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诗章 第580章

作者:咸鱼飞行家

施耐德医生还没有回来,他们点的酒水就被送来了,而且托着托盘沿着楼梯走上来的,居然是旅店老板桑美夫人。

“桑美夫人,你不会是因为下午没什么生意,把店里的侍者赶走,来节省支出吧?”

夏德笑着问道,女店主系着围裙,将那些酒杯一一放到桌面上:

“哦,侦探,这可是看在雷杰德的汉密尔顿的面子,我才亲自为你们端来了酒水?”

桑美夫人也笑着说道,将酒杯放到桌面上以后,又端了一盘炒豆子放到了桌面中央:

“这是送给你的?”

“为什么?”

夏德眨了眨眼睛。

“我这几天听人们提到了‘侦探的一便士问题’,城里的人们只要谈起这个问题,就会提到我们这里。”

桑美夫人说道:

“这算是感谢,侦探,你让我们更加出名了。”

夏德伸手捏了一颗豆子丢进嘴巴里:

“只送一盘豆子,是不是有点太吝啬了?”

桑美夫人离开后不久,施耐德医生便带着吉姆斯先生回来了。和夏德想象中的不一样,吉姆斯先生虽然身体瘦弱个头也不高,但并没有表现出“神经质”或者不正常的行为方式。

吉姆斯先生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已经从施耐德医生那里得知了夏德的身份,还主动彬彬有礼的向他伸手问好。

三人落座时,施耐德医生坐在背对墙的位置,夏德坐在医生对面,吉姆斯先生则在医生的左侧夏德的右侧。

施耐德医生的心理诊疗不需要夏德插嘴,所以他便坐在一旁听着医生询问吉姆斯先生这周的行程,以及最近几天遇到的问题。

夏德从两人的谈话中得知,吉姆斯先生的“被迫害妄想症”并非是感觉总有人想要杀他,而是感觉自己的身边充满了意外,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导致一次致命的危机。

看到有人在玩匕首,就认为匕首肯定会刺向他;看到前面有香蕉皮,就认为自己肯定会踩上去然后滑倒致死;甚至看到了巷子里翻垃圾箱的野猫和野狗,也会认为这些野生动物会伤害他。

这种心理问题,在三个月前出现。吉姆斯先生并不是托贝斯克本地人,而是更北方城市安特鲁市的会计。他在当地寻求心理医生帮助,但没有太大效果,正巧他供职的“黎凡特呢绒供销公司”派他来托贝斯克市,与本地的上游供应商进行年末的对账,因此经人介绍才找到了施耐德医生。

当然,虽然病人本身认为自己时刻有可能丧命,但实际上从他出现这种“错觉”至今的三个月的时间里,他除了轻微感冒了几周以外,并未因为任何意外而受伤。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吉姆斯先生的“危机感知”越来越强烈,到了如今,甚至不愿意去施耐德医生诊所这种陌生的地方。

施耐德医生试图从各个角度来分析吉姆斯先生的心理状态,过去几周也为他开过一些镇定精神和辅助睡眠的药物。这种方式的确可以舒缓紧张的心情,但对吉姆斯先生那“致命危机感应”却没有太大作用。

两人的谈话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施耐德医生初步了解了自己的病人这一周的心理变化,于是便示意轮到夏德了。

夏德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发挥太大的作用,但既然已经来了,他便将这当做了一次侦探调查:

“吉姆斯先生,在三个月前你忽然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之前,你是否遭遇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他仔细的询问道。

“施耐德医生已经和我一起剖析过,可能对我的心态产生影响的过往了。”

吉姆斯先生微微摇头。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是否去过墓地、废弃的乡下教堂、巷子里的奇怪商店,或者购买过奇怪的挂坠、诡异的雕像或者皮质封面的旧书?”

夏德表情严肃的问道,吉姆斯先生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侦探,你是说......”

“只是一种可能性。我虽然不赞成在研究精神科学中引入神学,但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各种方面的原因。”

夏德说道,一旁的施耐德医生也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将侦探带来的原因,当然,你不必因此额外向侦探支付费用。”

吉姆斯先生这才放心,他回忆了一下:

“抱歉,我想我应该没有接触过奇怪的东西。”

“这样啊......”

夏德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您感觉自己时刻被致命的危机笼罩,那么是否尝试着,真的将自己置于险地?也许当您真的死里逃生,奇怪的心理感觉就会消失,这有些类似用毒药去缓解另一种毒药的解毒方法。”

“有这种解毒方法吗?”

吉姆斯先生好奇的问道,但旋即又点点头:

“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但要怎么将自己置于险地呢?”

“这个简单。”

夏德将手伸进大衣里,左右看了看,才将枪袋里的【善良之枪】取出来,在吉姆斯先生惊愕的神情中取了出来拍在了桌面上:

“用这个。”

第九百三十四章 白色圣树

“哦,侦探,你要做什么?”

吉姆斯先生被吓得差点直接站起来,夏德急忙安慰道:

“别担心,我有持枪证。”

说着真的掏出了证件。

“侦探,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吗?”

吉姆斯先生有些惊恐的问道,然后看向施耐德医生,但医生耸耸肩:

“他真的是合法持枪。”

夏德此时已经摸出了一颗子弹,放在掌心示意吉姆斯先生检查:

“您瞧,这是货真价实的子弹。”

他打开了【善良之枪】的转轮,让吉姆斯先生确认六个弹巢内什么都没有。随后,夏德将那枚子弹压进其中一个弹巢中,然后咔嗒~一声将转轮归位。随意拨动转轮令其旋转,直至三人都无法确认刚才那枚子弹的位置。

拇指压倒撞锤,夏德将左轮枪放到桌面上,然后推给了一旁的吉姆斯先生。

身材瘦弱的中年人,用看疯子的看神看着夏德:

“侦探,我只是想要治疗我的心理疾病,不是想要......病治不好只会影响我的生活质量,但如果运气不好开对了枪,我可是连命都要丢掉的。”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将自己置于险境。您有六分之五的概率不会出事,但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那种即将面临死亡,过去的回忆一一涌上心头的感觉,说不定可以冲掉随时面对致命危机的幻觉。”

夏德说道,吉姆斯先生一瞬间居然真的有些意动,但立刻又摇起了头:

“哦,我大概是真的疯了,居然差点被你说动。侦探,我承认你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这太冒险,不,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夏德,治疗手段还是保守一些比较好。”

施耐德医生也谨慎的说道,他其实知道夏德随身带着的枪是哪一把。

“那好吧。”

夏德伸手将桌面上的枪拿起来,因为已经是待激发状态,所以坐在他对面的吉姆斯先生在小心的避开枪口

“侦探,小心走火!”

吉姆斯先生小心的将身体向后仰。

“我的枪不会走火的。”

夏德一边说着,一边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

咔嗒~

在扣动扳机的刹那,吉姆斯先生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侦探的运气很不错。

“哦,施耐德医生,你的侦探朋友实在是......我承认这种方法听起来很有效,但为了我的心脏好,侦探,把枪收起来吧......不,请等一下。”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居然向夏德伸出手。夏德诧异的挑了一下眉毛,将枪送到他的手中。吉姆斯先生压倒撞锤,然后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左手手背。

“这就是勇气。”

施耐德医生在一旁轻声赞叹道。

会计先生又大口呼吸了几下,然后闭上眼睛把头向右歪,终于对准自己的手背扣动了扳机——

咔嗒~

同样没能激发出子弹,而大口喘着气的吉姆斯先生睁开眼睛,脸上居然露出了笑意:

“这,这真是有趣。”

他将手枪递给了夏德,夏德注意到他已经出手汗了。

“现在依然感觉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吗?”

施耐德医生立刻尽职尽责的询问道。

“是的。”

吉姆斯先生说道,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又强调道:

“虽然依然感觉危机四伏,但侦探的提议有效,危险感明显少了很多。”

夏德没有发表意见,他将手枪收回的过程中触及到了吉姆斯先生的手,发现对方身上有很淡的奇迹要素痕迹。那痕迹几乎察觉不到,大概和刚刚从教堂中走出来差不多。

“请问您信仰哪一位神明?”

夏德将枪收回枪袋的时候问道,吉姆斯先生居然迟疑了一下,随后才轻声说道:

“橡树神,【白色圣树】。”

“嗯?”

施耐德医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夏德也微微皱起眉头。

第六纪元的现在,虽然物质世界大部分的凡人都信仰五位正神,少部分的凡人信仰邪神,但的确存在非常少数的群体,依然在信仰着已经离去的旧神。这些群体的数量非常少,而且这些人基本上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信仰。

被吉姆斯先生提到的【白色圣树】,就是一位知名度不大的旧神。除了被称为“橡树神”以外,也被称为“幸运之树”,传说可以给人们带来好运。

“吉姆斯先生,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施耐德医生放下笔表情严肃的问道。

“这与我的问题应该没有关系吧?”

吉姆斯先生反问到。

“可是......”

“吉姆斯先生,这是家传的信仰吗?”

夏德打断了医生的话,医生于是没有再追问,他看得出来夏德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是的,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一直都信仰那位伟大者。”

吉姆斯先生虔诚的说道,在胸口画出了树状的圣徽。

“你身上是不是有家传的圣物?比如圣徽或者神像?”

夏德继续追问,吉姆斯先生迟疑了一下,显然是不想说。但既然他迟迟不开口,本身就意味着答案。

这件事大概率不是心理问题,而是吉姆斯先生家族传承着的与旧神【白色圣树】有关的超凡物品在提示他,他最近真的会遭遇一次致命的危险。

神明虽然已经离去,但蕴含着旧神力量的神奇物品,就算不蜕变成遗物,说不定依然能够发挥效果。至于为何会在吉姆斯先生这一代,才会忽然发挥作用,大概那件物品也濒临彻底损毁,这是最后的力量了。

“旧神【白色圣树】又被称为幸运之树,也就是说,是那件物品窥视到了些许的命运,吉姆斯先生真的会在近期遭遇致命危机。危机感越来越强,意味着危险越来越近。”

夏德心中想着,一旁的施耐德医生则忽然抬手在吉姆斯先生面前一挥,中年人眼神立刻变得恍惚,然后闭上眼睛趴在了桌面上。

“他暂时睡着了。”

医生说道,三人在偏僻的角落,四周没人注意这里,他又压低声音问道:

“吉姆斯先生身上有特殊物品?”

“不是身上,应该在行李中。”

否则夏德早就感知到了:

“那件物品不重要,现在的问题在于,医生,你的这位病人真的有可能在最近遭遇致命的危险,但我们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施耐德医生缓缓点头,有些烦恼的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我只是他的心理医生,不是他的保镖,无法在他身边时刻保护他。如果你的分析正确,那么谁也帮不了他,他只能自己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

两人都闭上了嘴,看向趴在桌面上沉睡的中年人。环术士能够对抗的是眼前的危险,未来不知名的危险,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