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哪怕是作为从来没谈过恋爱的那个，须藤健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按照条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的蜡烛灯和不远处惊鸿一瞥的爱心拱门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再结合着对方所说的终身大事，也是立刻追问道：
“北川这是要跟谁求婚了？一之濑？”
“真是一之濑的话，也不会是我们哥三被拉过来当帕鲁了。”
石崎大地对此只是翻了个白眼。
“肯定是我们班的椎名啊，而且顺带一提，你讲反了，不是北川对谁，是椎名对北川才对。”
“这么主动？”
“北川是这样的，习惯就好，没事儿，我今晚回去就梦这种，说不定哪天也能有美少女对我求婚呢。”
石崎大地娴熟地拍了拍须藤健的肩膀，然后又是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行了，不跟你多说了，一会儿再站开点，差不多要开始了，千万别搞破坏嗷，到时候龙园老大都得跟你急。”
“这跟龙园又有啥关系啊……”
虽然嘴上仍然这么嘀咕着，但须藤健腿上还是相当诚实地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时又是一轮烟火的间歇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须藤健不断地来回张望着人群和石崎大地这各自两边的方向，隐隐地感觉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暴风雨之前的，最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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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北川凉不得不承认的是，由于一之濑帆波的模拟对于他而言全程都是文字类型的实况，且除了个别剧情CG外的大部分情节推动的都相当之快，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作为当事人的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那时候为一之濑帆波准备了一场什么样的烟火。
但万幸的是，另一位当事人一之濑帆波事实上也并不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准备最后的烟火表演项目时，北川凉索性抛开了过去的想法，单纯地站在当下的立场以及对一之濑帆波的感情层面上，去完成了最后一轮的烟火订制。
而在和工作人员及商家具体的沟通中，北川凉也是了解了一点烟火图案的定制，一般来说就有三种途径。
第一，模板装药获得造型图案。就是将预定的图案在装药时就排好，发射后即在空中显示出来，不过这种放出来的图案都是比较简单的。
第二，由点阵组合获得造型图案。就是由多个单点齐射的烟火去组成预定图案，这个效果还行，就是做出来的图案和文字没办法停留太久，最后也被北川凉放弃。
最后便是烟幕墙了，通过去引入激光技术，在烟幕墙上由激光扫描成字，然后再利用模块化烟花扫描成字形，最后在天空中显示出来，唯一缺点就是成本高。
不过对于北川凉来说这确实算不上什么事，毕竟这对于他和一之濑帆波而言都不是什么一生一次了，而是货真价实的三生一次，自然还是要选用最好的呈现效果。
其实也就是东育这边的基础设施和环境不允许，不然北川凉不介意来个场面更大的，就像他在东京给坂柳有栖准备的那份礼物一样。
“要结束了呢。”
随着手机上的时间缓缓地朝着八点钟迈进，一之濑帆波也是有些叹惋地感慨了一句。
一般来说，一场烟火大会的时间都在一个小时或一个半小时左右，今天的这场表演也不例外，六点半准时开始，八点钟就会准时结束。
“嗯，应该就只剩下最后一轮了。”
趁着最后一轮和倒数第二轮之间的空隙时间，北川凉也是和一之濑帆波随处找了处长椅坐下。
没办法，为了最完美地复刻那场错过的烟火大会，一之濑帆波不光是浴衣，就连最传统的木屐都穿上了，走的时间久了确实是有些难受。
果不其然，两人这边刚刚坐下，一之濑帆波便轻轻地踢掉了脚上的木屐，抱着膝盖，整个人就这么相当自然地靠在了北川凉的左肩上，有些贪婪地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凉晚上也特意喷了香水吗？”
因为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一之濑帆波很快便敏锐地发觉到了北川凉身上那一抹并不同于对方过去所拥有的、崭新的气味，是很让人安心的熏香味道。
“嗯，帆波不也是吗？很适合你哦。”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北川凉当然不可能傻傻地来上一句这是惠今天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这种话，只能是先点头承认下来，然后立刻将同样的话题给抛了回去。
“这样就好，我还是第一次涂这种东西呢，是凉喜欢的气味就好。”
一之濑帆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双眼，语气也随之变得慵懒和闲适了起来：
“包括其他化妆品也是，之前的话，感觉最接近的也就是很小的时候妈妈给我擦的痱子粉吧。”
“帆波这么说的话，我想起来我很早之前给萤也擦过，一晃都好多年过去了。”
“那是，要是凉现在还做这种事情的话，我都可以去警察局报案了。”
得益于一之濑真希和萤之间的关系，一之濑帆波同样在很早之前就和对方建立了相当友善的关系，因此就算北川凉看起来有些唐突地提起了妹妹，一之濑帆波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她心里，大家早就已经算是一家人了。
“对了，要吃巧克力吗？”
“凉自己做的吗？”
“那当然。”
“那、要吃。”
得到一之濑帆波肯定的答复之后，北川凉也是将早就准备好的装着小块巧克力的盒子从口袋里拿出，要说冬天就是这点方便，外套的口袋确实突出一个又深又大。
稍微拈起一小块，北川凉直接将它送到了一之濑帆波的嘴边，然后便被对方连同着指节的最前端给一起含了进去。
温热的口腔和唾液很快便将那一小块的巧克力给融化在了他食指的指肚上，但紧接着便又被柔嫩的舌尖给舔舐了个干干净净，哪怕巧克力已经全部被吞咽了下去，但对方却仍然像是贪恋着那上面残留下来的甜蜜一样，依然是相当煽情地一遍又一遍地蹭着那里，让北川凉的指尖和心尖都一起开始发起痒来。
好一会儿后，一之濑帆波才终于是放开了对他的束缚。
东京高度育成中学，今夜的最后一轮烟火开始升空。
闪烁着银白色灯光的东京塔附近，大型无人机的尾烟掠过了天际。
而在与天空相对的地面上，椎名日和举起手来，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个光点蜿蜒地在黑暗中似道路般被点亮，通向某个被预定好的方向。
第四百八十六章：喜欢这么高的妈妈
烟火升空时，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
或许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重要，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和谁在一起看才是他们更在意的问题，甚至于如果所牵着手的那人是梦寐以求的对象的话，想必天空中会绽放出怎样的烟火他们都不会太过关注。
一之濑帆波同样也是如此。
相比于这场现实意义上正在进行的、看得见也摸得着的烟火表演，她所追求的大概还是某些更加抽象和意识流的概念与意义，烟火也不过是一个载体，寄托着包括那场未竟的告白、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恋情等等等等在内的很多东西。
单从这方面来说的话，北川凉即使没有给她再次复原出这场烟火大会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当初未能传达到的那份心意、那份传达到了后又被拒绝的恋情已经通过其他的途径抵达了终点，画上了句号。
但人类也不是会永远停留在过去的生物，而从这方面去思考的话，这场烟火似乎又是非它不可的了。
因为观看它的并不只有一之濑帆波和北川凉两人。
所以，这既是对过去的收尾，也是对未来的宣告。
一之濑帆波不自觉地又把北川凉的手给握紧了一些，碧蓝的眸子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其他人。
当一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不愿意去接受来自某人的恋情时，哪怕对方再怎么小心翼翼地去避开汹涌的人潮，像是生怕她受伤生怕她敏感生怕她被周围的一切所影响生怕她因此受到引论和嘲笑一样地去一对一地开口，她做出选择的时候仍然会觉得周遭正在人来人往，无数道目光如芒在背，无数声引论充盈入耳，给出答复都像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一般。
但如果真的想要去接受一个人的恋情的话，那她又恨不得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来见证他们的这段恋情，哪怕周围再怎么人潮汹涌目光如炬，所有的视线和议论也不会再影响到她分毫，只想站在世界舞台的中心旁若无人般地去展现所有的细节。
毕竟当一个人足够脆弱的时候，即使是碰到棉花也会担心受伤，即使是触手可得的幸福也会任其流失于指缝。
而当她足够坚强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越不过去的围墙，翻不过去的堡垒，也没有她抛不下去的道德顾虑，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能管住她的上帝。
当最后一轮的第一声烟火在天边显露出自己的形状和图案时，他们两人四周的人群就已经下意识地爆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因为那是与前面几轮都完全不同的形状，更确切地说，是字样。
当事物和人眼之间的距离过远时，就会产生它们简直融为一体，并成一排的错觉，水天一色如此，夜晚仰望星空时同样如此，明明那些星辰和月亮、和地球之间的距离各不相同地差了多少的光年。
而现在绽放在夜空中的烟火也同样如此。
印在黑夜这张幕布下的两个名字并没有如其他烟火般一闪而逝，而是驻足在了星辰与皎月之间，仿佛在与它们交相辉映，要让这些已经存在了几十万年几百万年几亿年的恒星与行星们一同去见证这段关系的永恒一般。
【我喜欢你】
将这句简单的誓言一同交于群星见证吧。
我当然愿意和你再来一次。
这一次，我们慢慢来、也好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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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如果要做一个数据统计的话，这大概是坂柳有栖迄今以来的人生中咂嘴最多的一天，哪怕是一直在旁边装聋扮哑的松下千秋也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心情并不美妙，尤其是在这最后一轮的烟火即将升空，北川凉那边却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之后。
毫无疑问，对于坂柳有栖来说，哪怕北川凉在和一之濑帆波的烟火大会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来找她，那事实上也算是她的再次败北了，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屈居人后是她并不能接受的事实，毕竟从早上到现在，她同样是足足等待了一整天的时间。
“请问是坂柳有栖小姐……同学吗？”
有些意外的，突然有一名身着校方工作人员制服的女性向她主动搭话问询道，似乎是注意到了对方那几乎写在脸上的不耐烦的神情，她立刻是再次补充道：
“我需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当然，这是北川同学的意思，请您跟我来。”
果不其然，在听到北川凉的名字后，坂柳有栖立刻像是被顺了一遍毛的小猫一样冷静了下来。
作为坂柳家的大小姐，前任理事长坂柳成守的独生女，她当然认出来了这位工作人员的身份，对方也算是从东育建校以来就一直在为他们家工作的老人了，因此并没有怀疑什么，很快便跟上了对方的步伐，跟着来到了一处房间。
但里面并没有北川凉本人的身影。
想想也是，毕竟对方刚才还在她的视野里和一之濑帆波牵着手站在一起。
就在坂柳有栖一时有点摸不清对方的用意时，原本黑黝黝的房间却突然亮堂了起来，她面前的那面白墙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挂上了大幅的投影用幕布，随着身后的设备打开，清晰的画面很快便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那是看起来像是实时直播镜头的图像。
“这确实是实时画面，是与此时此刻时间同步的东京都港区芝公园四丁目。”
像是看出了坂柳有栖的疑惑一般，房间里很快便响起了这样的一句提示音。
不过坂柳有栖却已经顾不上这句话了，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被镜头下的画面所吸引。
在反季节地亮着银白色灯光的东京塔前，无人机自带的冷焰火已经翱翔着在夜空中勾勒出了她的名字。
For Arisu。
盛大辉煌的城市夜景在这时候都仿佛失去了光彩，那是隔着几百几千公里都可以看到的宏大景象，肉眼根本数不清数量的各式无人机整齐有序地在夜幕下书写着篇章，哪怕除了开头之外再没有一句明确指向是谁的话语，但每一幅被描摹而出的图像都是坂柳有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回忆。
为什么要选在东京塔附近呢？
在筹备这场给坂柳有栖的仪式时，坂柳成守就有向北川凉询问过这个问题。
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虽然那时候北川凉只是将这个问题含混过去，但在他本人的心中，其实确实是有着一个答案，只不过没办法去对坂柳成守说出口而已。
因为他很喜欢中川雅也的那本小说《东京塔》。
而在北川凉认真地去回忆和构思他和坂柳有栖之间的关系时，这本小说的内容便不自觉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对于不了解情况的其他人来说，这大概相当奇怪吧，毕竟这本《东京塔》从来就不是什么青春题材的恋爱小说，而是描绘母子以及家庭关系的亲情小说。
虽然北川凉一直都有些烦心于坂柳有栖那与其他女生不同的，近乎偏拗的控制欲和想要成为两人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那一方的执念，但他同样也清楚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因为让对方会产生这样想法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他自己。
因为在某些时刻，他确实有向某人投注过类似的感情。
现实中的这个人是轻井泽惠，因为对方亲眼见证了他所有的纠结、痛苦和挣扎，重生者之鉴当之无愧。
而模拟中的那个人便是坂柳有栖，因为与她相关的那两次模拟恰恰就是他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最为困窘、疲乏乃至濒临崩溃的一段时期。
任何感情的诞生都不是凭空而来，毕竟这世界上并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北川凉甚至都会觉得他和坂柳有栖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世间对情侣和恋人的定义，因为他始终固执地认为恋爱一定是双方的交换，彼此都有得有失。
但在他因为罹患渐冻症而卧病在床完全丧失自理能力被对方亲自照顾直到病逝，当他因为成瘾性药物的后遗症从身体到心灵全部千疮百孔被对方拯救出来的很多时候，他和坂柳有栖之间的关系和感情便理所当然地变了样。
如果真要说的话，可能那句在对方的第二次模拟中，由坂柳有栖理所当然地想要他去称呼的那句‘姐姐’就是最好的答案，他或许确实想要一份已经被遗失的，来自长辈的关爱。
而最戏剧性的莫过于此，因为北川凉偏偏撞上的就是本来就有着这方面倾向，因为母亲的离世而同样有着某种极端欲望的坂柳有栖，两者相结合，这才将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近乎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但北川凉还是希望去告诉坂柳有栖，那就是如同《东京塔》里的句子所说的一样，孩子之所以要离开父母，并不是为了去找到更好的父母，而是为了去寻找绚丽的其他关系。例如朋友、恋人和夫妻，我们为了寻找这些美好而又真实的关系而走出家门。
然后，再去让自己成为那个更好的父母。
将家庭和童年的缺陷以及过往的极端经历所带来的感情投注到自己的下一段人生中毫无意义，因为只单论这一点只纠结这一点的话，属于北川凉的人生早就已经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不过就目前来看，坂柳有栖大抵是还没有察觉到北川凉此举中这种深层次的恳切盼望，因为画面里的进度已经来到了几乎最后。
与前面全部描绘过去的图案不同，这是立于现实和未来之间的分界线，是在无人机的运作下被勾勒的栩栩如生的，某个身影向镜头所在的方向单膝跪地的姿势。
与此同时，旁边的东京塔也在这一刻亮起了硕大的红色爱心符号。
过了一会儿，专属于坂柳有栖这一人的直播间镜头也迅速地向人影的手上拉近，开始时就已经出现过一次的For Arisu的字母再一次地亮起，然后在距离拉近到最近的那一刻，所有的图像都轰然地化作了绚烂的焰火四散炸开，有些刺目的白光让坂柳有栖都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而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在刚刚那幕景象所对应的位置，一枚造型精美的戒指已经静静地悬浮在了那里，简直就像是从屏幕那头的横跨夜空的巨大身影手中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发动了奇迹般的瞬移魔法在顷刻之间送过来的一般。
那是来自北川凉的心意以及小小的报复般的回应。
坂柳有栖对此只能是哑然失笑，但还是主动地向前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提前摘下了那枚运动指环的中指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新主人，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不过在做完这一切后，坂柳有栖却仍然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是看着画面中的东京塔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在东京那边，一直流传着东京塔“午夜熄灯”的恋爱传说——恋人如果能一起看到午夜十二点东京塔熄灯的那一瞬间，就可以相伴到老，一直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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