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能问出这个问题来,就说明有栖你果然一直没有把那一次的胜利给当一回事,其实我们两个之前有下过一次国际象棋的,不过是很早很早之前了。”
重新坐在了与坂柳有栖对峙的那个位置后,天泽一夏也是收敛起了平常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展现出难得一见的专注和认真:
“我会在事后和铃音亲自道歉的,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我倒是更想先感谢她一声,毕竟这样的机会确实不是能够轻易再有第二次的。”
“我和一夏曾经的对弈吗?想起来了,是白色房间里的那一次吧?”
顺着天泽一夏的话稍微回忆了一下,坂柳有栖同样是在记忆的深处找到了那时候的一些片段,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展露出了自然的微笑。
她当然没有忘记那一天,但所有的回忆额度却全部用在了后续的经历上,用在了如同童话中带着爱丽丝穿越仙境与现实交界的那只带着怀表的兔子,也带着她打开了通往新世界大门的萤身上,更用在了和北川凉的第一次相遇上。
毫无疑问,这抹自然而然的笑容是对天泽一夏本人最大的讽刺之一。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最简单的三段论。
她那一天输给了坂柳有栖。
凉从白色房间里被带走了。
离开了白色房间的试验品等于死亡。
所以,她亲自杀掉了凉。
而如果将真相填补进去的话:
她那一天输给了坂柳有栖。
凉从白色房间里被带走了。
坂柳有栖代替了她,成为了凉最亲近的人。
所以,她亲自将凉给输了出去。
又或者:
她那一天输给了坂柳有栖。
凉从白色房间里被带走了。
坂柳有栖救下了要死掉的凉。
所以,她直到最后也没有救到自己最想救的人。
说起来,无论是哪一种想法,都是曾经真切地出现过天泽一夏的脑海中的逻辑。
它们或许漏洞百出或许强词夺理或许自以为是,但不管是任何一种,它们的大前提都是相同的。
她那一天输给了坂柳有栖。
所以,天泽一夏仍然会固执地觉得世界线是从她输掉的那一瞬间开始改变的。
这当然也是最自欺欺人也最自以为是,将所有的责任都只加诸于自己一人身上的傲慢且错误的想法。
但白色房间长期以来的教育决定了天泽一夏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又或者说,就是因为成为了这样的性格,她才能够在白色房间的第五期生中脱颖而出。
虽然北川凉对此的评价只有他是真应该在白色房间里彻彻底底死上一回,才能终结掉天泽一夏和雪的某种完全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白了,她们两位之所以能够到现在还回去在那段绝对算得上是不堪回首的白色房间经历中,坚持不懈地去寻找、怀念乃至强调其中的闪光点,主要就是因为他没真死里面。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坂柳有栖当时把他带出去都是最正确的决定,而如果天泽一夏和雪是衷心地为他着想的话,也应该会对有栖的举动予以感谢。
但偏偏这两人已经不是为他着想的那种程度了,而是偏执到了一种‘我是最特殊的,所以哪怕就是拯救,也只能允许我一个人去拯救’的地步。
不过这也和白色房间那种特意针对两人的洗脑式教育有很大关系,所以北川凉是真的不太好去明说这一点。
而且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因为他没有死在白色房间,所以才能让两人以一种更积极的心态去面对那段痛苦的记忆,成为极少数的经历过白色房间教育却没有彻底崩溃,反而能够如同常人一般生活的存在。
只能说有得必有失了,这也是模拟不得不评鉴的一环。
顺带一提,最后一次模拟之所以会成为大病区,三位亲历者一个没跑掉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章的章节女主是坂柳有栖,各种意义上的棋逢对手了属于是。
“看来你对那次的胜负看的很重,还是说耿耿于怀到了今天?”
不知道是真的觉得无所谓,还是想要利用这一点去提前攻击天泽一夏的心理防线,坂柳有栖仍然抱持着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嗯,所以我也想要让有栖耿耿于怀很久,最好是和我一样长或者更久的时间。”
天泽一夏对此只是微笑着回击。
“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你身上的那种胜负欲很可笑,特别是对凉而言的那部分,你到底想要通过击败他去证明些什么呢?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天才?但是我只知道如果没有凉的话,某位自诩的天才就已经证明过自己了,证明过自己无计可施。”
她所指的自然是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情,说起来这还是坂柳有栖自己主动说出去的,就是为了想要证明一下对方为了自己有多努力,就好像童话里冻结了自己时间的疯帽子一样在无数个世界线中找到唯一能够去解救她的方法,本质上只是一种秀恩爱而已。
但坂柳有栖被刺痛的却不是这一点。
天泽一夏的话阴差阳错地触碰到了她第一次模拟时的惨痛回忆,那是比第二次距离结婚都只差最后一步的结局要更难以忘怀无数倍的场景。
在真正的困境面前,她确实无计可施,无论怎样也留不住想要留下的人,只能抱着对方的遗物蜷缩在回忆里什么都做不到。
“闭嘴。”
“我喜欢有栖现在的表情,至少比那时候和我对弈时要好上无数倍,至少让我有种我们放在棋盘两边的份量同等了的感觉。”
完全听不懂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神秘对话,只感觉到这两人周遭的气氛越发阴沉下去的神崎隆二和姬野雪又是拉开了一点距离,反正这边也不需要他们两个了,虽然白背了一个星期的板有点难绷,但是有正主亲自上场的话,他们一年B班的胜算应该也会更大一些?
“……真羡慕你能如此简单地将所有原因归咎到一盘国际象棋的输赢上。”
在持棋思考的间隙,天泽一夏听见了来自坂柳有栖这样的一句嘀咕。
“如果有时候真的仅仅只通过一盘国际象棋的输赢,就能决定好一切就好了。”
“有栖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还是觉得自己会赢。”
天泽一夏继续冷笑:
“这就是有栖最大的傲慢,对我而言。”
“对于自信心不足的人而言,别人的自信确实等同于傲慢,就像被关在屋子里的孩子会畏惧太阳的光辉一样。”
坂柳有栖同样寸步不让地做出回击。
她们都不是会轻易承认自己是错误的、是失败的性格,但偏偏又都遭遇过了无法忘怀的重大失败。
“这就是傲慢。”
天泽一夏依然在重复这个回答。
“不只是在国际象棋上,而是在一切的问题上。”
“我讨厌有栖的这点,也讨厌它带给我的那些。”
“有栖也是,雪也是,在我看来全部都是错误的,如果凉不愿意去明说的话,那我就代替他说。”
她向前推动棋子。
坂柳有栖第一次没有及时地去跟上一步,而是陷入了长久的踌躇和沉默,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这一步棋还是这一句话。
天泽一夏在模拟中是慢人一步的那个,在现实中却是快人一步的那个。
就像她情人节那天提前塞给堀北铃音的那份‘别致’的生日礼物和心得一样,在无数次和北川凉的恋爱中,有一点事实越来越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爱情从来不是为了争夺主体性而展开的斗争和冲突。
既不需要主动受虐,去在人为营造的羞耻和自我附加的劣等感中寻找快乐。
也不需要主动施虐,去在越发强调的内疚和不断放大的负罪感中感受愉悦。
第五百一十六章:胜负已分
多媒体教室内,距离国际象棋项目开始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已经到了司令塔可以干涉的时间了,铃音不打算和有栖说些什么吗?”
“我又不怎么擅长国际象棋,贸然加入进去也不会带来什么好的影响,说不定还会干扰到有栖的思绪。”
随着比赛进程的推进,堀北铃音也是越发地阅读不了这局对弈的更多细节,因此倒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过分专注地盯着画面上的每一个细节,将耳机摘下放在桌子上后整个人便向后半靠倒在椅子上,看样子已经放松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可能会输掉这场特别考试而有些心理压力,但就像北川凉所说的那样,这次的特别考试相较于司令塔更注重考验的还是班内学生的综合素质,她完全没必要将所有的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现在一年A班的命运实际上已经压在了坂柳有栖身上,堀北铃音很清楚对方的性格,如果真的是在她最骄傲最自信的国际象棋项目上输掉对局、进而让一年A班输掉这场特别考试的话,坂柳有栖同样会大大方方地揽责,毕竟对方从来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性格,这样的话堀北铃音这边的压力也会小上很多。
“……我还真是越来越想知道有栖和一夏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
哪怕不能听见画面中两人的具体对话,但哪怕是隔着荧幕,堀北铃音也依然能注意到她们之间一直都有在低声对话这个事实,而且双方的表情也都随着对话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如果这是什么超自然下棋世界观的话,估计她们背后的替身棋魂已经在半空中打成一片了。
“之后会全部讲给铃音听的,不过一夏和有栖自己应该也会主动和铃音你解释,毕竟无论胜负的结果如何,她们也都需要给铃音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对吧?”
“毕竟这可是学年末最后一场特别考试的最后一个项目啊,而且还是决定A班和B班胜负的生死战,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堀北铃音闻言也是有点头疼地扶了扶额,不过马上又朝着北川凉的方向瞥了一眼:
“感觉凉有时候也挺不容易的。”
“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自然就没有办法后悔了。”
北川凉对此只是微笑:
“所以铃音就很让我省心啊,就连你性格里曾经别扭的那一部分,我都是很喜欢的。”
“嘁——”
虽然不太清楚北川凉口中这个省心所想要表达的具体涵义,但总有种像是被当什么新手村自动刷新的小怪一般略过的随意打发、或者说哄小孩子的感受,因此堀北铃音也是嘴里咕叽咕叽了两声,算是小小地发泄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过分且沉重的执念从来不会给女孩子带来什么特殊的魅力,或许对于旁观者来说算是这样,但就像舞台上的悲剧一样,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不那么美妙的,倒不如说相当麻烦。”
“所以我刚才是在真心实意地夸赞铃音喔,能更简单地去得到幸福,为什么要去主动追求更困难的路呢?难道会觉得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的才是更真更好更值得去珍惜和炫耀的吗?”
如果要让北川凉来对自己这几年的售后服务做一个总结的话,那么他应该也能自豪地表示前三位章节女主,即一之濑帆波、轻井泽惠和堀北铃音已经基本上大功告成,天泽一夏同样有好转的迹象,最后的攻关难点就只剩下了坂柳有栖和雪。
北川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但对于这些已经和他的命运纠缠相生在了一起的女孩子们,还是会去极力地追求更好,而不是将那几次通关的证明就视作是什么攻略的完成,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别的不说,哪怕就将时间倒回到去年的无人岛特别考试期间。
那个时候的重生多年的一之濑帆波还在继续患得患失随波逐流,刚刚结束模拟的坂柳有栖依旧没办法和目前的现状达成和解,天泽一夏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描述的话题,雪还在校外每天掰指头数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所以现在已经算是解决了很多问题了。
帆波已经达成了与家庭与自己的和解,有栖也通过坚持不懈的锻炼让自己摆脱了贫弱的身体素质,雪即将在一个星期后如愿入学东京高度育成中学,一夏……
额,好像没什么变化?
也不至于。
北川凉重新将目光投向大荧幕上的画面,将自己脑子里连带着出现的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给扔掉,专注地凝视着画面中与往常气氛截然不同的、从气质上更接近于白色房间时期的天泽一夏。
与现在常常给人活泼、开朗、搞怪印象的天泽一夏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天泽一夏其实要更冷漠乃至疯狂,就像是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孩子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去用开水灌蚂蚁窝一样,对任何和他有关的事情都处于一种类似的态度。
栉田桔梗在这件事上应该挺有发言权来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天泽一夏突然停下了手中持棋的动作,向身旁说了一句什么。
接着,原本都已经被挤出直播画面外的姬野雪突然探了个脑袋进来,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上去总感觉脸有点扁,让北川凉有点忍俊不禁。
不过那边的姬野雪倒是看不见这边多媒体教室的画面,她只是对着自己耳麦的位置指了指,做完这个动作后便又回到了镜头之外的地方。
对方在请求司令塔的干涉。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北川凉也是戴上了耳机,向校方发出了干涉的申请,下一秒钟,信号便联通成功,只是本来应该戴在姬野那里的耳麦已经被天泽一夏要了过去。
“怎么了?不是心心念念要和有栖一对一地对决吗?”
“嗯……因为有栖比我想象的还要弱诶,或者该说是我准备的太多了吗?”
天泽一夏的声音清晰地从耳机那边传来,明明现在是她的回合,每一分每一秒钟都在浪费宝贵的持棋时间,但她依然选择了毫无顾忌地将它用在了和北川凉的闲聊上,当着坂柳有栖的面继续开口道:
“所以我觉得,就这样和凉一边聊天一边下棋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说着,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这句话一般,天泽一夏继续轻飘飘地将手中的棋子移动了一步,依然是无可挑剔的牢牢地将优势继续扩大的一步,让轮到自己回合的坂柳有栖再次陷入了长久的踌躇中。
“现在想想,如果那个时候凉也和眼下这样和我说着话或是在现场看着我的话,我应该会表现的更好一点?”
“有这么玄乎吗?”
“才不玄乎,因为我最喜欢凉了呀。”
而在坂柳有栖思考的间隙,来自对座的天泽一夏的每一句话都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对方甚至将耳麦的声音开到了最大,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离得近的她甚至连北川凉的话和丝丝的些微电流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虽然同样都是白色房间里的试验品,但天泽一夏和雪在思维方式上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
她从来不会去纠结去怀疑去论证感情的真假与否,也不会去计较去埋怨去憎恨于过去的经历是否由人一手操纵,天泽一夏只知道她自己是真的,喜欢的人也是真的,往后的每一天也都会是真的,不是醒来后就会消失的梦和自欺欺人的设定。
大概是意识到了现在的坂柳有栖也能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北川凉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选择再去用言语刺激对方,他不是这样的性格,特别是在对待这样的问题上,还是会更奉行温水煮青蛙的理念。
但即使是这样,坂柳有栖也依然下意识地产生了情绪的波动。
如果喜欢的感情真的能够催生出所谓的奇迹的话,那么当初北川凉就不会因为罹患渐冻症而死在她的面前了。
童话与现实之间的分界线在认识到这个事实无法改变的那一天就已经出现在了坂柳有栖的眼前,所以她才会在那个仍然还会愿意去相信圣诞老人的年龄过早地放弃了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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