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多宝丸带来的武士们被百鬼丸杀了二三十个，几乎没伤者（百鬼丸出手就是杀招），又被侍从官带走了精锐的十多人，整个队伍大概还剩下一百五十人左右。
不过，这支队伍并没有遵循命令动身返回醍醐国，而是在派出斥候查明附近有个村子后，便开始悄然向那个村子移动……
第57章:天狗?是你,苇名一心!
井田重十郎是醍醐家的谱代家臣，也就是说他整个家族都世世代代侍奉醍醐。因此，他在队伍里的地位仅次于多宝丸，也是唯一有资格接手这支军队的人。
两百人看似不多，但全都是接受过一定训练的士兵，和随地就能征发的农夫是不一样的。
即便对醍醐这种地域强国来说，这也已经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一旦损失在这深山里，他将没有脸面去见主公。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立刻返程，这样做看起来稳妥但其实有着隐藏的弊端。
一来，现在他们是在别国的领地上，如果不想被发现引发战端的话，最好是一直在深山中行动，沿着山间小道返回老家。
然而这样行军的难度很高，对补给的消耗也很大，而他们的储备明显有些不够。
二来，队伍的士气太低了……
本来就因为连续的高强度赶路而产生了不满，因为有多宝丸少主的身份才勉强压了下去，后来又和百鬼丸一战，进一步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伤亡还在其次……主要是百鬼丸的战斗方式过于骇人，即便被贯穿了也能继续行动的身体更是诡异至极，这些士兵明显觉得遇到了妖魔，已经不愿意和“怎么也杀不死”的东西战斗了。
侍从官选择折返是正确的，因为就算继续追捕百鬼丸，士兵们到底还愿不愿意出力都要两说。
现在井田重十郎面临一样的困境：他必须想办法让士气提振起来，哪怕只是暂时也好。
于是乎，这个经验老道的武将便进行了在这个时代极为常见的选择：
就地募集物资。
当然，“募集”的手段是依靠刀枪而非钱币。
粮食、钱、女人，这些无疑就是最能直接提振士气的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将领来说，这条道理就是最基础的兵法。在他们的认知里，不进行劫掠的军队是不存在的。
当斥候传来消息，说是附近发现了一个村子后，井田重十郎是喜出望外的，因为这意味着他很快就能让这支队伍振作起来。
莫说是别国的子民，就算是在醍醐国内，面对这种情况，井田重十郎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井田大人，我们现在不去吗？”
队伍驻扎在了离村子大概两里路的地方，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就被井田勒令停下了，于是自然就有迫不及待的士兵来询问。
看着自己这个亲信那热切的表情，井田故作高深的笑了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必要的神秘感会收获部下的敬畏。
直到日落月升，甚至进入深夜，周围的士兵都蠢蠢欲动起来，井田这才呵呵一笑，风轻云淡的解释起了理由。
“你们这群白痴，难道以为农民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他们确实像兔子一样胆小，只要随意的呵斥一句就能让他们跪下，但有时候他们也会变得勇敢而鲁莽起来，甚至敢于向武士发动进攻。
并非每个人都像白天那个怪物一样杀不死……只要被打中，哪怕只是一根竹枪，也会受伤流血乃至死掉。
只有到了半夜，当那些狡猾的农民都睡着了以后，到时我们再冲杀进去，他们甚至来不及反抗，只会像一群受惊的兔子那样四散奔逃，而我们就能如同猎人那般从容的射杀猎物。
到时，我们将得到他们的粮食和女人，而且不会有任何人失去生命。
你们都是醍醐家的武士，是要为家主效死的，怎么能把性命和一群贱民进行交换呢？”
“大人！”
“您竟然这么看重我们……”
“大人，我要一生都追随您！”
“呜呜呜……”
有的士兵受到感动，甚至像孩童一样哭了起来——就好像他们不是要去屠灭一群无辜百姓似的。
其实，井田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收买人心，而是为了更加保险。
因为在这个时代，死在农民手上的武士并不算少……那些平时懦弱的农民，一旦遇到落单的武士或者败兵，就会化身野伏（盗匪），反过来狩猎武士。
甚至，历史上有些大人物就是死在这些农民手里，比如此时尚未出生的明智光秀，以及闯王李自成……
井田抬头看了看天：“嗯，差不多是时候了，准备出……嗯？八郎，你怎么了？”
“大、大人，我……”被叫到名字的士兵有些慌乱，“大人，我觉得有点奇怪。”
“嗯？啰啰嗦嗦，到底什么事，说啊！”
“我……我从刚才就找不到早川了……你们有谁看到他了吗？”
“去撒尿了吧？”
“好像往那块石头那边去了。”
“不过挺长时间的了吧……”
“够了！”
井田突然大喝一声：“肃静，因为这种小事就乱起来成何体统，那个谁、快点把那小子给我叫回来！”
“是！”
被点到的士兵连忙跑开去寻找同伴……
然而等了一段时间后，不光九郎没回来，就连他也消失不见了。
“有点不对……”
井田的表情严肃起来：“小的们，点火把，把周围都给我照亮！”
“是！”
众人齐齐应声，然而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一道黑影忽然带着风声砸了过来，正中一堆篝火，顿时打飞了无数火星，在人群中引起一片哗然。
“啊啊！”
“什么！”
“救——！”
接连好几声悲鸣响起，其声音之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有什么人或者猛兽冲进了队伍，其凶狠的攻击往往能一击必杀，混乱之中有好几人都被夺去了生命。
“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
士兵们拿起武器试图杀死对方，但他们的动作完全跟不上其迅猛的步伐，还没能正式交手，对方就已经带着温热的鲜血退回到了黑暗之中，彻底消失无踪。
“啊！”
“这边！在这边！”
几乎在同一时刻，队伍的另一边也受到了袭击，刀刃刺穿身体的声音和同伴的惨叫是那么刺耳。
“枪、把我的枪拿来！”
“用弓射！”
“好快！”
“在这边！这边！”
“是狼吗？还是妖怪？”
“是在我这里！”
“不对，是有两个！”
“可恶，根本看不清……”
短短一分钟，这支队伍遭遇了连续五次偷袭。
袭击者隐藏于黑暗之中，不断游走掠夺着外围士兵的生命，他们的爪牙比猛虎更锋利，行动比鹰隼更迅捷，短时间内已经连续杀死了三十多个人，也彻底让队伍陷入了慌乱。
“别慌！”
井田看着陷入混乱的士兵怒不可遏：“对方是没有信心才藏头露尾，不要被他们吓到！”
他挑起长枪连连摆动，将篝火打散飞向四方，虽然有不少士兵被误伤，但也因此扩大了视野范围，模模糊糊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也包括袭击者。
然而看到了对方的身影之后，士兵们反而更加恐惧了。
因为袭击者并不是野兽或者土匪流寇，其浑身上下都披着漆黑的羽毛，到处可见沾染的血迹，头戴宽大的斗笠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只遮不住的火红长鼻子……
“是天狗！妖怪啊！”
不知是谁嘶哑着喊了一句，士兵们顿时想到了白天遇到的不死怪物，刚才被肆意杀戮又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的恐惧。
“鬼！鬼！”
这次又有一只怪物显现，但却不是黑羽的天狗，而是双持利刃，长着青面獠牙的恶鬼！
当下再无一人能升起战意，甚至有人开始试图逃跑，只不过刚跑出两步就被飞来的长枪给钉在了地上。
“逃兵必须死！”
井田一脸厉色：“怕什么！就算是妖怪我也——”
忽然，井田发现他对面的士兵脸上浮现出了惊恐无比的神色，同时身后竟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不妙——
刚刚转身，风声紧随而至，漆黑的“羽翼”顿时遮住了井田的视野，随即寒彻的冷光在黑夜中掠过，脖子上传来一种冰凉的触感，紧接着便喷涌出灼热的鲜血！
“唔、唔——唔！”
双手无力地捂着喉咙，井田重十郎一下子跪在地上，最后看了杀死自己的天狗一眼，随即便劲力全消彻底倒下……
“死……死了……”
“井田大人死了！”
“啊啊啊啊！”
“快跑啊！”
“是恶鬼、是恶鬼！”
主将一死，士兵们再无勇气面对两个“恶鬼”，被袭击者闯入人群中肆意杀戮却不敢反抗，顿时作鸟兽散。
然而山路难行，不少人就算逃过了妖怪的猎杀，也失足摔倒乃至从高处跌下，一百五十人的队伍竟然只有不到一半沿着山道逃了出去。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在最为狭窄的关隘处忽然亮起火光，一道道人影在火光中站起，大声呼喊着口号，举起石头向他们砸了下来……
最终，还是有一二十人从小路逃跑了，而有人打算追击的时候，那个可怕的“天狗”却出现制止了他们。
“等一下，留着他们还有用。”
林野摘下了从村民那里借来的斗笠，还有涂成黑色的蓑衣，以及一张祭神用的天狗面具。
“他们会带着我们找到多罗罗。”
第58章:蓦然回首——你谁啊?
利用黑夜进行袭扰，充分发挥单兵战力上的优势，再以鬼神的形象进行恐吓，于是乎林野和百鬼丸两人轻而易举就击破了这股武士，村民们依靠地形设下的伏击更是几乎让他们全军覆没。
其实，林野早就发现了武士们派出的斥候，只是没有惊动敌人任由对方离开了，然后发动村民一起完成了这次歼灭战。
过程之顺利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林野这边：
论天时，林野等人有心算无心，借助黑夜来迷惑对方；
论地利，生活在此的村民们显然比武士更熟悉地形；
论人和，一边是保卫家园的村民，一边是士气低落还被吓破胆的敌人。
更何况林野直接来了一波斩将夺旗的操作，彻底击溃了对方的抵抗意志。
——故而，有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整个作战计划中，最难的不是杀敌而是“发动村民”，要想取信于他们并且鼓动他们起来反抗，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还好林野“见多识广”，随便借鉴了一下后世伟人们的演讲片段，把这些素来淳朴的农民唬得热血沸腾……
见此，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何一到乱世，那些平时看起来根本就不入流的道学家、落第士子、快递小哥，竟然能靠极为拙劣的演技和简简单单的一句口号便拉起几万、几十万人造反！
根本原因是农民在绝境中求活，只需要一个有勇气的人来点燃火焰！
其实林野有时候也挺奇怪的，明明那些贵族、豪强、官宦、王公只要稍稍对农民宽容一点，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就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当人上人，但为什么偏偏就是视而不见，甚至变本加厉呢？
真是搞不懂啊……
当然，这个问题历代王朝纠结了几千年，而且估计还要继续纠结下去，林野自然也是研究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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