,花满楼无比哀怨的前往玄武卫内城千户所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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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赵要亡啊
玄武卫系统内,刨除都指挥使、同知、镇抚以及各司管人事、钱粮的官员外,基层以千户为首,副千户为副手,一千户下十个百户,一个百户带俩总旗,一个总旗带五个小旗,最下面的则是校尉、力士,以及零时工的帮闲了。
所以按理来说,一个百户所加上看门的、杂役等等该有一百二十人的编制,但基本上每个百户所都会招募上百位帮闲,如花满楼当值的这个百户所就有一百三十多个帮闲——说白了就是背锅的临时工。
在内城千户所经历司报道后,花满楼没见着内城千户邵朗,于是便问清楚了地方径自去了皇城东街的百户所上任。踏进百户所大门后,便见一大群玄武卫蹲在这儿,貌似是刚刚点完卯。
只扫了一眼花满楼就觉得自己又被前世的电视剧骗了:电视里的锦衣卫人人都是飞鱼服,上官则是麒麟服,偶尔还会有象征地位和‘简在帝心’的蟒袍,可实际上刨除宫中执卫的人以及南北镇抚司那群文职外,千户所内只有千户、副千户和百户身着飞鱼服,其他人则都是普通的军服。
而花满楼自己之所以有飞鱼服,只是因为吧,皇帝亲自给了他这个总旗官,那玄武卫系统内怎么说都得给件像样的工作服……
因此瞧见他进门,站在最上首的那位百户官当即就笑道:“花总旗到了?怎的不派个人知会一声,弟兄们也好迎一下啊!”
花满楼没托大,立刻行礼道:“标下花满楼,见过柳长官!”
早在来之前花满楼就打听过,他这位顶头上司叫柳凡,为人圆滑世故。原本瞧着他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儿花满楼还觉得可能大家有误解,但他下一句话就彻底暴露了底细:“哟,这是干啥?生分!太生分了!都是一起刨食的兄弟,成日礼来礼去,像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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