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有感情的手机掠夺者
樱岛对于印章的承认程度便可见一斑。
平均每个成年日本人拥有五枚私章,而其种类一般分三大类:实印、银行印、认印。
实印是需要政府备案,拿到证明文书的,多在买房卖房、成立公司、改迁户籍、转移重大资产时使用,万万丢不得,需要非常小心的保管;
银行印则需要在银行系统备案,在存取款、办理保险、购买证券债券等方面使用,也很重要,同样需要小心仔细保管;
认印是日常生活中用的,多用于租房时的简单契约、寄信收信、拿快递、给社区传阅板确认之类的琐事上。这种一般只要刻个姓就行了,也不用配家纹,丢了可以随意换。
其它还有一些别的用途的,像是还有藏书印、鉴赏落款印、别名印、雅号印、技艺印等等,只是这些都不太重要,并没有什么法律效用。
在和四宫黄光签署了那份对赌协议之后,为了展示出自己的诚意,同时也是为了方便四宫黄光更好地坐稳四宫家暂时掌舵人这个位置,四宫雁庵将自己最为重要的实印交予了自己的这个大儿子。
这样的话,四宫黄光的这个‘暂代家主’才有自己独立自主地决定各项事务的权力,而不再是一个受四宫雁庵远程操控的傀儡。
不过,虽然三个月的时间还没到,但是四宫雁庵显然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把我的实印还给吧。”他对四宫黄光如此平静地说道。
将这枚最为重要的印章收回,其背后所隐含的意思,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父亲!”四宫黄光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又惊又怒的表情来,“三个月的时间可还没到,现在就这么下结论的话,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还不等四宫雁庵回话,他便忽的一下子转向了源景,身体也一下子弯了下去,其弧度甚至一下子超过了90度——
“真的万分抱歉!”四宫黄光的语气中甚至出现了哭腔。
现在的局势已经极为明朗了,他之所以会落到这个地步,其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他一直不放在眼中的毛头小子。
他的心中有着十二万分的后悔,早知道源景会是这样的怪物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为了讨好源赖光而去招惹他。
不过,虽然局势对他来说已经极为不妙了,但是倒也不是没有挽回的可能性。
因为源景就在这里。
如果能够取得他的原谅,让他对自己高抬贵手的话……
“哦,”看到的四宫黄光此刻的表现,四宫雁庵发出了饶有兴致的声音,“能够一下子注意到能够让你摆脱困境的人,那么说明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可惜啊,”四宫雁庵摇摇头,“诚意还是不够。”
“喂,你。”他伸出手指,指了指一个并未被源景打倒的四宫家的手下,“你身上带着刀吧?”
在被四宫雁庵指名后,后者极为恭敬地点点头,他将西装的上衣微微撩起,将腰间一把匕首拿了出来。
而就在他准备将这把利刃连同刀鞘一起交给四宫雁庵的时候,后者却是毫不犹豫地挥手拒绝了——
“不,别给我,我这把老骨头要刀干什么?我现在切个菜都费劲儿。”
“拿去给他。”四宫雁庵指了指正躬着身子的四宫黄光。
四宫黄光接过了匕首,露出了极为明显的不知所措。就在他有些搞不清楚父亲的用意之时,后者冰冷的话语就这么飘到了他的耳边——
“去,双膝着地,用膝盖走到他面前,然后把自己的小拇指自己砍下来。”
“父亲!”四宫黄光面露惊恐之色,他回身望向四宫雁庵,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做错了事情,那么自然是要受到惩罚,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四宫雁庵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诉说着主人的无情,“既然你已经用了道上的人了,那么就要守道上的规矩。”
“可我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嫡子!”
“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才会花费功夫来提点你。”四宫雁庵的话语好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四宫黄光心中的怒火,“否则的话,你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早就被我扔出去了。”
“别磨磨蹭蹭的,你到底做不做?”
四宫黄光握着匕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自己的父亲,竟然威逼自己去和小自己几十岁的少年赔礼道歉,还要用膝盖跪着走到他的面前,将自己的尾指用匕首斩下来谢罪……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过……
“如果我这么做了的话,父亲你就不会收回实印了吗?”望向四宫雁庵,四宫黄光的话语中有着些许祈求。
“当然……”四宫黄光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喜色,
“会。”这些许喜色便马上变为更加深沉的绝望。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协议吧?”在这连番打击之下,四宫黄光似乎终于领悟到了什么。
他望向这个无情的老人,眼中满是血丝,“就算没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就算我在这三个月中,将四宫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你也并不会遵守和我的对赌协议,将整个四宫家交到我的手上,对吧?!”
“对啊。”四宫雁庵露出一副‘你为什么现在才发现’的神色。
“你!”竟然就这么连一点掩饰都懒得做!
“整个四宫集团是我打下来的帝国,那么我自然有着随意处置它的权力。”四宫雁庵望着四宫黄光,“我给你的,才是你的。”
“我不给的话,你不能抢。”
四宫雁庵既然已经拟定了遗嘱,那么便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但是四宫黄光却对他的遗嘱表示出不满,想要继承四宫家的全部。
这便是一种对于四宫雁庵的冒犯。
因此四宫雁庵本来就没有打算顺遂他的心意。
“你耍我?”四宫黄光在今天遭受的打击,可能要他之前人生中的总和都要多。这显然已经有些超过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怎么能叫耍你呢?如果我要耍你的话,可不会把实印都交给你了。”四宫雁庵却有些不同意自己儿子的说法。
“你已经和我相处了几十年了,如果还看不清楚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的话,就算把四宫集团交给你也是白搭。”四宫雁庵肆无忌惮地在自己儿子的伤口上撒盐。
“如果你真的有魄力的话,在拿到实印、接管四宫家之后,就应该不去管这个狗屁对赌协议,而是直接密谋让我消失才对。”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他将自己的胸膛挺了起来,“你手中已经有了家伙了,既然没有勇气去斩下自己的尾指,那么大可朝这里来。”四宫雁庵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的身旁,只有早坂正人这一个人在,让你的这群手下拖住他的话,”他冰冷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群,那些气息彪悍的西装男们纷纷垂下了目光,不敢和这位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对上眼神。
“那么你就能用手上的匕首把我捅死了。”他用带着蛊惑的语气,如此说道,“你身上还有我的实印,伪造遗嘱这事儿可不难。”
“只要做好封口的措施,那么根本不用三个月,明天整个四宫家就是你的。”
“怎么样?”明明是在教唆自己的儿子‘弑父’,但是听老人语气,就好像在谈论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一般无所谓,“这是个还算不错的提议吧?”
“……”
四宫黄光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在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手中的匕首之间不断的梭巡,其握持匕首的那只右手,也在握紧和放松之间不断变幻,显然已经进入了极为激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最终——
‘咣当’一声。
这是匕首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这也是四宫黄光所做出来的最终决定。
“给了你机会,但是你不中用啊。”四宫雁庵摇摇头,露出了极为惋惜的神情。
“收起你的假惺惺吧。”在做出了这最后的决定后,四宫黄光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瞪视着四宫雁庵,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虚伪。
“就算我铤而走险的话,肯定也不会成功。你这个老家伙,肯定也早就有所准备了。”
“要不然就是在我身边的这群手下中有你埋下的钉子,要不然就是你的人已经控制住了这个区域。”他恨恨不平地朝着四宫雁庵的脚下啐了一口。
“哎呀,就这么说出来的话,不就太不好玩了吗?”这么说着的四宫雁庵,朝着旁边使了个眼色。
那些剩下的西装男便马上会意,在告罪一声后,将四宫黄光控制了起来。
“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在西装男们将其‘请’离这里的时候,四宫雁庵轻声说道,“我根本就不需要埋什么钉子。”
“整个四宫家都是我手臂的延伸。”
“他们本来就都是我的人。”
四宫黄光并未对这话产生丝毫反应。
他的心已经死了。
……
在四宫黄光和那群剩下的西装男都退场之后,整个画面瞬间变得清爽了一些。
源景看着望向自己的四宫雁庵,脸上浮现出十足十的警惕。
四宫雁庵的出现,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而相比于四宫黄光,这个老狐狸毫无疑问要难对付上很多。
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物。
“我刚刚听到,你要让辉夜脱离四宫家?”四宫雁庵抬了抬手,示意早坂正人搀扶着他走近一点。
他已经有些老眼昏花了,不离近一些的话,他是看不清这个少年的。
“没错。”源景回答得相当干脆。
虽然谈判对象从四宫黄光变成了四宫雁庵这个老狐狸,但是源景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担忧。
左右不过是多花费一点儿事儿罢了。他对于此事没有任何怀疑。
“哦?”在离近了一些后,那穿着神父长衫,坐在自己手下堆成的小山上,托着自己的下巴望着自己的少年,便由一开始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四宫雁庵微眯起眼睛,似乎想要将少年看得更加清楚一些,源景也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
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后,四宫雁庵好像已经有了决断——
“可以。”他相当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不过,只让我们两人决定的话,是不是太过不尊重辉夜这个当事人了?”好像真的在为四宫辉夜着想一般,老人有些推心置腹地和源景说道,“至少让我见见辉夜如何,也给她一个痛骂我一顿的机会呗?”
源景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想四宫辉夜和四宫雁庵相接触。
但是,擅自替他人做决定,这毫无疑问是和他的人生信条相悖的。更何况,四宫辉夜也就在这里……
此时,羔羊会的大门被徐徐地拉开,四宫辉夜从中走了出来。
她望向这个并未向她展示过丝毫家人情谊的父亲,猩红的眼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你。”她对着四宫雁庵如此说道。
一百零二、Yes,my
lord.
四宫雁庵将一直搀扶着自己的早坂正人轻轻地推了一下。
作为一直跟了四宫雁庵数十年的近侍和秘书,后者立刻领会了四宫雁庵的意思。
他有些担忧地望了对方一眼,单还是向后微微退了一步,搀扶着四宫雁庵的手臂也随之放开。
在失去搀扶之后,四宫雁庵的身形有些摇晃。他的双腿似乎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起其整个身体一般,因而让他微微地有些踉跄。
之前他面对与惩处自己嫡子时,那一副冷酷无情、残忍暴虐的样子,让人很容易就忘记了他的年龄和身体状况。
但在这个时候,人们才会发现这个有着‘昭和怪物’名号的男人——
其实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之前的意气风发不过是夕阳的余晖,虚弱和无力才是这位老人的常态。
他颤颤巍巍地朝着四宫辉夜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后者则是默默地上前,接替了之前早坂正人的位置。
四宫雁庵抬起头来,望向了源景身后的羔羊会。
他早就搜集过相关的资料,知道这就是四宫辉夜和那个叫源景的少年所在的社团。
他也知道这个社团在文化祭中所准备的活动究竟是什么。
‘忏悔室吗?’四宫雁庵在心中有些自嘲的笑笑,‘我记得,这是用来向神明忏悔来祈求自己内心安宁的地方吧?’
‘可惜,【忏悔】这个词,向来和我无关。’
‘就算老了,我也没有软弱到需要忏悔来让自己心安的地步。’
他向着羔羊会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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