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而从林野在日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判断，“三途川”还是受第二种说法的影响大一些。
比如说著名的战国武将真田一家，他们的家纹便是过三途川的船资——六文钱，寓意是勇敢无畏、不惧死亡。
从这就可以看出，渡过三途川的不同方式在日本民间有着很高的流传度。
而林野如今就站在这条著名的河流边上，静静地凝视着缓缓流动的清冽河水。
出乎意料，三途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阴森，严格来说整个地狱都不是影视剧里常出现的黑漆麻乌的样子。虽说没有日月星辰，但整个地府只是有种被笼罩在“阴影”下的感觉，灰暗了一些，却仍能看清事物。
大名鼎鼎的三途川乍看之下也只是一条流动缓慢、水质清澈的普通溪流罢了。
——当然这只是假象。
如果让具备阴阳眼的人来看，就会发现看似平缓的溪流充满了各种细微的、奇异的波纹，它们有时会幻化成人脸五官的模样，有偞时会出现狰狞的鬼怪面孔，或是大口张开，或是闭目哭泣……总之让人瘆得慌。
若是眼力更强一些，还能看到浅浅的池底实则深不可测，其中还隐藏着来回游荡的朦胧白影，让人分不清是什么东西。
林野目光深邃，但没有运用咒力来强化视力，只是单纯的用肉眼来观察而已。
在他周围沿着河岸有着许许多多若隐若现的黑影轮廓，它们徘徊、犹豫，但最终都是要踏入眼前这条河流的。
有的人在下河时，脚下会出现一道金光，仿佛平滑的桥面一样将其接引离开，若是有人想要攀附上去则会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只能踩空落入河水之中。
能有这种待遇的人只有大约十之二三，大多数人都要亲自踏入河中，并且有的只是没过脚踝，有的却没过半腰，更有甚者直接落进去不见人影……仿佛这河底会因人而异出现不同的深度一样。
打眼望去，沿着蜿蜒的河岸不知有几千几万的人影在徘徊，林野没有过多观察它们，只是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静静注视着水面，乖巧的样子都不像平时的他了。
原因倒也简单：他害怕。
并不是怕鬼会伤害他，而是恰恰相反——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些鬼给“超度”了。
《西游记》中孙悟空畅游地府的时候，有过双目炯炯可看穿九幽，让十八层地狱的鬼怪都惊吓嚎叫，一身金光神威只是照到就能使其魂飞魄散的描述。
林野估计着自己要是运转咒力的话，也能造成差不多的效果，别说将力量逸散出去了，就算只是强化一下视力，都有可能让魂体被动净化……当真是看它们一眼就能看死。
所以他只能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至于他为何会在这里：他在等人来接。
阎魔大王的辅佐官鬼灯因为人手紧张且缺少高端战力的缘故，想请林野这位“地狱奉行”来帮帮忙，简单来说就是让林野当一回临时工。
鬼灯虽然说会有所报答，但老实说林野根本不在意那些，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爽快答应了，按鬼灯的指示找到了通往地府的隐藏道路，然后便来到了此处。
他会答应的理由很简单：说到底地狱和现世是互为表里的两个世界，地狱的秩序被打乱的话，现世便注定会受到影响，就像这次的连锁地震一样。
况且，地狱里的怪物跑出来，多半还是要阴阳师和琴子这样的特殊人士出来背锅、擦屁股，到时候还是要林野帮忙……那不如就现在从源头上解决它！
反正林野是打算速战速决，在盂兰盆节之前把地狱平息下来的。
“咦？”
一直都很安静的林野轻咦一声，在他的感知中一股有别于普通亡魂的强大精神力顺着水流被送了过来。
难道说是来接他的？地府的鬼神办事效率很高嘛！
哗！
一只十几米的庞然大物从水中冒出来，大量水珠沿着它强壮的身体流下去，青灰色的甲壳和赤红色的肌肤让它看起来就有种凶悍之气。
上半身是人类的身子搭配长角的牛头，下半身则是狰狞的六只虫足和隆起的腹部——这赫然是一只牛首蜘蛛身的怪物！
原来是牛鬼啊——林野恍然。
这是一种在日本民间相当有名的妖怪，一般来说其上半身是牛，下半身则是蜘蛛或者螃蟹，持有的凶眼可以带给人不详的诅咒。
某段时间这种妖怪还被认为是“惩恶”的存在，地位比较接近神使，但终究没有被作为神明供奉。
与之最有名的传说，大概要追溯到平安时代了。
大名鼎鼎的最强斩妖人源赖光，其麾下有着俗称“赖光四天王”的猛将，其中渡边纲以剑术而闻名，他曾经斩断了茨木童子的手腕，也曾经讨伐了盘踞在森林中的妖怪牛鬼。
有趣的是，茨木童子和牛鬼这两个故事存在很多雷同情节，所以也有着两者同源的说法。
“呼哈！嘻嘻嘻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了！终于可以回到现世了！”
怪物相当兴奋，怪异的身体几乎要人立而起，呼喝之间传出强大的灵力波动，让这一段三途川泛起了起伏不休的波浪，不少鬼魂渡河的过程都被打断了。
见此，林野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它。
有点不对劲啊这。
“哈哈哈……嗯？”
牛鬼的笑声猛然一顿，鼻子耸了一耸，顿时眼冒金光。
“这是……肉体的气味！我最喜欢的年轻的有嚼头的血肉！”
它将目光在河岸上一扫，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林野，简直可以说喜形于色，立马迈动虫足飞快跑了过来。
“哈哈！竟然是活人！看来老子记得没错，这附近果然有通往阳间的路！
老子可真是走运啊，一出来就碰到了上好的血——”
牛鬼的猖狂声音戛然而止，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停在了那里，就像是被禁锢在了透明的琥珀中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连嘴巴都难以合拢。
这时，它脸上的狂喜已经变成了莫名的惊恐，偏偏连脑袋都动不了，只能挤出一副狰狞而可怕的扭曲表情。
“看来你不是来接我的。”
林野摇了摇头，一根手指虚对着牛鬼，而后向下一点——
啪！
牛鬼强壮的身躯被集中而强大的灵压碾成了肉饼，只剩下一颗脑袋在河岸上咕噜噜转了两圈……
第843章：着急下班的地狱奉行
林野在三途川等待了片刻，不一会儿就从对岸的天上飞来一团幽幽的鬼火，飘然飞过河面后落在了林野面前，显露出一辆十分奇特的“马车”。
虽说是马车，但前面并没有马匹牵引，只有一副车架而已。在应该是驾驶员的位置上则长了一个巨大的鬼头，给人以十分荒诞、畸形的感觉。
“哦呀，这位小哥就是客人吗？”
鬼头竟然说话了！
林野眨了眨眼：原来这玩意不是装饰啊……
“你是……哦，鬼灯先生。”
林野犹疑间，一脸冷彻的俊美鬼神已经掀开布帘走下了马车，正是曾与林野见过一面的阎魔辅佐官鬼灯。
与上次扮成人类时相比，现在的鬼灯显露出了自己作为非人之物的真身，其额头长出两寸左右的独角，耳朵也显得比较尖细，一声黑底红边的和服显得严肃而厚重，整体皮肤白皙以至于病态。
而他此时没有必要收敛气息，林野便清晰感知到其体内蕴含的强大灵力。
虽说鬼神和妖怪并不完全相同，两者的力量属性有所差异，但若是与之对比的话……鬼灯的灵力量要远超寻常的大妖怪，是奔着千年乃至数千年等级的传奇妖怪去的。
考虑到他是阎魔的辅佐官，地狱绝对算他的主场，恐怕就算是羽衣狐或者玉藻前一类的妖怪，来到这个地界也要乖乖向他低头。
这只是林野的推测，他还没有见过鬼灯出手，如果这位鬼神拥有属性适合的武器，或者战斗技巧也不错的话，那么林野对他的评价还要再升上几个等级。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位善茬。
“让阁下在此久厚了，实在万分抱歉。”
鬼灯相当有礼貌地鞠了一躬，表现得就像是有求于人的业务员——实际上也差不多。
“虽然很想为您接风洗尘，表达我们的歉意，不过情况估计您也看到了。”
鬼灯看了一眼被扔在岸边上的牛鬼首级，似乎毫不惊讶：“还是让我们立刻动身吧。”
“也好。”
林野本就对地狱的招待不抱期望，这鬼地方怎么看都和风花雪月没关系。
“早点办完事，我也能早点回去。”
鬼灯点了点头，让林野先登上了这辆叫“胧车”的地府出租，他自己却转身朝着牛鬼首级走去。
林野对此并不意外，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而鬼灯走到首级前面刚要有所动作，那只脑袋便猛然跳了起来，从脖子下面长出章鱼一样的触手，开始疯狂挥动在河岸边逃窜起来。
鬼灯“啧”了一声，从他拧起的眉头可以看出心情相当不好，这位鬼神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根黑黝黝的狼牙棒，不慌不忙地追上了牛鬼，然后像高尔夫那样双手握棒奋力一挥——
砰！
汽车大小的首级被体形不成比例的鬼神一棒击飞，大半脑袋都被打爆，剩下的部分一边惨叫一边落进了三途川中，直接沉入了水底，化为灰蒙蒙的影子顺流而下被冲进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谁都别想逃出地狱。”
——
“吼！给我滚开！朕乃皇者，谁敢阻拦！”
在形似江户时代风格的宽阔大街上，两旁的商铺店面被大肆破坏，亡者们四散奔逃，不时有人被整个甩飞出来，引起一片混乱和惨叫。
而在骚动的核心，是一尊足有五六米高，披甲伡执锐、头戴恶鬼面甲的鬼武士……不，仔细一看，那并不是战国武将常用的面甲，而是真正的脸——这便是他的本来模样。
手中挥舞着长于身高的枪矛，身后则背负着长弓与箭袋，腰间斜挂一把长度惊人的太刀，举手投足之间便能释放出惊人的气劲，宛如小型炸弹一样不断蹂躏着街道。
在他面前是一群长着翅膀、人身鸟头，作僧兵打扮的妖怪——也就是日本民间所说的“天狗”，亡者们都在四散奔跑，唯独他们直面鬼武士死战不退。
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单纯的勇气是无用的，鬼武士大踏步地在街道上前进，长枪一挑、一荡、一扫便将大批天狗打飞，简直就像是在游戏里开无双一样。
“撑住，支援马上就到！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这条街道！
以五人为一队轮流顶上，其它人拉开距离用弓箭袭扰……机动队呢？快把伤员拉下来！”
一个模样十分俊美的少年正在指挥着天狗对抗鬼武士，他并不是天狗，看起来和正常人类无异，但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也是亡者或者妖怪的一员。
“不妙啊，义经大人！这家伙太强大了！”
“单凭我们是很难抵抗平新皇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到？！”
两只急躁的天狗则道明了鬼武士和俊美少年的身份，他们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妖怪，而是在历史中留下姓名的传奇人物，只不过一个是怨灵，一个是英灵。
鬼武士的身份是日本四大怨灵之一的“平将门”，曾经自立为“新皇”，公开对抗朝廷，是日本历史上首屈一指的造反派。
而俊美少年则是源义经（FGO里的牛若丸），曾经在源平合战中帮助源氏获得关键战役的胜利。相传其身轻如燕、相貌俊美，后来功高盖主被兄长迫害而死，大致相当于兰陵王在中国的定位。
从眼前的这一幕来看，源义经在死后并没有按照正常流程投胎，而是留在地狱里当上了公务员，统帅天狗一族来管理亡者。
按说以源义经和天狗们的战力，普通的亡者和妖怪根本无法反抗，但显然平将门是个例外。
在这位暴怒的“新皇”面前，无人是其一合之敌，天狗们配合默契、前赴后继也无法阻挡其脚步！
眼看着就要被他硬生生杀出这条街道，源义经不由露出了焦急之色：“为什么援军还不到……十王厅没接到请求吗？鬼灯、鬼灯大人在哪里？！”
“哈哈哈！没用的！没用的！
朕是最强的武士！不管是十王还是鬼灯，只要敢来，朕就要让他死于我的太刀之下！
无论是什么鬼神，都无法抵挡朕的王权——”
铮！
就在平将门即将挥刀砍杀一名守卫时，大气中响起一声音爆，鬼武士那庞大的身躯陡然一僵，其刀下的天狗也随之愣住，紧接着赶紧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
源义经与众多天狗惊疑不定，过了三秒之后，剧烈的风浪才随之席卷而来，平将门也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直接向后跌去。
嘭！
鬼武士摔在地上，就此一动不动，眼眶中的血红光芒也黯淡下来。
源义经在风中稳住身形，连忙看向平将门查看他的情况，只见鬼武士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势，唯独额头被插入了一把武器直没至柄……看样子似乎是中国剑？
嗡！
剑柄一颤，有着漆黑剑身的神兵自动从鬼武士身上抽出，而后一个加速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在地府各处为了镇压作乱的妖魔鬼怪而开辟的战场，也纷纷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凶悍无匹的怪物接连倒下，或是被箭矢射杀，或是被刀剑刺穿，或是被流光灼烧……而从头到尾，地府的鬼神们甚至没看到是什么人动的手。
嗡！
“噢噢哦~”
又是一头奇形怪状的妖魔被灵子箭矢射杀，在周围鬼神们一头雾水的时候，在远隔十数千米之外的某座高山上，林野才刚刚松开弓弦。
“第三十七个……啧，到底有多少啊？”
林野撇了撇嘴，不再拉弓，而是直接伸出手指对准了某个方向。
“不知道我这种临时工有没有加班费啊……”
上一篇：从签订契约开始逆转命运
下一篇：综漫: 生而为王，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