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偷袭，巨象仿佛早已知晓一般，象鼻一甩便挥起了钺刃。
喀嚓——
没等竹枪刺到近前，沉重的钺刃便将丈许的长竹轻松劈成两段。
眼前的熊猫并不老实，在偷袭方面更是有着相当的前科——但巨象却并不在乎这种事情，只因为换成他的话，他也不会错过难得的战机。
归根究底，他们才是同类，大家都是一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能活到现在都是凭本事一路打出来的，不管是对身体的操控还是对战斗意识的理解都已经臻至巅峰，一切花招在他们的眼中都无所遁形。
但他们又不是同类，天生的身体差距已经注定了彼此之间终究有个尊卑，相对于熊猫那单薄的躯体，他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
你能够抵挡山岳的力量吗？
“嗡——”
钺刃刀刮出一阵破空之声，整片大地都被削得飞了起来，白色的花瓣和黑色的泥土漫天飞舞，有黑白相间的身影正冲锋向前。
手持长竹的样子，仿佛百折不挠的，登山客。
“好快！”
巨象才刚刚反应过来，熊猫已经借着冲势攀登到了他那庞大的身躯之上。
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靠着那根青竹，熊猫甚至连他的防御都破不了——这也就意味着熊猫唯一的取胜机会，就是在他前冲时候瞬间将战斗拉入极限的近身战，就像上次他们交手时候那样。
然而可惜的是，失去了甲胄的熊猫虽然速度陡增，但如今的他，也不是那一日的他了。
“轰——”
脚下一歪，巨象的身躯轰然倒塌。
沉重的象躯砸下的方向，正是熊猫攀登的方向。
失去了甲胄的负重固然提高了运动的速度，但失去了保护的躯体却是脆弱不堪的——巨象加上重甲的重量，对于熊猫那孱弱的躯体来说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山峰。
那是泰山压顶一般的伟力。
“等的就是你！”
扛着竹枪的熊猫左臂猛地发力，整个身子都跃到了半空之中。
随后，对着甲胄的缝隙狠狠地刺下。
“噗哧——”
带着巨大力道的青竹挤入了甲胄的缝隙之中，尖锐的切面深深地刺入了软质缓冲之内，只此一枪，巨象的身躯上登时血花迸现。
但巨象却丝毫不为所动。
铠甲的内层之下，变若水循环再周身之中，被竹枪刺出的伤口转瞬间便愈合起来。
血色的蒸汽从铠甲缝隙中喷薄而出，翻身立起的巨象仰天长啸。
“就只有这些吗？你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个？”
巨象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是被愚弄之后的愤怒。
“如果只有这个，那你死定了。”
“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我的想法确实没错。”
落在地上的熊猫抄起另外半截长竹，再一次冲了上去。
“这次是你死定了。”
二百一十二章 心之所向
面对着两头庞然大物的争斗，祭坛上的九尾狐已经因震撼而陷入了迷茫。
一方是他现在的老大，巨大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而在穿上了重甲之后，本就庞大的巨象身躯也就愈发地恐怖了——另一方则是当初一块和他在老爷庙中蹲过的熊猫，一身武艺已经臻至化境。可那熊猫的个头……有这么大吗？
又或者说，是交战双方那滔天的气势，混淆了他的视觉？
九尾狐抬起前爪使劲揉了揉眼，尝试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或许是因为那片用来制作安眠药剂的杨贵妃花田都被扬起来的缘故，吸入花粉过多的九尾狐反而视线愈发模糊了。
模糊的视野中，高耸入云的山脉变成了活物，坚硬的花岗岩仿佛斧钺一般，在大地上劈出一道又一道的沟壑——而在那坚不可摧的山脉之上，有黑白混合的墨色汪洋正无尽地蔓延着。
斧钺劈砍在汪洋之中，却连水花都没有溅起一丝。
直到墨色的浪潮劈头盖脸地打来。
海浪对着山峰当头罩下，但厚重的山峰仍旧屹立不倒，只有残存的些许墨迹似乎还诉说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墨色的浪潮并没有就此气馁，仍旧不依不饶地对着山峰浇了上去。
一次，两次，三次。
“你想到的就是这个吗？”
恍惚之间，有震天的象鸣在九尾狐耳边咆哮着。
“你以为用这个就能杀了我？”
“大概能行，不过确实还不够。”
墨色的旋风一阵回卷，几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九尾狐的身边。
“啊这，狐狸你这怎么……算了。”
黑白相间的某种东西摇了摇头，抬脚踹断了几根青竹，随后再一次冲了上去。
黑与白的墨汁再一次洒到了山峰之上。
这一次九尾狐清晰地看到了，那黑白相间的浪潮每一次拍下，就会有一条沾染墨色的青竹作为痕迹残留下来，一棵又一棵的青竹在山脉之上深深扎根，郁郁葱葱的样子煞是好看。
山脉依旧在愤怒地咆哮着，那是旺盛的生命力，还有不屈的信念。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庞大的山脉移动了，向着远方移动了。九尾狐的身体突然有些燥热，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原本不适合移动的身体也开始歪歪扭扭地奔跑起来，达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健步如飞。
是对新老大的忠心？是花粉带来的亢奋？亦或者是单纯的好奇心？九尾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要追下去，要看到那染红的盛况。
是了，在那尊山脉狂奔的时候，天地都被染红了，生在山脉上的青竹仿佛一支又一支的蘸水笔，将整片天地都抹成了一片鲜红。
黑白相间的浪涛也追了过去，速度比起九尾狐自己还要快了几分，更多的青竹被栽种到了山上，这让九尾狐莫名想起了一句诗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哪怕山脉之上覆盖着厚重的钢铁，那些青竹仍旧坚定地在缝隙中扎下了根。
直到那狂奔的山脉轰然倒塌。
“你这畜生……”
倒在地上的巨象浑身是血，原本撼天动地的声音此刻也已经气若游丝。
“这……就是你看海看出来的东西吗？”
“算是意外吧，其实我本来是想要去看鲸鱼的。”
拎着最后一根青竹，熊猫一屁股做到了巨象的头颅边上。
“毕竟你当时打我打得太狠了点，不止要把我打死，就算我活着你也要给我留下思想钢印……所以我总得看点比你大的玩意，这样我就会觉得‘啊，你也不过如此’，对你的畏惧就会少很多。”
说起自己走过的弯路，熊猫忍不住啃了一口带血的青竹。
虽然说起来很尴尬，但那到底也是一个有效的办法。
只是当时运气不太好，他蹲了整整一周，都没蹲到他想看的鲸鱼。
“然后我就只能看大海，那片地方不过船，我除了水也看不到别的东西，我就看那些水，看了整整一个星期……然后我就想到一个问题。”
转头看着身边倒塌的巨象，熊猫仿佛看到了一座山。
“你其实一直都是生活在山里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
气若游丝的巨象勉强抬起了眼皮，看向熊猫的视线中满是诧异。
明明他没有对熊猫说过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怎么这熊猫会知道这个？
是根据周围的地形猜的？还是根据他的行为方式判断的？又或者单纯是随口一说……
“是你对力量的表达方式。”
熊猫拍了拍巨象的头颅。
“虽然之前只打了一次，但是我感觉得出来，在你的印象里，山是最强的东西了。”
所以当你选择变强的时候，会把自己活成山的样子。
那是你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参照物，是你指引自己的风向标。
“这样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重甲，巨象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所以你才会去看海吗？用比山更大的海来找到杀我的方法？”
“不是海。”
熊掌摆在面前，熊猫似乎还能嗅到手上残留着的海水气息。
“是水。”
“当时我想找个小船出海去看鲸鱼，就临时刨了块木头出来，结果独木舟漏水，我差点淹死在海里。”
“那时候我突然就感觉，水或许才是最强的东西……就像现在这样。”
说着话，熊猫又从巨象身上找了处铠甲缝隙，使劲将削尖的青竹捅了进去。
“你看，你这玩意也漏水。”
“是啊……”
巨象叹息一声。
鲜血汩汩地淌了出来，从竹节被打通的空竹筒里。
他精心准备的变若水的确愈合了伤口，但插满全身的空心竹却深深地捅入了躯体之中，放干了他最后一滴血。
在感觉到身体里的水渗出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德里的巨象家族不会放过你的，你以后都不会无聊了。”
“婆罗门吗？放心，不用他们过来，我会先去杀你全家。”
熊猫站起身子，握住了刚刚被自己捅进去的那根青竹。
“需要我给你个痛快吗？”
“好。”
巨象孱弱的喘息着，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我就拔管子了。”
拔出青竹，熊猫合上了巨象的双眼。
二百一十三章 战后总结
在把巨象变成尸体之后，熊猫直接躺了半个月。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无伤刷掉巨象看似轻松，但有些苦处只有熊猫自己才知道——卸掉甲胄的他的确在速度上做到了有心算无心，但这也仅仅只是做到了局部优势而已，而要将这份局部优势重复重复再重复，需要付出的可不止是精神上的消耗。
在补上最后一刺之前，他的肌肉早就因高强度的使用而不堪负荷了，哪怕巨象还有动一下的力气，他都得陪那头大象一块死。
好在巨象把最后的那一点力气，用在了说话上。
这也是为什么刚开始交战的时候，他会选择跟那头巨象口嗨一会的原因。
力量的表现形式并不只有摧山裂石，场面控制也是对线的重要部分，对面不爽可以直接退游戏，反正开场对喷是他的作战思路之一。
个人思路，这是熊猫在巨象的压力之下领悟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谁都有自己的独特打法，这并不仅仅只是在于技术本身——哪怕以刚猛著称的泰拳中，也会产生谨小慎微的拳手，即使练的只是普通的广播体操，一样有打架大开大合的人。由于接触到的信息，学习的技术，乃至于日常中的各种琐事所带来的心理影响，即使学习同一种技术的人也可能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打法。
但这份思路，却是有局限性的。
就好像盲人摸象的故事一样，明明摸的是同一头大象，但三个盲人却给出了三个完全不同的答案，摸到象腿的说像柱子，摸到象牙的说像萝卜，摸到尾巴的说像麻绳——虽然也有他们摸到的部位不同的原因在，但之所以三份答案都不相同，本质上还是因为这三个盲人对大象完全没有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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