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根本对你们没有威胁。”
坂柳有栖将手杖靠在一旁的床头柜边，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银白色的发色极具质感，体型娇小的少女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松雄荣一郎，深紫色的瞳孔如同深潭般静谧，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就笃定我不认识他，或者他不认识我呢？”
坂柳有栖停了一会儿，她早就认出了松雄荣一郎的身份，甚至于两年多前就是她故意将北川凉的消息透露给对方父亲的，所以她笑了起来：
“他的人生又不是只从十四岁开始，你也不是他唯一认识的友人。”】
【松雄荣一郎听少女的语气似乎没有恶意的样子，也是冷静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
“你知道凉是从白屋出来的？”
“白屋？”
坂柳有栖歪了歪头，她的坐姿极为工整，这种轻微的晃动感反倒是让她看上去灵动了几分。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本质上来说还是有所不同的。”
“白屋的目的是培养出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呀，好像还有另外的人，她知道不要紧吗？”
坂柳有栖瞥了瞥一旁的七濑翼，饶有兴趣地问道。
“她是我值得信赖的人。”
松雄荣一郎立刻回应道。
“如果您真的知道凉过去的一些事情的话，我恳请您能告诉我。”
紧接着他向前一步微微屈身，抿着嘴唇说道：
“拜托了。”】
【“好吧，反正看样子他还得等上好一会，不过，说不定会永远醒不来？”
坂柳有栖恶作剧般地用自己的右手食指戳了戳北川凉的脸颊：
“……你应该不会这么不堪吧？”
她低声说道。】
【“White Room（白色房间），你知道多少？”
“只是知道是一个培养天才的组织……我也不敢多问父亲。”
松雄荣一郎的父亲松雄先生是在为了上层的大人物而活动着的管家，所以他才会知晓一点点的内容，但也就只是一点点。
“白屋的话，确实和你想象的差不多，通过封闭式的管理和教育去批量培养人造的天才，或者说，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坂柳有栖向他解释道：
“我小的时候去过那里一趟，巨大的白房屋里，五六岁的孩子们坐在那里接受着教育，很压抑呢。”
少女摇摇头：
“哪怕这种教育真的出现了成功的个例，也不适合推广，或者说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坂柳有栖用手抚上面前少年的脸：
“那样造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即使再天才也没有用。”
“人类通过互相接触，能够知晓何为温暖。这一点非常的重要，肌肤的温暖绝非什么不好的东西。”】
【“所以呢？”
松雄荣一郎似乎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他努力坚定着自己动摇不止的心继续听着坂柳有栖的话。
“所以我想要证明他们的方法是错误的。”
坂柳有栖笑容不改：
“如果他们的理念是人类去除掉情感的话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那我只要制造出一个为了情感而行动着的存在，再让他去击败白屋的‘最高杰作’，不是就好了吗？”
“那个人是凉？”
“只是碰巧而已。”
坂柳有栖摇了摇头：
“事实上当时北川凉的情况相当特殊，父母在车祸中去世后他自己也失去了所有记忆，虽然是十岁，但是和刚出生的婴儿也没什么不同，这个原因导致了他被几乎所有的亲戚拒绝了收养的请求。”
“如果把这样的孩子送进孤儿院的话，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当时的我就在医院里听到了护士们的谈话，于是让父亲‘收养’了他。”
松雄荣一郎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问道：
“是指把凉送进那里吗？”
“嗯。”
“那一之濑帆波和他的通信是怎么回事？”
坂柳有栖听到这个话题不知为何捂着嘴轻笑了一声才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后来才知道当时的北川凉还记得一点东西，就比如说他的青梅竹马一之濑帆波，哦，他那个时候叫她帆波妹妹，一之濑帆波称呼他为北川凉哥哥。”
“他在跟着我们的人离开前又偷偷跑到了一之濑的家里去见了她一面，还自以为是地留下了一个假的通信地址，事实上那个地址是坂柳家在美国的一栋度假的住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记下的。”
“果然，一之濑帆波在此后开始按照那个地址给他寄信，当然，全都寄到了我们的手中。”
坂柳有栖似乎想起了当年的日子，语气好像也轻快了些：
“其实我们当年想的是给失忆的北川凉植入一个观念：‘一定要为了某人而努力’之类的。”
“后来发现其实根本就不用我们去植入，他的潜意识里就有这样一个存在。”
“你是指一之濑帆波吗？”
松雄荣一郎深深地看了一眼正躺在另一张床上的一之濑帆波。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坂柳有栖语气平淡，或许对于她来说，随手利用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之间的感情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
“北川凉果然很顺利地接受了我们的引导，有过去的记忆打底，他很快地相信了自己确乎有一个妹妹的存在，然后他就在那个密闭的白色房间里为了这个虚构的‘妹妹’而拼命喽。”
“真的是很努力呢。”
她像是夸赞般地开口，垂着眼看向昏迷的北川凉：
“明明没有什么才能，但是秉持着要为了妹妹而变强的理念，在刚进入白色房间的前三年，就从一张白纸变成了其中的佼佼者，那个时候的凉真是可爱到让人心疼呢。”
“只要开口说一句‘哥哥今天要加油’，他就可以不眠不休地学习到自己撑不住倒下，只要让他摸一摸头，他就能在下午的体能课上击倒身体素质比他还强的人，然后再一身伤地跑回来对妹妹说：‘我做到了哦！’，简直就和一条听话的小狗没有什么区别。”
“啊呀，你在生气吗？”
坂柳有栖看着已经攥紧了拳头的松雄荣一郎笑道：
“凉自己都是心甘情愿的事情。”
“那是他被你们洗脑了，你们这样就是在利用他的意志！”
“是吗？”
坂柳有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没有在意松雄荣一郎这有些粗鲁的语气：
“可惜他的意志也没有那么强悍就是了。”
“就在第四年，唔，大概是十四岁的时候吧，凉好像就到达了极限的样子。”
她抬着头极为认真地回忆道：
“不管是学习还是体能，抑或是其他知识的培养，他突然一下子就跟不上节奏了。”
“在白屋那种地方退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呢。”
“他开始大片大片地失去记忆能力，不光是今天学的东西记不下来，甚至明天还会忘掉上个月学的东西，结果就是凉的成绩一步一步跌到了那一期生的最后面。”
“现在想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淘汰之后的表情……很绝望呢，但是又哭着喊着要为了妹妹留下来，失败的也很丑陋。”
坂柳有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所以最后只能是让我送他出局呢，作为失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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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梦境的海洋中翻了个身，这些如同泡泡一样的梦像是最高档的沙发一样柔软地将你包裹进去，你招了招手，就有一片梦飞了过来，如同电影一般在你的面前开始放映。】
【你从十三岁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可以窥探到他人的梦境，于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在夜晚的梦境中便有意地去勾取这片区域里各式各样的梦境，你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在日后对你施加的巨大压力，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打发夜晚时光的消遣品罢了。】
【“但是这些人的梦境都好无聊啊。”
你打了个哈欠，白色房间的同期们晚上大部分的梦境都是空白的，空虚的和那个巨大的白色房间一样，这些没有东西的梦进入你的脑海中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要不要看看妹妹的梦呢？”你每天晚上都会纠结于这个问题，一方面你确实对妹妹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但是同时你又觉得窥探亲密的人的梦境不是一件正确的行为。
“但是好想看呢。”
你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如同疯长的杂草一般在你的心中蔓延。
“要不，就看一眼？”
意动的你慢慢地在这片区域里寻找起妹妹的梦境来，不一会你就发现了她，因为与其他白色的梦不同的是，这是一个水晶般剔透且发着七彩的光的梦。】
【“如果妹妹在梦里说我的不好的话，我就把它当成是梦。”
“如果妹妹在梦里说我的好处的话，我就把它当成是妹妹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
这样提前地先安慰了自己一下，你小心翼翼地触碰了这个梦境，下一刻，你的意识被吸入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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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哥哥，北川·凉！这里是一之濑帆波，距离你搬走已经过去了两个周末，因为我现在很不开心，所以也不希望你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开心，那样的话，开心的你就不会知道我的不开心。”
“其实，更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是在我不开心的时候，我不能直接去你的家里对你说我不开心，而是要在这个时候写信告诉你，等你收到信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忘记这件事了，等你再回信的时候，我说不定又有了新的事情想告诉你。”
“我真的不喜欢写信，我更想看着你的脸，看着你的眼睛和你说这些话。”
坂柳有栖看着手头上这封一之濑帆波寄来的信件有些心累地捂住了额头。
“所以说为什么要让我来回信啊？”
“因为当时是小姐你自己主动提出来想成为那个‘妹妹’的角色的，所以我觉得让小姐您去回这封信，能更深切地去体会到对方的想法，更好地进行角色的扮演。”
旁边的老管家西装革履地躬腰说道。
“这样吗……？”
自命为天才的坂柳有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对某物产生过兴趣了，近期的“北川凉”勉强算上一个，她又将整封信读了一遍，如果按照文学的标准，这封信倒是与对方十岁的年龄相适配，各种各样的错别字和偶尔的语法错误充斥了整篇，但是如果只考虑情感的话，还算是情真意切。
“出于顶替了你的身份的补偿，就给你营造出一个美梦吧。”
坂柳有栖握住笔：
“不要醒哦。”
她迅速地以北川凉的身份给一之濑帆波写了一封回信，表达了自己对于一之濑帆波的思念，又隐隐地点出希望能与对方通信的频率提高，最后再直白地说上一句“果然最喜欢的是一之濑帆波！”。
于是在之后的三年，她都这样与一之濑帆波进行着通信。
“被同班的男孩子告白了不知所措吗？哦，现在对方应该也上国中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坂柳有栖摊开信纸，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
“我喜欢你，虽然已经分别了三年，但是正是因为分开，我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吧。”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见面，但是，能请一之濑帆波成为我，成为北川凉的女朋友吗？”
坂柳有栖停下了笔，她撑着头轻笑着用笔敲击着桌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愉悦。
反而在写下最后一句时，心脏微微地抽痛了一下。
是错觉吧。
她这样想道。】
第三十一章：似梦醒
【“喂，这里是心理医生坂柳有栖。”
“我是北川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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