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旅途之沫漓/位面旅途之寻找百合 第45章

作者:乔治亚

小姑娘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仆人,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轻轻推着小姑娘地轮椅朝这里慢慢走来。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个小姑娘便是刚才发出心灵之声的贵人。

但她偏偏就是如此确信。

——就是这个人。

不过最让她感到惊讶的不是这个小姑娘长得有多么好看,而是对方隐在心窝之处的灵魂颜色竟然是完完全全的灰色!觉醒能力这么久以来,她看过形形色○色互相杂糅在一起变得愈发恶心的颜色,也看过处于一片淤泥污秽之中仍有一片净土的颜色,但却从未看过这种整个灵魂唯独只剩下一片灰的颜色……这是何等得美丽?明明过于晦暗的灰色不如其他明亮的颜色讨人喜欢,但她这一瞬间竟是发了疯一样地喜欢上了。

她不知道灵魂是灰色的到底代表什么,但她知道灵魂只有一种颜色的人绝对比那些拥有无数种颜色的其他人更加干净。

是恶?

是善?

到底是哪一方根本无所谓,她甘愿对方一起沉沦。

愣了好久才终于从那种令人无比震撼的灵魂颜色之中回过神来,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发觉对方拥有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绝美面容,虽然碍于年纪尚幼而存有一些稚气,但细看每一个五官显然精致得如同被雕琢过一样。

这个贵人一动不动的模样真的很像一个美丽精致的人偶。

——她是这么想的。

明明如此美丽的脸庞若是稍有表情一定会变得顾盼生辉,然而不知为何对方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如果不是还有点点微弱的呼吸,或许她真的会将对方看成人偶吧?

贵人的眼睛和灵魂一样是朦胧而又干净的灰色,眼帘微微低垂,即便被仆人推着走了一路也不曾抬起过,而她也能隐约透过微张的缝隙看到其内的眼珠似乎没有丝毫焦距……看不见东西么?明明一旦对上这双眼睛能够感觉一阵浓浓的死气直接迎面而来,但她不知为何竟然完全没有害怕,反而还因为对方无法视物而感到怜惜无比,坐着轮椅还需要仆人推着,想来定是手脚不便。

既然现在会来这里物色心言师,那么肯定无法说话。

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心中微微有些酸楚,明明不关自己的事情,但莫名其妙能够感同身受,以至于她的眼神不知不觉机会温柔得都要化成水了。

可是为什么又觉得理所当然?

仿佛这位贵人生来本该拥有这种残缺……

虽然那双丧失焦距的眼睛证明贵人看不到外界任何东西,但她偏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知道贵人正在注视自己,正如她一直注视着贵人一样。不禁有些发呆,恍惚之间只觉得整个世界仅仅只是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终于推着轮椅的仆人从一群心言师之中发现一直注视贵人的她。

仆人的眼神显然不带丝毫歧视之意,弯下腰,正在小心翼翼地向贵人诉说什么,而贵人闻言之后也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

她会被她买走?

而这个想法才刚刚闪过脑海,仆人便推着贵人一路走来。

明明之前是那么厌恶自己被贵人买走、宁愿死在野外也不愿如此,但此时此刻一想到自己的买主将会是一个灵魂颜色十分纯粹的小姑娘,她不仅没有丝毫抵触之情,甚至还有了十分陌生的期待与喜悦——被仆人推着走来的贵人距离她越来越近,而她的眼眸也不自觉地跟着一起变得越来越灿烂,整个心脏都因为极度兴奋的情绪在疯狂地跳动,隔着胸膛都能清晰地听到心跳,仿佛下一刻便能蹦出来一样。

【你的名字?】

又是一阵深入灵魂的颤栗,她不禁有些痴迷,眼睛无比清晰地倒映着贵人的一眉一眼,已经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镜。”

好奇怪啊……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说出代号才是、一般若是贵人愿意自然会取一个新的名字,但沉迷于对方的心声以及容貌,一时之间没怎么留意,于是这个字眼便顺势脱口而出,而她下一刻回神过来想要将其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和原本的真名没有关系,和为了顺口才有的代号更是没有关系,她为什么要神使鬼差地说出这个字?

而这个字为什么偏偏是“镜”呢?

【镜?】

【很好听的名字~】

上一秒心中还在后悔自己应该乖乖说出代号让贵人为自己取一个全新的名字,但下一刻听到贵人正在心声之中细细咀嚼这个字眼,她显然有了一种完全超越想象、仿佛来源灵魂深处的颤栗之感,整个身体都因为愉悦而在微微地颤抖着——万万没有想到被贵人这么称呼竟然会惹得她生出如此强烈的舒适!也许是她的错觉,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就应该被人叫做这个名字。

算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十分适合这个名字不是么?

所有人在她面前如同照着镜子一样,别说灵魂颜色根本藏不住,那些时不时就能默默传递过来特殊心声更是能暴露一个人最大的秘密。

【我叫沫漓!】

和面无表情的生硬外表不同,这位贵人传递过来的心声诚然显得十分欢欣雀跃。

如此强烈的反差倒是让她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你愿意跟我走吗?】

明明只要找到团长直接买下来就好、却还要特意向她询问这么一句,想来对方一定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不是么?被冠以“镜”指明的她忽然有些伤感,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上来,视线因此而变得模糊……在这里浑浑噩噩地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这一刹那她猛然明白自己生于此世的意义是什么、而拥有心言能力又是为了什么,显然正是为了这个小姑娘才存在的!

仆人带着她来到统治这个心言团分团的团长那边,团长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她这个棘手的冷门货物竟然真的卖出去了一样。

不过不打紧。

任凭团长怎么想她都毫无波动。

毕竟她这一辈子只要看着自己的贵人就好。

“让我来推吧。”

在离开心言团之后,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向那位仆人如是说道,语气有些不安,毕竟仆人有很大几率拒绝她如此无礼的请求不是么?即便是完全属于贵人的心言师,但毕竟今天才刚刚买来,于情于理仆人都不会让她接手如此重要的事务……只是她真的很想让自己亲手推着贵人一路行走,毕竟已经是贵人的心言师了,她本来就有这个义务需要照顾贵人的衣食住行不是么?

好吧——

其实不关乎是不是心言师的问题,她本身就十分希望自己有一个机会可以亲手好好照顾这个拥有纯粹灵魂而又如此惹人怜惜疼爱的小姑娘。

她的羽翼并不丰满。

但即便如此,她也想保护着她,倾尽所有,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幸亏仆人并非直接拒绝而是直接低头小声向贵人问了一句,待到贵人轻轻点头之后,他便将轮椅的握把让了出来。

她有些紧张。

碰到轮椅的手竟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不过这个轮椅终究还是被她十分轻松地推动起来,向前方缓缓移动着,而她在察觉到轮椅的重量之后显然有些意外,根本没有想到贵人竟然会这么轻……推着走上一段路之后便适应了这种感觉,她不再紧张,推着贵人的轮椅,看着贵人在自己手下慢慢前行,知道贵人是因为有了自己才能行动起来,她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满足,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贵人的出现而明亮起来。

感觉苍天——

让她遇上了她,也让她买下了她。

第二卷 战乱世界 : 七、换药

“既然你是沫漓大人亲自挑选下来的心言师,那么日后有关沫漓大人的衣食住行便有劳你多多操心了……老夫虽为医者,但终究还是一名男子,正所谓男女有别,诸多事宜由我负责恐有不便之处,如今有你照料沫漓大人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一边慢慢悠悠地轻声述说一边用布满褶皱老茧的苍老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已经长到胸口的花白大胡子,年迈的御医看着眼前正虚心受教的腼腆姑娘,不由地点了点头,显然深感满意。

是的。

御医的确十分看好这位面容秀色可餐性格内敛心细的心言师,毕竟从照面的一开始,他便已经看出对方一定心眼不坏。

要不然怎么会拥有那么清澈干净的眼睛呢?

都活了这么久。

论识人的本领他定然不会太差。

不过最重要的果然还是镜无时无刻都不在透露着自己对沫漓的关心——推着轮椅之时不仅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而且路上有没有小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生怕轮椅稍有一些颠簸就会惊醒不知何时已经陷入熟睡的沫漓。

就连这种细枝末节都如此重视,更何况是其他方面呢?

镜对于沫漓到底有多么上心完全可想而知。

“明白。”

认认真真地听着御医的嘱咐,处于如此情况之中镜自然不敢有一丝丝松懈,御医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但……

果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跟着一个贵人走了……

明明前几天还在心言团浑浑噩噩、没想到如今却是呆在沫漓身边,镜思及至此不免有些精神恍惚,仿佛正在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样,不过下一刻又连忙将思绪收起,继续专心致志地听着御医说话——最近几天她倒是很少能像现在这样直接看到沫漓,毕竟在真正成为沫漓的心言师之前,她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除了向侍女学习如何事无巨细地照料一位贵人以外还要向这位严格却不失温和的老者学习如何为沫漓换药。

本来换药可以不用她来负责。

但在听闻之后镜忽然鼓起勇气毛遂自荐,想着自己理当负责沫漓的一切事务,所以才会有了这份心思。

幸亏御医欣赏于她倒是同意了这个有些逾礼的请求。

只不过镜从未学过医理、呆在心言团的日子更加不可能会有老师教她如何替人换药,御医断然不会一上来便直接让她负责这些,于是摸着胡子思量几番,先将她安排在北野村的药店学习最为基础的药草知识。

待到经过数十次模拟操作已经熟悉整个换药的过程之后,御医才能放心地让镜今天过来真正为沫漓换药一次。

没有错。

今天便是他检验镜这几天学得如何的日子。

若是能够一次通过,那么日后沫漓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伤口处理都可以全交给她,毕竟身为心言师的镜可是在第一时间听到沫漓有什么需求,比起那些听不到心声的普通侍女实在要方便太多……御医倒是不担心镜可能会搞砸,毕竟好歹也学习了这么久不是么?而且在此期间他肯定会一直呆在旁边看着,要是有什么不恰当的操作他能及时制止,同时也能以老师的身份指导一下技巧。

不过较真来讲换药其实也不算太难,御医之所以会先让镜提前学习一番再来也只是为了小心起见罢了。

“切记,伤口不宜碰水。”

“平时为沫漓大人擦拭身体之时万万要小心为上,稍有不慎伤口便会加剧。”

在镜动手开始为沫漓解开手上地绷带之时,御医顺势提醒两句,毕竟处于设备落后的古代要是伤口感染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华佗在世也得束手无策!纵使御医医术举世无双也无法突破这一层桎梏!

手上无意识地停顿一下,镜的眼中只能看到沫漓安静而又完美的侧颜,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一旦稍有疏忽便会害得沫漓受罪的场面。

“嗯。”

镜显得十分慎重,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愈发温柔。

也许是身体负伤之后对于精神的负荷比较大,沫漓这个时候睡得倒是十分深沉,即便镜和御医说了很多话,但她仍然没有一丝一毫要被吵醒的迹象,睡得安安静静,仿佛一只没有生机的人偶……镜自然乐得见到如此,毕竟她知道一个人一旦处于熟睡之中不仅对于外界的感知能力会大大降低、对于自身的痛觉也会变得十分迟钝,正好可以借此错过换药之时不可避免的伤痛。

轻轻敛着眼眸看着自己手上正在一圈一圈慢慢拆开的厚厚绷带,镜显然不禁有些紧张,甚至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对于沫漓的伤势她早就十分好奇了……

严不严重?

痛不痛?

为什么小小的身体上需要绑上这么严实的绷带?

莫非沫漓不能行走只能依靠轮椅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伤口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止不住浮现出来,镜迫切地想要知道,只是平时碍于身为心言师的自己人微言轻、只是一个仆役罢了,实在不好自主主张地向御医打听此事,所以一直努力克制旺盛的求知欲到了现在……等到沫漓左手手腕处的绷带被她小心翼翼地全部解开、终于露出其内狰狞而又可怕的巨大伤口之时,镜自然被吓得瞪大眼睛,整个人完全愣在原地不说,之前浓厚的好奇心也在这一瞬间直接转化成了满腔的冷意。

这是什么样的伤口?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约莫有三根手指粗细,乍一看上去几乎要将那个小小的瘦弱的手腕给整个刺穿了!

不——

能够造成这种伤口只能是被人用什么尖锐的利器给极其残忍地刺穿了!

到底是谁如此冷血!

镜无法想象沫漓受伤之时到底有多么痛苦,也完全不敢想象,指关节因为紧紧握住而微微有些泛白。一想到之前有一个混账东西拿着利器无情刺穿沫漓细细小小的手腕,她便只觉得自己难受得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重点是伤口不止一个。

之前她在向一个侍女学习服侍之道时有听对方略微讲过沫漓的伤口,听说沫漓身上整整有十二个伤口!

也就是说同样的伤口还有另外十一个!

“如你所见。”

站在一旁看着的御医当然明白镜在看到伤口的那一瞬间定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当初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是同样惊愕的反应,无法想象竟然有人会对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下此毒手……忍不住用温柔的目光静静看着因为睡着而毫无反应的沫漓,御医老态龙钟的脸明显有着一丝完全说不尽的怜惜,喃喃道:“沫漓大人全身上下都有着这样可怕的伤口,总共十二处,手筋脚筋皆断,此生注定无法再次起身行走,余生只能依靠轮椅。”

镜真的说不出话。

深怕自己稍微一张嘴情绪便会彻底崩溃,只能暗暗咬着嘴唇,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否则接下来的换药绝对会被影响到的。

明明……

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在这种本该无忧无虑的纯真年纪却遭遇如此人祸,想必这种事情无论搁在哪个大人身上都会无法承受的,而沫漓又怎么能受得了?然而沫漓却是顽强地接受下来了,前几天更是坐着轮椅去心言团带走了她……

镜真的不知道沫漓究竟要抱着多么强大地信念才会不受影响,丝毫不畏惧残疾的痛苦,甚至在与她吐露心声之时还有着欢声笑语。

如此坚强。

倒是令人更加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