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所以女孩闻言动作便相当奇妙地停顿，然后低着头笑了笑。
“挺好的。”她轻声回答，“我最近……过得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
感觉已经从当初网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可以重新做人重新面对生活。
而且已经渐渐适应了学校的生活不是么……姐姐也从当初的叛逆期走过来了，如今重新变得漂亮且强大——最重要的是爸爸也不再要求她成为姐姐那样的人。
她不用再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身影了。
她现在渐渐学会了正常社交学会了笑，有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甚至还培养出了打游戏的爱好……
只是。
只是有时候深夜一个人上分的时候也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来——想起那个不存在的人。
名字叫俞晓，年龄大约三十上下……作为男朋友而言似乎是有些大得过分了，总之确实是成熟的老大叔呢。
他的嗓音低沉，略带着沙哑，听着很有味道；他的性格欢脱，有时候神经病一样有时候却意外的可靠；他好像有很多故事，跟她打游戏的时候有时候会给她讲他的过去……
他的形象是如此鲜明而活泼，苏栀子伸伸手好像就能触摸到他——却又如此虚幻而缥缈，只是触摸就会破裂就会幻灭。
苏栀子曾喜欢过他。
喜欢到甚至考虑过如果爸爸不允许她跟年龄那么大的俞晓结婚……拿她就偷了户口本离家出走去找他，这样就算等爸爸找到她也晚啦！
毕竟那时候婚都已经结过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爸爸再不同意也没办法了。
苏栀子从小到大都很听爸爸的话，她是很乖很乖的乖乖女，从来没跟姐姐一样叛逆过，所以爸爸对她一直都很放心。
只有那次。
只有那次，女孩鼓起了勇气，打算为了她的大叔开始人生的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叛逆。
但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因为她的大叔其实从未存在过，而隐藏在沧桑嗓音欢脱性格与沉重过往背后的中之人……
是她的亲生姐姐。
是她一直追逐的，一直仰望的，一直生活在那人阴影下的……苏瞳。
苏栀子想着，几乎忍不住微笑起来，然后垂下眸子，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而后在姐姐紧张注视下摇了摇头：
“姐姐你想问的其实不是我最近过得怎么样吧……我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从你的阴影中走出来？”
对，姐姐的阴影。
小时候是追逐，长大了之后变成憧憬变成喜欢，但无论是名为苏瞳的真实存在还是名为俞晓的虚幻个体，其本质都还是姐姐。
苏栀子没有等苏瞳回答。
反问了之后她便又轻笑，眸子中闪过迷离色彩，低声呢喃：
“说不怀念肯定是假的吧，直到现在有时候我还是会想到俞晓……想到姐姐你当初编出来的那些谎话……毕竟喜欢过嘛，不管人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还是会忍不住想。”
“……”
苏瞳哑然。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往日被苏同说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嘴巴如今像生了锈般，平时思维敏捷冰雪聪明的大脑蒙上了一层晦涩雾气。
她像离了水的鱼那样张了张嘴，最后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只是低下头，咬了咬唇低声道歉：
“……对不起。”
可苏栀子摇摇头：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啦姐姐，恋爱其实不就讲究个你情我愿吗，咱们俩之间大概只是缘分多了那么一点点，正好撞上。而且你想想，如果我那时候喜欢的不是你是别的人那岂不是更糟？”
苏瞳闻言嗫嚅着嘴唇，犹豫道：
“虽然……可是……”
“哎呀没什么好可是的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说的了……锅底上来啦，吃饭吃饭，姐姐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吃火锅。”
苏瞳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既然如今妹妹不愿意继续提起这茬她也不会再揪着不放，于是迟疑后还是点点头：
“嗯，吃，吃火锅。”
于是吃火锅。
重庆火锅的灵魂便在于店家秘传配方熬制的红油锅底。
苏瞳小两口喜欢来这家火锅店吃火锅就是因为这家店的红油锅底够辣够麻味够足，现在锅底上来了，一眼看去鸳鸯锅红锅那边全都是红艳艳在岩浆般红油中翻滚的辣椒和青花椒。
苏瞳喜欢吃辣，苏同也喜欢。
可苏栀子不喜欢。
女孩的口味清淡，平时更喜欢吃甜食，十七年的人生几乎没接触过川菜湘菜。
可她现在突然就想尝尝姐姐推荐的所谓重庆火锅到底是个怎么味道。
所以苏栀子夹了块现切牛肉放进红油锅底里涮着，数着大概十秒时间夹出来，倒也不犹豫，直接塞进嘴里。
火辣的痛感与极致的麻痹从舌尖爆发，瞬间席卷整个口腔。
女孩小脸瞬间绯红起来，额头冒出细汗来，一时间给呛得不行，咳嗽着抓起杯子喝了口茶，但仍旧无法将那火烧火燎的辣驱散。
旁边苏瞳和苏同都看得担心不已。
“没事吧栀子，你既然不能吃辣就吃白锅里的不就好了，这家店里的红油锅底味道特别辣的，就算是有些能吃辣的人都受不了……”
苏瞳劝着，端来水壶给女孩倒了杯水。
而等苏栀子又喝完了杯里的水，终于轻轻咳嗽两声缓过劲来。
“没……没关系。”
她勉强挤出笑容。
“就是想尝试……偶尔尝试一下没有尝试过的味道，虽然确实有点难接受，不过现在缓过来感觉还是挺好的——原来辣味也不错。”
她说着，朦胧中却突然想到以前打游戏的时候大叔曾经跟她说过……
他对她说他特别喜欢吃辣，无辣不欢，就算吃得上吐下泻肠胃炎可还是忍不住想吃，而且特别喜欢吃重庆当地最地道的红油火锅。
他说大冬天约上几个朋友，趁着下雪天吃火锅最好——窗外鹅毛大雪飘扬，屋里火锅咕嘟咕嘟沸腾，然后一边吃火锅一边吹牛喝酒，那便是人间绝好的享受。
苏栀子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慌乱笑着对面前的姐姐姐夫解释道：
“这红油锅果然好辣啊，你们看我都被……
“都被辣哭了……”
女孩揉了揉眼。
她想大叔了。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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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火锅吃到最后变得索然无味。
苏栀子默默地吃，边吃边被辣的直咳嗽，脚边的垃圾桶也扔满了擦鼻涕擦眼泪的卫生纸。
苏瞳不知道该做什么，如坐针毡，却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一边跟苏栀子尬聊一边也慢慢吃着火锅。
苏同实在掺和不了这档子事，想管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旁边OMO地看着。
气氛就相当微妙——一直微妙到苏同起身打破这气氛为止。
“肚子疼，去趟厕所。”
他说。
虽然表面上看着完全不像肚子疼的样子。
丫完全就是一副臂上能跑马的猛男形象，平时肠胃又好，怎么可能因为吃了两口火锅就闹肚子？
更何况他吃的还是清汤锅。
苏瞳尽管心乱如麻可至少脑子还能正常运转，逻辑思维也正常，智商在线，所以略微想想就猜到自家老公是为了给她和栀子腾出更加私密的对话空间。
她下意识感激地看过去，而苏同回以无奈表情，离开时顺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对苏栀子道：
“我待会儿就回来，你们俩先吃。”
表面上对话主体是苏瞳苏栀子两人，可实际上苏栀子抬头抽了张纸巾擦擦鼻子顺带点头同意时这桩合同便已经达成。
在座三人里面没有一个蠢蛋。
……当然某位谈了恋爱就疯狂降智的大小姐可能是个例外。
但无论如何，总之他们都很清楚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话标志着什么样的心理和预兆，以及行为本身所具有的暗示和倾向性。
苏同起身去厕所给在场两位女士腾出一对一对话的空间。苏栀子察觉到姐姐姐夫的眉来眼去猜测到姐夫这么做的意图。
不曾交流，却分明默契。
所以苏同走后苏栀子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向面前的姐姐，摇摇头轻声道：
“没必要的，姐姐，我已经原谅你了……”
“可如果你的原谅是以折磨自己为代价的话，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原谅我。”
“折磨……自己？”
“难道你现在不是在折磨自己？”
离开了自家老公这个绑定人形降智装置，苏瞳的思维愈发清晰逻辑也愈发清楚，整个人也都像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她指了指苏栀子刚夹到盘子里没多久的那块牛肚，轻声说：
“我记得栀子你是不太能吃辣的吧，那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吃辣呢，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又流鼻涕又咳嗽，最开始还被辣出眼泪……这不是折磨自己么？”
“……”
苏栀子沉默。
诚如苏瞳所言，女孩如今小脸绯红，嘴唇甚至微微肿起，鼻头因为经常擦鼻涕所以通红，眼眶红红的，分明有朦胧的水雾。
不能吃辣的人是有的。
辣对于他们而言是猛毒，是痛苦，是对味蕾的残酷折磨——就像把不爱吃香菜的人绑起来强行往他们嘴里塞香菜，个中滋味实在是绝望的难以言明。
苏家人其实都不吃辣。
苏家有一脉相传的猫舌头，味觉极端敏感，吃辣会感觉相当刺激——苏瞳喜欢吃辣是上一世留下来的爱好，所谓无辣不欢，就算是猫舌头该吃还是忍不住想吃。
吃辣是会上瘾的。
可苏栀子却没有这样的爱好，也自然不会有吃辣的习惯。
她只是单纯在用辣味来折磨自己而已。
这是苏瞳的想法。
可苏栀子并不认同。
“我并不是在折磨自己。”
女孩文文静静却无比认真且笃定地说：
“这种程度的辣我还是可以忍受的，没有姐姐你想的那么夸张，其实我也只是想要体验一下而已——”
“体验一下，大叔对我说过的，是人间绝美享受的重庆火锅……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苏瞳愕然。
她还记得？
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苏瞳当初扮演着俞晓那角色时确实有说过她喜欢吃地道的重庆火锅，觉得邀上三五好友一起在大冬天吃火锅是人间绝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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