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雪本来也就是想逗北川凉一下，她自己毕竟也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自然是知道这逼仄地方确实怎么也挤不下两个学生，因此也是很快地放弃，哼着歌地拿过了沐浴露，又重新将浴室的门给关上了。
东京高度育成中学虽然是单人宿舍，但由于五脏俱全厨房卫浴都有的关系，所以实质上各方的面积都不大，厨房还能勉强塞两个人进去，不过代价是转个身都难，浴室就没办法了，毕竟本来就是和卫生间连在一起的，地儿确实不够。
而在等着雪洗澡的这段时间，北川凉也是开始打量起对方的房间布置来，毕竟他上一次来这边还是开学第一天的时候，里面就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
不过经过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不同的宿舍房间也是逐渐地沾染上了各自所有者的风格和色彩，雪的这间宿舍同样如此。
而如果要用一个形容词去描述的话，北川凉大概会选择‘素净’。
乍一看简直和之前第一次来时没什么变化，一眼看过去基本上找不到什么色彩格外鲜艳的装饰品，在新生间人气很高的墙纸或是床边软包也没有看见，书桌上同样没有各种小摆饰和盆栽，就只单单地放着一台电脑。
唯一可能让整个房间的布局沾上些女生气息的大概就是床上用品了，从被褥到床单再到枕头，雪全部都特意地挑选了樱花的样式和图案，不过却是素白的那种如雪般的樱花，因此总体上还是相当素净，不仔细看都可能注意不到。
坦白地说，这间屋子各方面地都让北川凉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绫小路清隆，或者说白色房间。
不过与雪不同的是，绫小路清隆连床上的那些樱花都没不会看到，整体上显得更加单调。
“呼——洗完了洗完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雪这边也是一面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面热气腾腾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算不上太长，刚刚披肩的样子，和现在不自觉地开始留长头发的有栖倒是差不多的程度。
“怎么样？到我这儿来有没有被人看见？”
“没。”
“嘁——”
“怎么感觉你还有点失望。”
“对啊，其实我都想要不要在凉小心翼翼地来到十一楼之后，直接让你在咱们这楼层来个闪亮登场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没这么做了。”
北川凉倒不是说不想和雪直接公开关系，毕竟论坛里都已经有记性特别好的学生扒出来了去年文化祭的照片，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俩早就有一腿了，但一年级的情况毕竟不同于二年级。
而且有一说一，如果让北川凉来选一个真有可能和他做出‘不符合高中生身份的行为’的女生的话，那还真是雪。
主要是天泽一夏已经悔改，而坂柳有栖又还是保留着身为名门大小姐的矜持，但雪二者都没有。
还是北川凉之前对椿樱子所说的那些，对方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锚点或者说在意的东西太少了，自然就会变得极端起来。
“毕竟凉特别嘱咐过了，而且我也很高兴凉今天晚上愿意主动来我宿舍，嘛——我这里可没有什么防盗链。”
看着还对开学第一天的事情耿耿于怀的雪，北川凉也是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而是主动地接过了对方手上的毛巾，很熟练地帮她擦起头发来。
你别说，他干这活计那还真是相当熟稔，毕竟从最早都能追溯到照顾萤的时候，而且那时候不光是头发，到后面基本丧失自理能力的妹妹一整个都得他来负责。
“其实以前就一直想让凉这么给我做了，不过我们每次见面的时间都是在吃完饭洗完澡之后了，有点可惜。”
虽然天泽一夏总是觉得她和雪两个人分别占据了白色房间时期的凉的白天和黑夜，但实际上这种认知并不准确，因为北川凉和雪相处的时间本质上就只有入睡前的那一小段时间而已。
不过羡慕别人拥有自己却未有的东西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天泽一夏说不定更渴求的是他们后期经常无视上下铺，互相依偎着睡在一起的经历呢。
“那现在就给你补上。”
自从擦拭过堀北铃音那一头堪称保养难度之最的如瀑青丝后，北川凉对于这种半长不长的头发，自然是更加得心应手，很轻松地便将它们一束束一根根地全部妥善地给吹干、理顺又梳拢完毕，然后才满意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家的雪真是特别好看。”
大概只有对于白色房间出身的天泽一夏和雪两个人，北川凉才能这么自然地做出这么直白的、仿若哄小孩子一般的夸奖。
作为横跨时间最长也是距今最近的一次模拟，最后一次模拟的深刻影响从来都不仅限存在于三位女方当事人心中，北川凉这边当然也有残留着部分的习惯。
“嗯嗯。”
雪显然也是十分受用于北川凉的这句夸赞，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他们之间的关系最早本来也就是从这些夸奖开始的，情感越丰富越敏感的人自然越容易从他人的话语中得到正反馈或负反馈。
而在意识到了雪可能从来不是他之前所想象的那种性子很安静淡泊的女生之后，北川凉也开始试着去调整一下和对方之间的相处方式，将一些以前只会用在天泽一夏身上的习惯试着复刻到这边来。
现在看来，效果似乎还不错。
无论怎么说，天泽一夏的成功案例也算是向他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以自我为绝对中心的小孩子说不定要更好对付更好满足。
所以对于雪这个身上同时具备着想要向他撒娇的孩子气以及想要让他撒娇的母性这两种复杂心理倾向的女生，北川凉正在尝试着先尽可能地去勾起她前者这一面。
至少这样更可爱一点。
毕竟北川凉感觉自己就算真要去寻求那种像是姐姐一样的感觉，也应该要么向朝比奈荠这种货真价实的学姐，要么向帆波去寻求，再不济再不济还有某位爱丽丝小姐。
但是雪这边，北川凉是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因为他们认识的时间太早，双方的年岁太小了，所以从一开始北川凉就不太可能去对一个几岁的小孩产生这种想去依赖的感情。
所以事实的真相就是，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雪都从来没有称职地担任过所谓的‘棉布母亲’的职责。
至于雪本人为什么会固执地抱持这样的想法，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白色房间那边持之以恒日以继夜的暗示和洗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后期北川凉本人也被药物给摧残的完全不成样子，客观上给了对方‘他很虚弱我要照顾好他’的想法。
从这方面来看，天泽一夏的建议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要先争回主导权。
而且话说回来，那方面的主导权怎么就不算主导权了？
按照天泽一夏的说法，都有男人能被哔到觉醒出内心中所谓的雌，那他今晚要做的就是——
“咚咚咚……”
房间外有人敲门了。
第二十三章：话疗一阶段
在听到敲门声的瞬间，北川凉也是下意识地看向雪，有点不确定这是不是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结果雪本人同样是一副不知来者是谁的茫然模样，对着他问询的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谁啊？”
稍微踌躇了一会儿之后，雪还是选择主动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先对着门外疑惑地问了一句。
“是我，姐姐。”
门外传来的熟悉声音让房间内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不过雪还是没有给门外的妹妹开门，而是继续隔着门询问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嗯……有些话想和姐姐好好聊聊，因为最近在部长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姐姐的事情。”
面对侧过头来看向自己这边的雪，北川凉也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有和椿樱子说过两人过去的一些事情。
“但是今天晚上我有点累了，要不下次吧。”
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疲倦的哈欠，雪依然婉言谢绝了妹妹的见面请求，结果马上就听见门外的椿樱子又开口道：
“可是我刚刚看见北川部长进来姐姐的房间了。”
“……额。”
雪闻言也是有点不满地白了一眼北川凉，毕竟刚才他还在说自己这一路绝对没有被人发现踪迹呢，结果马上就被自己的亲妹妹给逮了个正着。
但北川凉本人对此也很无辜，他这一路来真的可以说是把警惕心拉到了最高，而且也确信从头到尾都没有与任何外人接触，更不可能被人察觉到，椿樱子虽然也住在这栋一年级的宿舍大楼，但应该也不至于看到他才对啊。
不过既然已经被人知道了这个事实，那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本来就是一家人，对方也不会主动地把这事拿到外面去说，因此雪只好是将房门打开，把等候在外面的椿樱子给拉了进来。
“姐姐、还有部长。”
椿樱子这边一进来，便很自然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嘴里今天倒是没叼棒棒糖，而是似乎在嚼着口香糖的样子。
平日里穿的都是校服倒是看不太出来，今天难得地看见都穿着居家便服的姐妹俩，才能发现两人的喜好风格确实有所差异，妹妹那边明显要更符合高中生的年龄，显得青春靓丽、色彩搭配也要更多一些，虽然脸上的表情依然没那么丰富就是了。
“过来坐吧。”
因为小姨子的突然乱入，北川凉也只好是暂时先舍弃掉刚才脑子里被天泽一夏植入的某些颜色废料，主动地招呼对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好的。”
虽然平日里在班级里经常给人以生人勿近的印象，面对知道她加入了戏剧部而主动上前来搭话的学生也完全没有理睬的意思，但在北川凉和雪面前，椿樱子的态度还是十分要好的，只不过后者是一如既往，前者则是最近才开始的。
“凉把我和他之间的事情都和你说了吗？樱子平常怎么没跟我说这件事。”
“是我特意让樱子不告诉你的。”
面对着雪的疑惑，北川凉也是先一步地替人解释道：
“因为想让樱子先完整地听完一遍，然后如果雪还想再说的话，也可以站在你的视角上再说一遍，这样也方便她能真实地了解事件的全貌，不然你一句我一句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混乱，毕竟哪怕是同一件事情，我们看待的角度所站的立场都不相同。”
虽然解释了这么一大串，但其实概括起来就一句话，那就是北川凉丝毫不怀疑雪的岁月史书能力。
不过说岁月史书其实也不是完全恰当，因为对于很多遭受过重大心理创伤的患者而言，将过去受伤的记忆给日复一日地去用时间来进行层层的美化从来都是治疗的一种手段。
他们不可能忘却，所以就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段，用自己的心理去骗过自己的生理，用自己id灵魂去骗过自己的身体。
北川凉曾经有看过长期遭受家教性、侵害的女性受害者的自传，里面就有这样的句子：
“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很难说雪的心理与这并没有趋同之处，因为只从日常的交流来看，对方就有着这方面的倾向。
外面的世界在她眼里说不定只是一个更大的白色房间，但它实在大的过头了，人也多的过分了，明明她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是一个他们能够稍微自由一点、待遇更好一点、也没有人会受伤的白色房间。
想要自由，却又只想要一点点。
“这样啊，好像也有道理，樱子听到哪儿了？”
“差不多是坂柳学姐进入白色房间，部长离开白色房间那一段。”
“嗯……这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说起来凉花了几天功夫给你讲完的？”
“大概有十天了吧，每天一到两个小时。”
“那还差不多，毕竟要是凉三两句话地就把那几年给说完了，就笼统的也太过分了。”
雪闻言也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樱子一直对我过去的事情很好奇，那么椿樱子同学，在听完了第一部分之后，现在有什么感想呢？”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看上去简直像是向看完了某个综艺节目的路人观众采访感受的记者一样，语气相当殷切和期待。
“就和我之前预想的差不多？”
“比如姐姐和部长很早就认识这点，不过确实没想到你们两个的关系居然还是同宿舍上下铺的舍友。”
“后面已经是一张床上的……唔，睡友了？”
“这个词听起来像是你现场造出来的一样。”
“因为确实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
“恋人啦恋人。”
“真有人会觉得几岁的小孩子会有这种恋爱的意识吗？最多也就是朦胧的好感阶段吧。”
面对着椿樱子的质疑，雪反而是固执地坚持道：
“才不是。”
“就是有。”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凉的。”
番外：最病娇的一集
观前须知：本章是坂柳有栖的第二次模拟，即最后一次模拟的后日谈之三，与之前后日谈之一的《逐二兔者》、后日谈之二的《关于小孩子这种生物》为同一时间线上发生的故事，不过本章将以雪的视角展开，同样用于补充那次模拟时以及发生在那个世界线的延长线上的故事，以方便读者更好理解角色在过去、当前与未来的心路旅程与实际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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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脏了还能用，那莫不如一开始就用带颜色的。
白的就要纯白才行。
——《心》，夏目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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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白色房间被全面取缔、相关的资料被全部销毁，负责人绫小路笃臣被革职查办最后自杀谢罪，这一切的一切对于雪这种白色房间计划的受害者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因为这表明在之后不会有更多的其他孩子沦为和她一样的试验品，陷入到同样的悲剧命运中去。
那些孩子因此得救。
但与此同时，过去的白色房间却不可能在她的心中被磨灭、被遗忘。
相反，她还要把它越发牢固地铭刻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铭刻进血液和骨髓之中。
这是为了救她自己。
白色房间对她而言既是不幸也是大幸，纯真破碎而又无穷无尽。
所以，雪曾经不止一次地回想起自己当初去见白色房间研究员铃悬锻冶时的场景。
她那天的诘问现在想来简直太少，挥出的拳头也实在是过轻，毕竟如果哭的不大声一点表情不悲伤一点，怎么能让其他人发觉到自己的真实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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